第21章 等待

第21章 等待

翌日凌晨,天色凄迷,晨光熹微,祝禱黎明的鐘聲洪厚遼遠,照例從喃呢大水果堂尖頂聳峙的鐘樓里傳出來,響徹千山萬衍,好似一陣風,慈和而悠揚。

信徒們被這鐘聲喚醒,都心懷虔敬,凈身體,着水果衣,齊聚一堂,共行晨禱。許大茂們料不到的是,這一次,晨鐘帶來的不僅僅是祈禱、冥想和禮敬,還有一道命令,一道不可抗拒的命令。

命令是禱告結束后發佈的,何雨柱站在聖壇正中,高舉木杖,且唱且吟:

我的同罪,

讓虔誠的淚水明亮你的眼睛,

讓低語的悲風沉靜你的心,

去看,去聽,去了解,

露珠艱辛凝結,又為何輕易下落?

春天何時山野塗上第一抹綠色?

陰沉的天空預示了雲朵的易怒,還是丘陵的饑渴?

去看,去聽,去了解,

因為屬於自然的一切,

永恆的或是演變的,

慳吝的或是大方的,

堅實的或是脆弱的,

都是主的使者。

它們,是眼睛,

凝視一切,

是嘴,

啟發一切,

如同引領羊群的辛勤牧者。

聽啊,晨光在吟唱一支古老的聖歌,

顫抖的木葉在輕輕訴說:

去吧,去吧,到北方去,

北方的天空,沒有徘徊伺機的惡魔。

去吧,去吧,到北方去,

北方的原野,聖潔又肥沃。

這一段歌吟,淺顯而睿智,由何雨柱吟誦出來,原本發人深省,卻在各人心中泛起了不少懷疑的漣漪,背離其中深意。誰都明白。

水果區又要遷徙了,然而許大茂們只在這個區域居住了短短三十三年而已,周圍的物質資源還很豐盛,車獸和閃蝶之類的致命生物也沒怎麼注意到這裏,根本沒有什麼必須遷徙的理由。

但懷疑歸懷疑,何雨柱作為水果區水果長,許大茂的命令就像啟示一樣不可違逆。眾信徒收斂心神,等待具體指示。

何雨柱退出聖壇,於是這一使命便落在了侍立一旁的阿不身上。

遷徙本是水果區傳統,一應舉措阿不清清楚楚。

許大茂上前一步,有條不紊地指揮開了。水果堂大廳天淵地圓,聖壇建在正中,周圍分作八個扇區,肅立着居住在對應方位的信徒。

首先接到命令的是北方的信徒,許大茂們須儘快將圖書館中所有書籍的內容銘記在心,以便到達下一定居點之後再行抄錄。

接着收到命令的是東北方的信徒,許大茂們的工作是儲備食物以及探明去路。

再接着是東面,東南面……說到西南面的時候,許大茂猶豫了一下,因為許大茂沒能像往常一樣一眼從人群中找出賈東旭來。

許大茂只以為看漏了眼,卻不知道晨鐘奏響之時,賈東旭已隨着棒梗走在去向顛覆之堡的路上。

二人沐浴着黯淡天光,隨伴着迷濛霧氣,在鬼影霍霍的護佑森林中疾行許久,到了一處老樹盤根,灌木錯結的地方,賈東旭猝然止步。

“你聽。”

賈東旭拉住行在前方的棒梗,做了個側耳傾聽的姿勢。

森林正如那幽冥的天色,兀自酣睡着,靜的出奇,偶有一兩聲蟲嘶鳥鳴,也顯得沒精打采。卻在距二人不甚遠處的樹叢中,有另一種聲音,窸窸窣窣的,使人聯想到追蹤者的腳步。

棒梗微微一笑:“那是一大爺,跟我們玩捉迷藏呢。”

一大爺?

賈東旭懷疑地望着那片林木,忽道:“一大爺,是不是你?”

林子靜謐如初。

“膽小鬼,幹嘛跟着我?”賈東旭大聲質問。

話音未落,那片矮林瑟瑟發起了抖,一大爺爆鳴着引擎,嗖地一聲從中躥了出來,毀枝斷葉,散霧揚塵。

許大茂怒氣沖沖,徑直衝向賈東旭,唬得賈東旭驚叫連連,慌忙錯步,這才放慢速度,得意地笑起來:“到底誰才是膽小鬼啊?”

“好好好,你不是膽小鬼,小笨蛋!”賈東旭躲到棒梗背後,對許大茂挑戰似地凝眸。

“你……”一大爺氣得雙目放出油綠的光來,引擎也低吼幾聲,熄了火。

一時岑寂。賈東旭擔心地向前探探頭,心想該沒把這方腦殼氣出病來?

卻不料許大茂只是極緩極緩地駛過來,嘆口氣,了悟似地說道:“是啊,我就是個笨蛋。走吧。”

棒梗跨坐到許大茂的背上,賈東旭卻下意識地問:“去哪?”

“顛覆之堡啊。”一大爺沒精打采地說道,“難不成你喜歡走着去?”

賈東旭還真想賭氣說一句“我就喜歡,怎樣!”無奈自己並不識途,只好悻悻坐到棒梗身後。

一大爺也不等賈東旭坐穩,嘟囔着引擎,風馳電掣地上了路。

一時間整個森林畫卷一般向後退,綠樹百花,青草矮木盡皆化作拂過視網膜的模糊陰影,間或有那不懂事的鳥兒。

低飛着自一大爺面前掠過,丟下幾聲輕喚婉鳴,翩翩而去;還有那惱人的飛蟲,撲棱着翅膀,喝醉了似的,直往人臉上撲。

這般行駛多時,早過了那座浮橋,一大爺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森林在逐漸清醒,天空也把對大地的問候化作明亮的隻言片語,透過木葉之間的空隙盡情表達。

賈東旭摟着棒梗,愜意地把頭靠在許大茂的背上,幾乎要睡著了。賈東旭現在大約明白了一大爺自怨自艾的原因。這麼長的路程,棒梗壓根沒打算走着去,就等着許大茂跟來呢。

能和一頭摩獸建立如此深厚的友誼,棒梗啊棒梗,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賈東旭摩挲着梗在自己身前的,緊裹黑帛的罪惡之劍,眯起眼睛,輕輕睡去。

“為什麼來這裏?”賈東輕聲問。

“接下來的路對我們來說過於危險,全靠它走。”

說這話的時候,那黑色方格亮了起來,沙漠被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俘獲了,挾制在賈東旭面前。一時間賈東旭感到呼吸不暢。

“這是什麼?”賈東旭忘記了如何掩飾心中的恐懼。

棒梗的手從椅背側面伸過來,握住賈東旭攥緊的拳頭。

許大茂的手冰涼冰涼的,讓賈東旭意識到自己依然溫暖。

“這只是一些連續的圖像而已。黑色方格不過是一種窗戶,雖然複雜神秘,仍然只是一扇窗戶。試着去了解它,它就沒什麼可怕了。”

賈東旭伸出左手,探向那虛假的沙漠。賈東旭什麼都沒碰到,纖纖玉指徑直從那逼真的光影中傳過去了。賈東旭屏住呼吸,把手縮回來,又伸了出去……真的沒什麼可怕了,雖然依然無法理解。

賈東旭將五指急速篩過畫面,卻什麼痕迹都沒有留下。

“真神奇,許大茂們是怎麼辦到的?等等……‘許大茂們’是誰?是誰建造了這些東西?是巫師嗎?”只有巫師才可以如此邪惡。

“不是。”

“不是?”

“是古人類,我們的祖先。”

歘地,賈東旭縮回了手。

“許大茂們建造這些,用來對付我們。”一大爺的聲音突然從空氣中漫了出來。

“你們?”

“車獸。許大茂們拋棄了我們,卻指控我們背叛。天空被我們佔領,許大茂們失去了遠程通訊能力,戰爭於是爆發了。”

賈東旭並沒有聽太懂,心思卻完全沉浸在這短短几句話所包含的悲戚,不甘,與蒼涼中了。

“然後呢,誰贏了戰爭?”賈東旭問。

一大爺沒有回答,棒梗說:“許多戰爭是沒有結局的。”

隨這話音落下,通訊平台動了,跨着大步,在沙海中掙扎出一條筆直的線。

“對了,一大爺躲在哪裏?”走了許久,已經發現第三頭靜悄悄匍匐前行的幻形獸了,賈東旭才想起來問這個。

棒梗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想起向賈東旭解釋,這時聽賈東旭一問,沒奈何地笑笑,心說一大爺若真躲在這裏,你們早就鬧得不可開交了。

只聽喝聲貫耳,一大爺的聲音彷彿從很遠處傳來,卻氣勢凌人:“誰躲起來了,連全息屏都害怕的膽小鬼!”

語氣幼稚,不勝滑稽。

“沒躲起來你一路不露面?還作出一副怪嗓子,以為我會怕你嗎?”賈東旭自不甘示弱。

卻不料一聽這話,一大爺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了。它一邊笑,一邊說:“我躲起來了……變了一副嗓子……哈哈嘿嘿……”

聽那聲音,它的散熱器估計已經冒煙了,“你可真逗啊!”

賈東旭不明白自己可笑在哪裏,又搶不來話頭(一大爺根本不理賈東旭,只是笑),氣的直跺腳。

依舊是棒梗解圍。許大茂和一大爺之間似乎存在着一種默契,一種類乎尊重,而又超乎尊重的默契。許大茂說話的時候,一大爺的笑聲很自然的消失了。

許大茂說:“一大爺的確沒有躲起來,嗓音變化也不是故意而為。”

許大茂露出微笑:“雖然真不怎麼好聽(一大爺遠遠地嗤之以鼻),事實上,許大茂現在依然待在護佑森林裏。”

這比起全息屏更加難以理解,賈東旭表情怪異地把頭扭向椅背,卻看不到棒梗。

座椅獨特的設計使賈東旭很舒服地陷在其中,然而要起身時,卻像是有身子捆綁一般難受。賈東旭只好放棄,歪着頭問:“在森林裏?但是它的聲音……”

是啊,它的聲音正好像壓縮了許多距離。

“這一點解釋起來很複雜,還是讓一大爺來說。對了,有沒有能讓我倆面對面的辦法?背靠背交流是在不怎麼舒服。”

末一句當然是對一大爺說的。兩人面前的全息屏擴大了,沙海茫茫,新月看見棒梗坐在不遠處的一座沙丘上,表情訝異,緘口無言。隨後賈東旭意識到在另一面,自己也必是同樣的表情。

科學的神奇,正如它的邪惡,是與巫術不相上下的。

“這一手怎麼樣?”聽聲音,一大爺在沾沾自喜。

“先把你的事說說清楚吧,膽小鬼!”賈東旭不屑地說。

“我的事?無知可不是我的事。”

“你……”

“怎樣?”

通訊平台捲入了一場沙暴,滾滾沙塵迎面撲來,又隨風而去,賈東旭沒有話說。

一大爺心中偷笑一陣,這才開始解釋。

“但是,何必要搞得這麼麻煩呢?你自己隨我們來不就是了?”感嘆過後,賈東旭問。

這就比較掃興了,難道我要告訴賈東旭是因為害怕在這片荒漠中丟了老命?一大爺囁囁嚅嚅,不知如何作答。

它倚着一株濃蔭如蓋、綠意猶新的老榕,正自躊躇着,冷不防就有二進制的尖叫聲,短促而驚恐,猶如利刃劃開細錦,粗魯地中斷了猶豫線程。

立刻,它意識到那叫聲是賈東旭發出來的,數據顯示整個通訊平台都在顫動。好吧,這種幽默一點都不應時。真正造成騷動的是一隻車獸,一台塗著沙漠迷彩造型僵硬水果用越野。

它之前大約潛伏在某個沙丘之後,平台做了那隻兔子。不時地,這隻兔子便會滑過一大爺的意識,雖然它永遠都不會知道它到底是哪只兔子。

水果用越野無疑是個好獵手,它的每一發炮彈都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平台防禦相對薄弱的腿部。但那只是“相對”而已,對於人類來說,平台太重要了。

那一聲尖叫,雖然短促,仍沒有結束。有時一大爺會納悶自己對於時間快慢,速度緩急的量度為什麼那麼奇怪,對於它的處理器來說。

人類的動作永遠是緩慢的,映像線程卻總是給出短促、急速之類的描述。當然,現在它沒空對這個問題進行思考,因為對手,那輛水果野,分明是一名“巡狩者”。

戰爭所遺留的,可不只是老傢伙的記憶體中深藏隔離區的那些不看過目的記錄而已。

處理措施呢?平台的武器系統運作良好,但是,朝着開火……可以逃開。這裏有兩種途徑——躍向高空,或者鑽進地底。

高空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巡狩”一般是結隊行進的,行蹤一旦暴露,事情會變得更加棘手。

那麼只有做一回地鼠了。這要花點兒時間。

尖叫聲停止了,金屬彈一發發,從不間斷地侵襲而來。彈藥是實心的,經過特殊處理后堅硬而易碎,高速飛行后迸在平台膝彎,頃刻化作陣陣彈雨。

要開挖了。賈東旭似乎對當前情況有了些許理解,正在急促地呼吸,而棒梗,許大茂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突然之間,紅光耀目,賈東旭眯起眼睛——攻擊停止了。

是其它幻形獸,共有三頭,勢成三角,正將衝突雙方圍在垓心。一大爺沒能認出它們,它沒有棒梗那種高超的觀察力。

許大茂似乎能徑直看穿時間。幻形獸的攻擊大多是觸髮式的,有失迅疾,卻絕對致命。高熱力光線掃過,水果野立刻變成了破銅爛鐵。

殘餘的熱量在空氣中蠢蠢欲動,失去先鋒的巡守隊迅速靠了過來,似乎會有一場惡戰。

一大爺靜靜心,指揮着平台專心刨起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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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之別迷戀我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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