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屋煞十四(武乩魂日更+營養液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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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樓樓梯口,別遙和沈昌、劉子京等人碰頭,面對他們期盼的眼神,神色凝重地搖頭,二人霎時臉色慘白。
“利道友以身殉道,玄門會加以表彰的。”
沈昌:“天公廟武乩一道就她一個,收不到弟子,傳承斷了。”再大的表彰也沒用。
劉子京低咒一聲,問別遙:“玄門不能找個弟子繼承天公廟?”
別遙沉默,當然劉子京情緒上頭說說而已,沒天賦的弟子送去天公廟有何用?有天賦的弟子誰不搶着要?
送到傳承斷絕、無法請神的武乩一道,純屬做慈善。
“先把人送去一樓。”別遙在這時收到來自探查三樓和七樓完畢的道友的短訊,三樓是一隻塑料模特鬼,等級不高,但是狡猾難纏,殺了四個普通人和一個道友后逃跑了,七樓男廁找到幾具被切碎的屍體,沒發現鬼的蹤跡,情況相當棘手,但他神色不變地問:“說說你們遇到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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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遙若有所思:“這是利道友的因果。武乩一道只殺不渡,本性暴烈,天公廟本就慘淡經營,香火稀薄,而天公廟歷代傳人以振興武乩一道為畢生追求,但是近一年來,名聲一落千丈,前一陣還被砸招牌,對利道友來說,是窮盡一生需要洗刷的恥辱。如今因緣巧合知道害她招牌被砸的罪魁禍首,她是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劉、沈二人愣住,想起利靖說起夜市擺攤、招牌被砸的樣子,竟想不起她的語氣是插科打諢還是裝作怒氣盎然的雲淡風輕,只知原來她說的夢想不是開玩笑。
別遙又問:“你們確定六七十隻倀鬼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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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遙低聲道:“我沒找到,一隻也沒有。”
二人霎時沉默,陰霾陡生,倀鬼的可移動範圍不廣,突然消失的最大可能便是被吃了,吃它們的厲鬼只會是牆裏鬼。
利靖的自殺式襲擊后,沒人及時補刀,牆裏鬼僥倖倖存,一口氣吃掉幾十隻倀鬼,實力可能會重回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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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心情沉重地抵達一樓,這裏已經聚集三百多個倖存者,熙熙攘攘,人氣鮮活,勉強驅散厲鬼帶來的恐怖陰影。
別遙和道友們會合,商量一番后,用雷符轟開大門,嘗試一番后無果。
“別道友,門和牆壁都無法轟開!”道士臉色慘白地過來彙報,“大廈緊急避險機制,所有門、牆體都採用加固的防彈鋼板封死!”
別遙:“這大廈又不是銀行,至於嚴防死守?”
大廈老總的楊辛低頭,不好意思:“陳靜雲說用防彈鋼板能防財氣外泄。”
別遙:“……”什麼都信只會害了你!
便有道友問還能怎麼辦,別遙看時間,離大廈緊急機制關閉已經過去兩個小時,大廈外同時展開救援的玄門道友的進展通過短訊發過來。
“大廈緊急避難機制正在破解,快了。和義大廈已經被控制,緊急關樓,樓塔一小時前已經完成拆卸,病煞風水局雖已成型,但是煞氣的補充不及流逝,我們之前在永富大廈擺的對抗風水局開始起作用,再過一兩個小時就能壓倒病煞風水局。”
屆時鬼域破除,病鬼實力銳減,但他們撐得過兩小時嗎?
此值人心惶惶之際,燈絲噼啪作響,燈光閃爍,眾人滿心疑惑,四下張望。下一刻燈光熄滅,不知誰尖叫了一聲,三百人霎時亂作一團,無法安撫。
待燈光大亮,只過了二十幾秒,幾百人反應不過來,茫然四顧,忽有人尖叫:“死人了!!”
別遙擠過去查看,見地上躺着一個中年男人,表情猙獰,五官扭曲,口鼻塞滿水泥,窒息而死。
劉子京見狀:“是九樓的牆裏鬼!它來了!”
另一邊有道友過來說:“發現兩人被害,死因窒息,但是口鼻沒有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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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遙:“是病鬼。”他看向沈昌和劉子京,“更衣室經陳靜雲改造過,也就是說,牆裏鬼是病鬼的倀鬼!”
沈昌惶恐:“兩隻……什麼級別?”
別遙凝重:“不會低於高級替身鬼,怕就怕級別相差不大的兩隻鬼配合得當。”那樣,他們同時面對兩隻厲鬼,以目前己方戰力來看,毫無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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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門道士同一時間浮現這想法,普通人太多了,都是活靶子,是厲鬼補充能力、體力的食物,更不提玄門戰力比較弱,厲鬼有多狡猾兇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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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讓,欸,讓一讓。”俞妙擠開人群,朝玄門道士揮手:“大師們,我有病鬼的相關消息。”
別遙等人趕緊詢問,俞妙便拉出關威、楊辛和周雅韻等人描述電梯、七樓男廁和五樓倉庫的撞鬼經歷,以及陳靜雲的真實身份。
“屍解仙計劃?”鄭為義和病鬼生前身份都被玄門調查出來,別遙倒不驚奇,只是沒想到牽扯出未知的‘屍解仙計劃’,直覺告訴他,這很重要。“救你們的那位道友現在在哪?”
“說是去找鬼、殺鬼,具體去哪,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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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妙幾人面面相覷,搖頭表示:“大師沒說。”
別遙神色凝重,提前擺下陣法,便能打得病鬼逃躥,使之不敢正面應對,他還敢獨自前去殺病鬼,如此藝高膽大,到底是哪位世外高人?終南山全真那邊苦修的老怪物,還是武當山年少成名的小天師?
沒等他思索明白,人群騷動,又有人死了,這次甚至沒關燈,厲鬼懶得掩飾,說明實力強盛到足夠囂張,又或者它看透玄門的色厲內荏,所以有恃無恐。
……
“啊啊啊啊啊——!!”
“死了!又有人死了!”
“死了多少人?到底還要死多少?”
“逃吧,快逃啊!”
“你們不是道士嗎?怎麼殺不了鬼啊?不是說救我們,怎麼還會死人?”
“——門關了!所有門都關了!無路可逃!”
……
厲鬼互相打掩護,囂張作祟,短短半個小時,已然殺了八十人,全是在人們眼皮底下發生,誰也不知道鬼在哪裏,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是誰,甚至不清楚身邊的同伴是人是鬼。
死亡的陰影懸在頭頂,隨時降落。
三百來人有低聲抽泣者,有尖叫、有怒罵,亦有精神崩潰發瘋大喊的人,玄門道士的精神如緊繃的弓弦,臉色蒼白,警惕地巡睃四周,入目儘是嬉笑怒罵,百態眾生,溫和明亮的光線、熟悉的商場環境營造出尋常安全的環境,要不是置身其中,誰能想到危機四伏?
人們總覺得光是安全的,以為人多勢眾,而惡鬼是陰暗的生物,便會害怕陽氣灼燒,所以它們不敢在光里出現、更會畏懼人群,當下行為卻打破他們自以為是的安全防線,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鬼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這種恐懼絕望加劇厲鬼的恐怖。
別遙是主心骨,劉子京來問他:“別道友,你還有什麼辦法抓住兩隻鬼?只要能抓住它們,我等玄門之人哪怕犧牲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別遙緊握三五斬邪劍,人死得越多,厲鬼升級越快,越難對付,兩隻厲鬼就藏在三百人里,隨時轉移,太難找了。
“牆裏鬼和病鬼的殺人條件都是風水禁忌,我認為可以找出一樓禁忌,盡數破壞,同時啟用之前在一樓佈置的鎖鬼陣法,騙鬼入雷池。”
夜為陰則日為陽,銅錢屬陽而夜被劃分為二十八宿,便可用28枚銅錢製造一個假的‘二十八宿’,則內為陰、外為陽,騙鬼入陣,使之以為越雷池一步則入陽境,因此鎖鬼陣別名雷池。
厲鬼可在白日行走,不怕太陽,不懼活人生氣,但是並非完全免疫陽氣,俗言拋開濃度談毒性都是耍流氓,厲鬼亦是如此,天性會促使它們避開陽氣聚集的地方。
玄門研究過陽氣、陰氣和怨氣對厲鬼的影響,其中辟邪效果最好的五帝銅錢幣和鎮屍效果最好的鎮屍銅錢幣是主要的研究載體,前陣子研究出現新進展,即每個等級的厲鬼都有對應的不能接受的陽氣濃度,以及喜愛的陰氣濃度。
看過研究進展的別遙只能藉此試探出厲鬼的藏身之所,“各自行動,速戰速決。”
“得令。”
玄門眾人分散行動,搜尋一樓風水帶,不大的地方搜出一十七處風水禁忌,大如前颱風水缸,小如綠植的擺放方位,這些還都是肉眼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暗處譬如大廈的承重梁被做了手腳,裏面藏長釘,如懸樑之劍。
“處處兇險,大煞之局,人在其中,如坐針氈。”
別遙心驚,一樓的風水局大多細碎,環環相扣,平時沒問題,一旦稍作修改,或是人群聚集、或是沾了血氣,就會觸發風水禁忌,為厲鬼創造肆無忌憚的殺人環境,所以他改造大廈的整體風水時,沒太留意一樓細碎無錯的風水。
“病鬼自學風水術便有這般成就,可惜不入正道。”
玄門道士忙得分.身乏術,比起厲鬼的殺人速度還是慢了些,直到實在找不出新的風水禁忌才放棄行動,而此時三百來人已剩兩百五十人。
不到半小時,死了一百來人。
玄門道士壓力大到即將精神崩潰,遑論普通人。
鎖鬼陣此時被啟動,別遙通知眾人進陣,“這是護法大陣,生人可進,進則沾陽氣,可保護你們不被鬼魅邪祟入侵。”
眾人一聽,蜂擁進陣,陣外是一幹道士披堅執銳地掃視每一個活人,試圖尋找出異常,但是所有人一個不落地衝進鎖魂陣,表現急切,表情狂熱,入陣后,不約而同流露慶幸的神色。
三分鐘后,別遙又道:“大陣陽氣不足,所有人進下一道護法大陣。”
玄門道士眼下成了救命稻草,他們的安排,無人不從,這下又是蜂擁進另一個大陣,甚至發生推搡事件,有人來不及衝進護法大陣,竟有墜尾者突然慘叫,倒地猝死。
如此一來,更為惶恐,推搡擁擠的情況更加明顯。
可怕的是第二個護法大陣面積不足以容納兩百多人,便有三十幾人被推開,怎麼也擠不進大陣,又跪又哭求,陣內眾人要麼冷眼旁觀,要麼撇過臉不忍心看。
沒辦法,他們不想死。
這幾十人又去求玄門道士,劉子京等人不忍,低聲說道:“跑最後的人被害,說明厲鬼很大概率就附身在這幾十人身上。範圍已經縮到最小,不如現在開始行動?”
他旁邊的沈昌提醒:“別忘了厲鬼有兩隻,而且鎖鬼陣沒人,鬼沒上當。”
鎖鬼陣很容易擺,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法和高深道行,缺點便是只能禁錮惡鬼,因其製造里為陰、外為陽的假象,如果惡鬼智商高便不會上當,則陣法無效。
劉子京臉色蒼白:“可陣法無效了!”
他二人是臨時抽調過來處理大廈風水煞事件,不知玄門此前部署,難免急切,便有人解釋陣法不止一個,靜待指揮就是。
“更何況,你們仔細瞧,墜尾暴死者面無血色,早就死了。”
二人細瞧,果然發現異常:“是倀鬼?”
“總會有受不了恐怖而主動為虎作倀的人。”
換句話說,死在陣法外的人是受不了陽氣侵蝕的倀鬼,而真正的厲鬼還藏在人群里。
又三分鐘過去,別遙冷靜地說:“所有人準備,入第三道護法大陣。”
群人肩摩踵接,按照指示迅速轉移到第三位置,同樣落下十來人,躊躇不前,無人相助,別遙霎時變臉,身形飛快地衝下去,一把三五斬邪劍精準斬向空地徘徊的十幾人。
那十幾人慌忙奔走,卻如保齡球瓶一一倒下,死在斬邪劍下,最後留剩二人,一男一女,面貌平凡而五官猙獰,怒瞪別遙,轉身沖向人群。
眾人終於看見害他們性命的厲鬼直奔而來,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尖叫連連,有嚇破膽的人慌不擇路地逃躥,跑出護法大陣,送入鬼口,哪怕玄門及時解救,仍被害了一個。
玄門道士擋住陣法之前,厲聲呵斥:“不要跑出來!不想死就乖乖待在原地!”
已有前車之鑒,自無人敢動,害怕地蜷縮在安全防線內,漸漸發現兇惡的厲鬼似乎只在某個圈定範圍里徘徊,不由心生好奇。
劉子京問怎麼回事,有道士回他:“一樓擺了三個大陣,分別是鎖鬼陣、鞫陰陣和封魂陣,鎖鬼陣以銅錢偽造出內陰外陽的假象,鞫陰陣則是營造強大氣場的假象,使惡鬼以為我強它弱,但這兩個陣法都是騙鬼用的,鬼要是不信,陣法就沒用了。所以重點在第三個陣法,封魂陣。”
“接連兩個陣法以騙鬼為主,惡鬼不上當,便會自信心爆棚,以為玄門道士不過爾爾,從而降低戒備心。同時第一個陣法製造的內陰外陽,此處的‘外陽’並非假象,只是開頭陽氣濃度不足,這時候在‘外陽’處擺第三個陣法,封魂陣和鎖鬼陣相似,皆以銅錢為陣樁,但封魂陣所用銅錢陽氣更強,可將陰氣引入鎖魂陣,如此一來,陽氣暴漲、陰氣銳減,厲鬼會在陣中迷路,等人潮退去,其行蹤自然暴露出來。”
沈昌疑惑:“鞫陰陣除了降低厲鬼戒備,還有什麼用?”
千鈞一髮之際,沉重得不受控的軀體驀地一松,厲鬼的面孔因狂怒和不敢置信而失控,扭曲猙獰到極點,下一刻甩開別遙,猶如爬蟲般躥進通風管道。
[顧客私養的?告訴她,得加錢。]
“……”
方文茵尷尬地笑笑:“陳大師……啊不是,陳靜雲那個邪道讓我換暗點的燈。要不現在叫師傅來換?”
那道友指向別遙:“自然是別道友的提議。”
“那你挺廢的。”
【引魂出來,寄於一物。】
元輕白拍下照片問黃大成,後者回她:[這是五通神,南方一帶的民間信仰,類似北方仙人,有正有邪,你這個應該是邪的,保人發財但淫人.妻女,供奉它的最終結果是家破人亡。]
在厲鬼揮起五指意圖割斷鋼絲繩欄杆時,元輕白拽下拱門旁的一根繩子,陽台當即垂落一面驅鬼鎮邪布符,壓得附身方文茵的厲鬼不住慘叫。片刻后,厲鬼怨毒地瞪着元輕白,離開方文茵的身體,而種植仙人掌的水缸應聲而裂,露出一具紫冠黃袍法衣、頭批紅紗的神像,成人手臂大小,五官圓潤,唇角微翹,眼睛卻是斜向左上挑,怪誕邪氣,令人不適。
人群發了瘋似地逃躥,像野狗闖進鴨群,生氣充沛的人類不過是一道道移動的美食,恐懼到極致和求生的渴望在被殺害的瞬間,統統化為怨氣爆發,憑什麼我要遇到這麼恐怖的事情?冤有頭債有主,我明明日行一善,從無害人之心,憑什麼是我死?
顧拙鳩思索幾秒,乾脆利落地引武乩魂入隧道燈,而後邁着輕巧的腳步離開頂樓,藏於暗處,等大樓的緊急避險機制解鎖,趁混亂之際逃出永富大廈。
顧拙鳩的四肢似被厚厚的冰層凍住,拼盡全力也只移動食指。
“理由。”
方文茵緊張地問:“屋煞都破了,那隻鬼今晚還會來?”
【是借物屍解!寄魂在隧道燈,侵佔你的肉.身,如果成功,它就能放棄太陰鍊形術改走借物屍解的術法,之後毀掉隧道燈,借物假死,就可以重生為人。淦!這雜碎夠狠,原來籌謀多年的術法說放棄就放棄!你用五雷符轟掉隧道燈,快!】
咳嗽聲從右側方傳來,顧拙鳩餘光瞥見一道藍白色條紋的背影,和高珊等人描述一致,單是站在那兒就讓人由心而生出恐懼。
【你不是想養鬼?養她吧。】
廁所門不鎖,元輕白背對方文茵,等她解決完畢就用靈符試探,沒有異常才放心,於是轉身回客廳,寒風迎面吹來,凍得她一個哆嗦。
方文茵一邊朝廚房走一邊說:“這兩天降溫,有點冷。大師,我給您倒杯熱水暖暖身體。”
刺啦,衣服裂開,銀鐲噹啷脆響,青白色的纖纖鬼手拽住病鬼的手,拽進鬼門裏,三兩口吃乾淨,便要反過來奪取顧拙鳩的肉.身。
*
“杯子不洗一洗嗎?”
“我該怎麼做?”
小靈寶訝然,那麼短的時間,顧拙鳩就能根據病鬼的謹慎性格而把鬼類大補物的隧道燈做成殺威棒,反而爭取到安全時間,這臨場反應的確驚人。
幸福家園小區。
顧拙鳩望着‘鄭為義’,凡鬼都該殺,但是這具武乩魂救了他。
顧拙鳩劃破手指,鮮血溢出,鮮活生氣轟然盪開,無邊黑暗裏唯一一點艷紅無比醒目,病鬼再冷靜也無法維持理智。
別遙兩指間夾一張靈符,哧一聲點燃,尋找厲鬼行蹤並大喊:“手電手機照明全部打開!”同行道士傳遞他的話,而人群紛紛響應,雖不如樓燈,到底可視物。
元輕白倒吸口涼氣,感慨方文茵太作死了。
小靈寶呢喃一句,正色道:【武乩魂是最好的護法神。】
*
而抓到病鬼的瞬間,可能會被殺死或附身,所以說生死一線,他和病鬼開盤即死的概率五五開。
別遙逆行而上,三五斬邪劍輔以五雷斬鬼咒,劈向迎面相撞的厲鬼,後者不避不躲,主動承受這一重擊,狂風似的吼嘯響徹於耳,一樓玻璃、燈罩等物件遭受二次重創,全部爆裂,而別遙被厲鬼握住手臂,耳邊響起咳嗽,逐漸氣短,無法呼吸,胸腔一片窒息的痛楚轟然爆開,眼球上翻。
因此不得不忌憚,它也在觀望。
此時,別遙獨自對付兩隻厲鬼,頗為吃力。其他道友見縫插針地偷襲厲鬼,左打一五雷掌、右扔一殺鬼符,打完就跑,畢竟實力不濟,不跑是送菜,給人添亂。
方文茵巴不得黏着元輕白,兩人坐客廳就這麼乾等着。
不好,厲鬼吞噬另一隻厲鬼,實力暴漲,恐封魂陣困不住它!
招大仇的顧拙鳩望着搖搖欲滅的火焰,陷入漫長的沉默。
病鬼謹慎,若要它主動近身,得有足夠大的誘惑。
元輕白搖頭:“來不及。”
隧道燈的威懾持續不了多久,病鬼很快會發現他的色厲內荏。風水禁忌帶之內它就能殺人於無形,無需接近顧拙鳩,等它反應過來,那麼顧拙鳩死的概率百分百,所以他得讓病鬼意識到他外強中乾的同時,主動近身。
【曾有惡鬼為佛法所懾,甘為地藏王駕前護法……】
顧拙鳩抿唇,眼神遂冷:“所以屍解仙計劃和武乩魂都是你勸我插手永富大廈風水局的理由,你其實知道水泥鬼在九樓,只是我干預了,就沒有你想要的武乩魂。”
“引路。確保厲鬼百分百進封魂陣。”
病鬼每咳一次,顧拙鳩就感覺呼吸一窒。它咳嗽的頻率逐步加快,顧拙鳩的窒息感就越明顯,直到快喘不過氣來,病鬼離他一臂之遙。
顧拙鳩:【聰明的人疑心病重,鬼也一樣,它可能以為我殺過頂級紅衣,以為我實力弱是藏拙。】
方文茵縮到牆根,猛然四肢並用爬到天花板,飛速奔向陽台。元輕白見狀就知道它想跳樓,於是快步跟上去。
兩鬼僵持,三尺之內鋪滿森白鬼氣。
等夜幕降臨,元輕白開燈,光線暗沉,瞬間無言以對。
長勢嚇人的仙人掌被攔腰砍斷,搬到陽台,窗帘拉開,拱門一時半會兒拆不了,元輕白便鑿開燈泡,刮花碑文,從堂口裏要來幾枚五帝錢掛上去,暫時破了屋裏的煞氣。
眾人聞言感嘆,不愧是天師道首席弟子。
好專業。
“真勇士敢於橫跳生死,何必藏頭露尾?”
玄門很快派人帶走方文茵,事後調查,如證據充足,方文茵不僅需要賠錢,還將面臨牢獄之災。
兩隻都是高級替身鬼,被困封魂陣,實力受到限制,又被圍攻,但更忌憚別遙手裏的三五斬邪劍,因此節節敗退,怨毒地瞪着別遙,驀地發出怒吼,燈泡炸裂,光明霎時消失,黑暗裏傳來野獸進食的咀嚼聲。
不能打掉級,否則補品效用打折扣,等於生擒猛鬼。
顧拙鳩揪緊胸口的衣服,眼前泛黑,病鬼此時近在咫尺——就是現在!
咳。咳咳。
眾人望去,地面只餘一具啃得亂七八糟的屍體,陣內無鬼,角落亦無,忽有人臉上落了滴冰涼的液體,邊摸邊抬頭,燈光正照到倒掛天花板的惡鬼,青面獠牙,牙縫殘餘的血肉受力落到臉上,腥臭的味道盈滿鼻腔。
病鬼保有生前的思維,和顧拙鳩交過手,知他道行深淺,若無陣法加持,怕是只能對付中級替身鬼,可它實在謹慎,顧拙鳩單槍匹馬尋到它的藏身地、壞它滿盤算計,又有頂級紅衣氣息的隧道燈,是否實力非凡?
方文茵僵住,猛地扭過身體,五官扭曲猙獰,惡意宣洩而出,撲殺上來。元輕白兩道靈符轟到她身上,後者立即被彈飛,摔到牆面重重落下。
她拉開門、打開燈,拿了杯子就去找煮水壺,往裏倒水。
舌頭也動不了,牙齒咯咯響,顧拙鳩此刻被肉眼看不見的白霜似的鬼氣籠罩,病鬼就快完全侵佔他的肉.身,便在生死存亡的時刻,旁邊一動不動的‘鄭為義’忽然握住病鬼的手,將其拽離顧拙鳩的脖子一寸。
【先知只是指引,不是讓你改變未來。】
而右側近在咫尺的老屍蒼老的面孔依稀可看出資料照片一欄的鄭為義的模樣,但——
方文茵緊張得不住喝水,牆面的時鐘忽然當地響起,在死寂的空間裏不亞於驚雷,嚇得她跳起來嚷道:“我去上個廁所。”
顧拙鳩經驗豐富地關門,隨後看向僵硬不動的‘鄭為義’,拿出五雷斬鬼符。
玄門道士見狀,俱是悲戚:“別道友!”
不知道‘鄭為義’為什麼突然反水,但顧拙鳩不會錯過絕佳的反擊機會,腰腹貼的黃符驅散覆蓋全身的鬼氣,活動手指,迅速掐手決:“凶神惡煞,放鬼出生,急急如律令!”
【隧道燈鬼氣森森,對厲鬼而言,大補。】小靈寶陰陽怪氣,【鐵子,你現在就是漆黑夜中最鮮明出眾的螢火蟲。】
小靈寶急得不行,【算了,手決是不能用了……舌頭能動不?你說放鬼咒,我幫你開鬼門。】
事後,她撥通玄門分部的電話,請求官方介入。
“凶神惡煞,放鬼出生,急急——”咒法沒念完,顧拙鳩的喉嚨驟然被一雙青白色的老人手扼住,眼球竭力向下,愕然地發現老人手竟是從隧道燈伸出來!
“——”
方文茵嚇了一跳,發現是元輕白悄無聲息地來到她身後,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由拍心口說:“大師,您嚇壞我了。”然後去洗杯子,拿煮水壺接水,“水涼了,得再煮開,大師您等會兒。”
“啊啊啊啊啊——!”
片刻呼吸一松,可渾身乏力、頭腦混沌,厲鬼迫近,別遙便知厲鬼想附身,於是調動僅剩的力氣握劍,在厲鬼附身那一刻刺向心臟,不惜同歸於盡,以身殉道。
【每用一次遺物,就有一隻死鬼被鞭屍。】隧道惡靈死不瞑目。
劉、沈二人嘆服:“是誰想出三個陣法相扣疊加利用的?”
元輕白一愣,“威力這麼強的嗎?”隨即嘿嘿笑着掏出一大把五雷符逼近被附身的方文茵。
靜默。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何況是命?
方文茵趕緊上前關陽台門,寒風一吹,愣了下,若無其事地回身。
但願今晚平安無事。
劍尖離心臟一寸的別遙愣住,欸?跑了?
元輕白兩隻手掌心都藏了五雷斬鬼符,“你不知道方文茵的廚房一年沒開火了嗎?”
失去軀體的病鬼,還有什麼比一具新鮮的、可永久據為己有的肉.身更具有吸引力?
笑死,他明明是真弱雞!
刺耳的尖叫在他被撲到身上的惡鬼擰斷脖子后戛然而止。
道友確定別遙沒被附身才扶起他詢問情況,別遙表情怪異:“被我們逼出行蹤都沒狂怒的病鬼氣得發瘋,似乎有人集火病鬼的全部仇恨,不知道到底幹了什麼……”
【病鬼附身鄭為義,吃掉九樓更衣室的水泥鬼,而水泥鬼曾附身天公廟武乩道女弟子利靖。利靖與之玉石同燼,她死了,水泥鬼沒死。武乩道只殺不渡,鬼沒死則武乩魂不滅,怨氣凝聚,鬼魂跟隨水泥鬼,隨它被吃而附身鄭為義。】
【鐵子,我也是上一秒才知道眼前的武乩魂曾經歷過什麼。之前不是說過‘時機未到’嗎?我不知道水泥鬼在九樓,救不了這位女弟子,就是‘時機未到’,現在告訴你,可以把她當成護法神來養,就是‘時機到了’。】
病鬼為什麼能附身隧道燈?
元輕白跟在她身邊,方文茵問為啥跟着她。
元輕白瞥了眼仙人掌,暗紅色的密集硬刺看得人不舒服。
話是這麼說,顧拙鳩還是冷得打哆嗦,光照圈不過直徑兩米,肉眼可見的地方佈滿森森白氣,他在明處,鬼在暗處,要想吃鬼就得抓到它。
比他們想搞死病鬼還讓它恨的大仇。
這些怨氣都被惡鬼吸收入腹,壯大它的力量,使它在很短的時間內升級成紅衣厲鬼。
“你不知道電影裏的配角都是上廁所的時候被鬼附身嗎?”
“你屋裏盤踞一年的煞氣,還見了血,沒那麼容易破。”元輕白表面不動聲色,實際很慌。“你坐我旁邊,別單獨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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