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現實與殘酷

一陣透明的波瀾以這群新人為中心蕩漾開來，周圍的殭屍頓時被這股力量推開。

一條沒有任何阻礙的道路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俊美少年看到了這一幕，緊接着，手指上的壓迫感消失。

遊戲開始。

沒有片刻的猶豫，他向前筆直的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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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鳴看到數字變成了59，猛地一驚，**的腳蹬在地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他不管不顧，血液加速流動，洶湧奔騰，胸口彷彿要炸開來，他不斷向前奔跑，商場的大門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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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被推開的殭屍已經朝新人們沖了過來，速度極快。

其他人還愣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殭屍瘋狂嘶吼着抓向他們，其中一人還朝殭屍走了過去，拿手指着，下一秒便被一隻跑在最前面的殭屍一把抓住了胳膊，狠狠的咬在了肩膀上，撕下大塊的筋肉，血液從模糊了的傷口上噴出，四散飛濺，落在了那人的臉上身上，也落在了繼續撕咬的殭屍上，那人看着傷口，大聲的慘叫了起來，死命的推着殭屍，但很快便被緊隨其後的無數殭屍淹沒，無數張嘴咬在了他的身上，互相爭搶着，那人呼喊着，凄慘尖利的聲音劃開了沉悶的空氣，刺向依舊呆愣的新人，此時他們的表情才有了轉變，全都震驚的看着這一幕，那人不斷推搡着掙扎着，卻越來越微弱，眼睛瞪着他們，眼珠似乎都要脫眶而出，臉孔扭曲成一團，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血不斷的從想要說什麼的嘴裏湧出，接着下一刻，頭顱從脖頸處斷裂，咔嚓一聲脆響，露出了森白的骨茬。

咕嚕嚕的滾到了所有人的跟前，空無一物的脖子上，鮮血帶着優美凌亂的弧度肆意噴濺，染紅了新人們的眼。

看着依舊啃食着殘肢的殭屍，那種牙齒與骨頭碰撞摩擦的聲音絲毫無誤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這一刻，他們才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xìng，哪怕這是夢，是遊戲，一切僅是虛幻而已，他們也不願意這樣子死掉。那人的痛苦是如此的真切。

有人大叫了一聲，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看着已經衝到面前的殭屍，拚命的跑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反應稍慢的兩個人被殭屍群掩埋，呼喊慘嚎此起彼伏，或猙獰，或狼狽，或痛苦，或無助，或萬分恐懼，各種情緒交織成一團，化作yīn冷洶湧的cháo汐席捲着陽光普照的大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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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在瞬息之間，身後所發生的事情離席鳴似乎無比遙遠，他拚命奔跑着，看見在他前面的少年已經極其迅猛的衝進了商場大門，他無法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他已經失去了時間觀念，只有無望的朝前奔跑，曾經看來如此短的距離卻變得漫長而艱難，他焦急萬分，每一腳都全力蹬地，不去管傳來的疼痛，他似乎看到有殭屍不斷的向他靠近，就快了！近在眼前了！

還沒有來得及產生任何的情緒，下一秒他便被狠狠的撞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刻，慣xìng讓他的五臟六腑劇烈的震蕩，疼痛感襲遍全身，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失落感以及那一直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絕望情緒暴露了出來，又有一種恍惚，鬆弛。想要放棄了，就像一直綳得很緊的弦，斷了，無力在續。

讓這荒唐的一切都結束吧。

生活，意義，人生的道路。他早就厭倦了，這麼累這麼煩，無力去改變，只能去順應。

席鳴看着沖向他的醜惡的嘴臉，帶着惱怒，帶着不甘，帶着無助，帶着絕望，帶着恐懼，一腳踹了過去。

去你媽的，在原來的世界平庸憋屈，到了這裏還要忍，死我也要自己來，用不着**的代勞。

他拚命的爬了起來，躍過倒地的殭屍，衝進了大門，得到了暫時的安全。他在進來的一瞬間趴倒在地，一動也不想動，原來躺在冰冷的地上也是如此的舒服與安心，腦子裏一片寂靜，沒有了之前的瘋狂旋轉，大團大團渾濁的氣體在張大的嘴裏進進出出，舌頭變得乾燥，酸澀空虛的感覺從每個牙縫中冒出，他咬緊牙關，腳底板在默默的燃燒，痛感漸漸的凸顯，他還活着，這些感覺在不斷的告訴他，他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但就一會，就幾秒鐘。

一聲刺耳的吼叫，闖入了百貨商場的大廳，一個黑影滾了進來，帶着一道扎眼的血痕。

席鳴詫異的坐起身，他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人在最後關頭闖進來，那人進來以後，仍然大聲的喊叫着，嘶啞而瘋狂，他雙手抱着頭，血從嘴裏身上各處流出，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端，他的右腿被撤掉了一大塊肉，隱隱可以看見白森森的骨頭，傷成這樣竟然都逃了進來，簡直可以用奇迹，難道是解開了基因鎖，席鳴的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向大門外看去，早已沒有了其他新人的蹤跡，盡數淹沒在茫茫的殭屍群中，密集的殭屍此時正拍打着玻璃大門，悶沉的敲擊聲和大廳內的慘叫聲相互交映，前前後後的衝進席鳴的耳朵，震蕩着鼓膜心一下一下的驚跳着，極度的不安全感與戰慄的恐懼再次爬上行頭，偌大的百貨商場，空曠曠曠，亦如他不定的心。

對於那些新人，他沒有什麼太過強烈的感覺，他連自己都難以保全，更遑論有空隙去伸出援手，那一點點的愧疚與心虛完全可以忽視，他們都一樣，都是新人，茫然不知所措，死了不是壞事，活着也不是好事，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雖然是這樣想沒有錯，但淡淡的悲哀與心痛卻縈繞不散，他們是如此的渺小不堪，現實世界，輪迴世界，哪裏都是一樣，都毫無意義。

“新的任務已經出來了。”之前最早便到了的俊美少年突兀的從某個拐角走了出來，手裏拿着一把短刀，神情淡淡掃了一眼仍在地上嚎叫的新人，接着將目光移向席鳴。

席鳴進來后就一直奇怪，完全看不到少年的影子，這時他突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冒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聽了他的話，忙看手錶，第一段變成了：在百貨商場內存活一小時。

“是不是一個小時一到，就可以回去了？”少年緊接着問出了一個問題，他已經停下了腳步，手裏的短刀被顛倒了個，刀尖指着地面，反shè出一抹寒芒，讓席鳴心微微一緊。

“回不了現實世界，但會回‘主神’空間，在那裏可以休息十天，接下來還得進入電影，反正到了以後該明白的你都會自然明白，現在也沒法詳細告訴你，這應該是最後的任務了，因為全是新人，人數也是最低的七人。”席鳴想起之前掃了一眼躺着的其他新人，加上他們倆，七人，心裏平靜了一下，只要堅持一個小時，就安全了，雖然也是暫時的，想着，有點點小興奮，那些強化屬xìng，太誘人了。

少年安靜的聽完，沒有再問什麼，只是看了看手錶，又轉頭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經不再出聲的新人，渾身血跡斑斑，體無完膚，他看着，腳步忽然向前移動一下，又停住，似乎在思量揣度。

“七個人，只剩兩個，死了四個，真快啊。”嘴裏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像是在對席鳴說，又像是自語。

席鳴聽到，一愣，只剩兩個？應該是三個啊，地上還有一個。

這時少年舉起手中的刀，一步快過一步，走向躺在地上的新人。

席鳴獃獃的看着，有些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景，眼看着他走到新人的跟前，沒有絲毫停頓的一刀揮下。

只來得及喊出一聲，寒芒劃過，刀刃便已經刺入那人的頭顱，沒有絲毫的遲緩，被刺中的新人猛地尖叫了起來，聲音完全不像是人類，他甩動雙手，一把將少年拍倒在地，掙扎着想要起來，又摸索着想要把刀子拔出，口中嘶吼着，但很快就停了下來，不再動彈，無聲無息。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席鳴的腦子有些停滯，他不知道該什麼，該做什麼，他動了動嘴皮，生硬地說道：“你不知道，殺自己人是要扣分的。”

少年從地上站起來，甩了甩手臂，“有聲音說，我得到了十點獎勵點數。”說完將匕首從死人的頭上抽出來，刀刃上染着紅白相間的液體，冒着淡淡的熱氣，少年靜靜的看着，眼中又微弱的光芒閃爍，刀尖托着一條微紅的絲。

似乎都可以聞那血腥味，席鳴的胃一陣翻滾，他用舌尖壓了壓上齶，緩解突然而來的噁心感，血和腦漿，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強烈的衝擊讓他的大腦一陣眩暈，他似乎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濕cháo的腥氣，鑽入鼻子，鑽入裸露的皮膚。

死亡離得太近，他恍惚的看着這一切，有什麼模糊了他的眼。

有人，死在了他的面前，突然感覺好冷。

他明白，對他來說，這裏不是電影，不是遊戲，不是什麼試煉，不為什麼進化，只關乎生死。

他明白，現實而殘酷，在哪裏都一樣。

他轉眼看向站在一邊的俊美少年，他拿着刀，人比刀冰冷。

少年的眼神，淡漠而……瘋狂，一閃即逝。

他沒想到那個新人已經變成了殭屍，更讓他驚訝的是少年的決絕，他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就殺了那個人，就算他想的很清楚，但這樣做太冒險，他完全沒有給自己留餘地。席鳴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第一次殺人或殭屍，但他已經把一開始認為俊美少年是個和他一樣的普通人這個念頭扔掉了，殺人對他似乎沒有心理障礙，倒不如說，在這個輪迴世界，現實世界的種種社會道德觀念，種種的束縛枷鎖，變得毫無用處，被完全的解開，這似乎是這個世界最大的好處，純粹的只為了活着，沒有犯罪，沒有法律，無所謂善惡好壞。

他這樣想着，竟微微有些嫉妒少年搶先一步殺了那個新人，得到了十點獎勵點數，但他很快甩開了這個念頭，代而之是無奈和煩躁，無奈是他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弱小與它的殘酷，如果那個人是他會怎樣，他還會這麼想嗎？煩躁的是發生的一切太快太突然，完全沒有給他接受並理解的時間，各種亂起八糟的思想情緒在腦子裏進進出出，恐怖片輪迴世界，小說，電影，‘主神’空間，他的家，他的父母，他的疼痛，他的經歷，恐懼，孤獨，不安，憤怒，憋悶，妄念，真實與虛幻，是與非，全部蜂擁而至，讓他的思維一片混亂，想要拋下，卻又很快生出另一個疑問或想法，在短短的數秒內像流星一樣一一滑過，並且前仆後繼。

他沒有辦法阻止這些念頭，像本能一樣無法阻止。一停下來，一放鬆，就會又冒出來，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裏，來來回回，應接不暇。

這時俊美少年邁步向他走來，手裏的刀，血跡猶在刺目。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感覺少年似乎有些面目猙獰，雖然他仍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席鳴打了個冷戰，向後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緊張的說道：“我可沒被咬！”

少年撇了撇嘴角，站在原地，將匕首扔到他的腳下，“給你，一個小時候后‘主神’空間見。”說完，便離開了。

席鳴獃獃的看着少年遠去消失，彎下身撿起匕首，忍住心裏的排斥，盡量讓自己無視上面的血跡。握着的手有些濕冷，他需要這把匕首。

門外的殭屍依然拍打着，而且越來越瘋狂，越來越密集，玻璃已經出現了一道道裂縫，開始的時間快到了，他看看錶。

他要趕緊離開這裏，利用商場的巨大，躲起來，盡量小心的不要與殭屍接觸，雖然殺一隻就有十點，但面對面，他自保都難，萬一再被成群結隊的纏住，那就死定了，所以不想別的，能躲就躲，希望主神不會加難度，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新人。

深吸一口氣，剛跑沒有幾步，腳上傳來冰冷疼痛的感覺，他想起還沒有穿鞋，這樣不行，也不知道商場內的鞋店在哪，沒有時間去找，一眼瞥見地上的死人，之前的念頭冒了出來。

很簡單，只要把對方的拿過來，他不再猶豫，也沒有時間猶豫，忍着噁心，忍着顫抖，忍着害怕，將兩隻淋着鮮血的鞋子取了下來，黏黏的還帶着熱度，他一陣虛脫，咬着牙，沉默而迅速的把鞋子套在自己的腳上，最後看了一眼孤零零的屍體，帶着淡淡的歉意飛快的遠離大門，向商場的深處走去。

當他踩着已經停止的電梯向更高的樓層飛奔時，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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