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薛青青回來,趙小雲和她一起用過早餐。下樓的時候,望着趙小雲那挺拔而又令自己彷佛感到溫暖的背影,薛青青施施然說道:“你有兩個月的試用期,表現的好可以提前轉正,表現不好到期留用察看或者……。”略作猶豫,薛青青故意想嚇嚇這小子,她一臉嚴肅乾脆說:“開除。”

接着,她告訴趙小雲關於他的工資待遇,那是一個能令大多數他這種職位的人都相當滿意的數字。

“謝謝你了,還是張董大方,昨天剛上班,就讓人把一年的工資都發給我了。”趙小雲聽見薛青青說出關於他的收入,他滿面笑容回頭說道。

看在薛青青眼裏,她心中是一片茫然,“他說的是怎麼回事。?”

坐在車上,薛青青繼續熟悉手中的資料,和趙小雲現在這樣幾乎親密無間的距離,她身心說不出的寧靜與安適。

可是突如其來的震動破壞了這種感覺,汽車忽然加速,薛青青驚詫間還來不及開口詢問,

就聽見趙小雲低聲說道:“有人跟蹤我們。”

路上車輛原本不少,道路又是限了速的,來往車輛都是排成行規規矩矩行駛,若不是趙小雲忽然加速,薛青青肯定辨不出有車跟蹤自己,趙小雲加速后,後視鏡中,一輛同樣加速試圖跟上自己的銀灰色轎車就格外顯眼。

趙小雲又將車速恢復正常,那輛車立刻也慢了下來亦步亦趨地綴在後面。

“看清楚了嗎?”趙小雲皺緊眉頭,“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應該不會有人跟蹤我,那跟蹤的對像就只有你,不過跟蹤你的人為的是過節?圖財?圖色?”趙小雲喃喃自語,“不然,難道是和你的工作有關……?”

趙小雲幾乎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說完了,薛青青心中沉思,被人跟蹤肯定是件不愉快的事情,那麼巧發生在與張拓海合作的第二天,無論如何,張拓海必定難逃關係。想到自己的私生活受到侵犯,薛青青對張拓海厭惡到極點。

為了證實後面那輛車真是在跟蹤自己,薛青青讓趙小雲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動作,結果還是一樣。

“太低了,太低了……”趙小雲神色緊張地看着後視鏡里那輛車,忽然叫了起來:“不幹了,不幹了……,做你司機那麼危險,才給那麼一點點工資。”

聽見趙小雲抱怨,薛青青啼笑皆非:“小心開車。”她大聲提醒趙小雲。

薛青青走進張拓海辦公室還記憶棒,關上門,開口就就早上被人跟蹤的事情質問張拓海,張拓海並不抵賴。

“是我派的人,”張拓海不光一口承認,更是面帶關心,“進了廠,我當然要為你的安全考慮,不僅僅為你,更為了我們此次合作關係重大,我不能讓任何意外發生。”

薛青青尚來不及出言反詰張拓海這種做法侵犯了自己私生活的權利,張拓海已一臉嚴肅地說道:“昨天給你開車的司機和廠里的幾個司機、安保在工作時間賭博,嚴重違反了廠里的規章制度,鑒於廠里原來那幾個司機、安保一貫工作勤懇、表現出色,公司決定給他們留用察看、扣除當月獎金的處罰,那個叫趙小雲的司機是你新聘用的,青青,該怎麼處罰還是由你做決定吧。”

“不過因為趙小雲的表現,讓我覺得有必要派公司的保衛人員對你的安全負責,畢竟我們的合作出不得半點紕漏,趙小雲又是那樣的素質,這樣的人做你的司機,唉,叫我難以放心啊。”張拓海搖頭嘆息,一臉堂皇。

“原來那臭小子說的第一天上班就領到一年工資指的是上班時間賭博贏的錢,”薛青青牙關緊咬,臊的說不出話來,“回去再慢慢算賬。”這一刻,薛青青發覺自己對趙小雲的了解真的不多。

薛青青臉上神色陰晴不定,落在張拓海眼裏,他心中禁不住有些得意。

“青青,資料你都看過了,能談談你對工廠目前狀況的看法么?”張拓海手中把玩薛青青剛剛歸還的記憶棒。

“張董,資料我只是大概瀏覽了一遍,還需要在廠里作進一步了解,希望很快能有我自己的看法。”薛青青並未確切回答,只因在已有的資料中,她並未發現整個設計和生產環節有什麼紕漏。

薛青青的回答令張拓海殷切的目光變作失望:“那好,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我已要求各部門隨時配合你的工作。”

薛青青點點頭,便要離開張拓海的辦公室,“青青,工廠的事要緊,但也別累着自己,我還盼着周末的約會呢?”張拓海在薛青青身後說道。

張拓海老拿自己心中最不想提的說事,薛青青身體一顫,像只受驚的小兔,一言不發的匆匆走出房間。

張拓海的神情就像是一隻餓狼看着面前將要落入口中的羔羊那樣迫不及待、垂誕欲滴。他忍不住笑了,腦中想起句成語“一箭雙鵰。”

對薛青青他是志在必得,這種性格的女人張拓海就非常欣賞,更何況薛青青還是個少有的美女。

“這次不光要抱得美人歸,要是不出所料,老傢伙當年真的有什麼秘密留下來的話,不怕從這丫頭身上套不出來,只要工廠開工,錢還不是…...。”張拓海越想越開心。

薛青青剛走近廠房,黃叡就迎了上來,“薛總,要進廠,還是讓我來帶路吧。”

雖然黃叡態度恭敬,可在薛青青眼裏,她對面前這個一身保衛制服難掩其混身霸氣的人實在說不出的反感。

“也只有張拓海那樣的人才能使喚黃叡這種人為他做事。”薛青青心中想到。

陳堅在前,倆人走進廠房,廠房內因設備運行,而略顯嘈雜,流水線旁,一個身着工作服的男人時而拿起塊電池在手中端祥,時而又在一個本子上做着記錄。

“薛總,這是廠里的技術總監,高鑫,高先生。”看到薛青青朝那人走去,黃叡緊隨其側,一旁介紹。

聽見那個名字,薛青青腳步一緩,面上為之動容,因為叫這個名字的人,薛青青只認識一個,一個跟她很相熟的人。

雖然面前這個叫高鑫的人背對自己,並且身體有些發福,薛青青心中肯定這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你去做你的事吧,我和這位高先生有些事要談。”薛青青對黃叡說道,黃叡聞言,退了下去。

薛青青三兩步走到那人身旁,然後激動地一如當年叫了聲那熟悉的名字。

那人緩緩抬頭,雖然幾年未見,他臉上多了些歲月滄桑的痕迹,面上輪廓亦不像當年稜角分明,但那一直未變的黑框寬邊眼鏡;那每次一望見自己,臉上總是神情扭怩似少女羞怯般,除了父親那個叫高鑫的學生,眼前的人還會是誰。

“真沒想到,這麼多年沒有你的消息,今天竟會在這裏見到你。”故人相逢,薛青青言語充滿激動。

“薛……青青,”高鑫神色期艾,“張董對我說,廠里新請了位專家,一說名字,我就想到是你,這麼多年沒有聯繫,你不會怪我吧?”

“為什麼怪你?在我心目中你一直像親哥哥一樣。”薛青青說道,她明白高鑫話中含義。

“我是說薛教授的死,當年我和教授及學長雲凱一道出國,他倆因為車禍遇難,而我卻安然無恙,這令我深感自疚,沒能照顧好他倆,我愧對你和雲凱的家人,所以出殯后,我不告而別,”高鑫一臉沉痛,“這些年來,為了減輕心中的痛苦,我一個人四處漂泊,誰想總是日日難忘教授生前教誨,卻又無法報答,偶然遇上了張董,他對我說及了這個項目,希望我能幫忙。為不錯失這能將教授生平理論得以實踐的機會,為了令教授九泉瞑目,我來到這個廠,青青,你能原諒我當年的不告而別嗎?”

薛青青看着高鑫殷切的目光,憶及薛汝南的死,語聲變得沉重,“父親和雲凱當年不幸遭遇車禍,那是誰也無法預料到的事情,我怎麼會因此怨你,真正讓我心中難過的是作為父親當年最引以自豪的學生,在他去世后這些年,你音訊全無,不來看我倒也罷了,但這麼多年,你沒有用他教給你的知識,有所建樹,辜負了我父親生前對你的期望,這才是我心裏所不能原諒的。”

聽到薛青青的話,高鑫神色有些慚愧,像個做錯了事正被老師批評的學生一樣站在那裏。而薛青青雙眼變得潮潤,畢竟現在說的是她心中最不願回憶的往事。

父親薛汝南因為薛青青母親早逝,從小就對薛青青萬般呵護。在薛青青記憶里,總是父親慈藹的目光,殷殷的微笑,以及他做講演時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令人敬仰的學者風範。

他在薛青青心目中是長者,是老師,更是益友。

終於,薛青青捺住起伏的心潮,沒讓那顆想溜出眼眶的淚珠滑落,“孩子,眼淚除了讓人感到你的軟弱外,愛你的人會因你流淚而難過,恨你的人卻會為此開懷大笑;你願意讓愛你的人為你難過,恨你的人開懷大笑嗎?”這是在薛青青很小的時侯,有一次她不小心跌倒,躺在地上嚎淘大哭,等着父親伸手攙扶,薛汝南為鼓勵她停止哭泣,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從那以後,這句話就深深地銘記在薛青青心中。

“不過,今天很高興在這遇見你,祝願我們這次的合作能取得成果,讓父親的在天之靈感到開心。”薛青青伸出手,目光堅定地看着高鑫。

與薛青青握手時,高鑫的神色有些異樣,“當年那天真純潔的小姑娘長大了。”沒人能從高鑫神情看出他此刻內心是為薛青青感到歡喜,還是……

高鑫來廠里已有幾個月時間,薛青青昨天之所以沒見到高鑫,是因為他出國考察生產所需的原料,今天才出差回來。

有高鑫的陪同,薛青青對資料心存疑問的地方都有了解答,高鑫無愧是薛汝南所帶過學生中最引以為傲的,他對薛青青的提問,哪怕只涉及最微小的細節,都做了詳盡的回答。在廠內巡視一圈后,薛青青可以肯定一件事,這個廠的一切都是以父親的理論為依據設計的,設計看起來沒問題,原料似乎也沒問題,但最後的成品卻出了問題。

“這問題倒底是出在哪裏呢?”薛青青皺緊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這幾個月,我對從設計到生產的每個環節都進行過反覆論證和實驗,可始終沒有進展,在整個生產過程中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以生產出來的總是這樣的東西。”高鑫用力捏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塊電池,頗為不甘地說道。

“張董說過,全部技術是在他親身試用過樣品后,才從發明人手中買下來的,沒想到現在按對方提供的設計,生產出來的是與樣品完全兩樣的東西。”高鑫皺着眉頭,他望着薛青青的目光有些閃爍。

“可你能確定別人賣給張董的資料沒有做過改動?”薛青青心存疑問。

“那是不可能的……。”高鑫斬釘截鐵話一出口,他似乎感到不妥,連忙補充道,“因為我相信以張董的為人絕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

薛青青沒有說話,她心中有些奇怪高鑫進廠不過幾個月,又是技術人員的身份,對張拓海的為人卻像是相當了解。

在一個陌生到令人感覺壓抑的環境,忽然遇見熟人,總是件開心的事情,一天繁忙的工作下來,薛青青的心情卻很輕鬆,因為有高鑫一直陪伴身邊。

就像多年前,父親每逢耽於工作,他那幾個學生總會主動充當大哥哥、大姐姐的角色,擔負起照看薛青青的責任,那時薛青青心裏對他們的感覺,是一種很溫馨的感覺,現在,因為高鑫的出現,薛青青彷彿又找回了這種感覺。

下班時,薛青青在高鑫陪伴下,來到停車場,看到那一襲灰色風衣,訴不盡風度翩翩的男人在那裏一臉微笑等着自己,薛青青優雅迷人的笑容攸然隱去。

“好,高鑫,明天見。”薛青青故意不去看那個男人,轉身與高鑫揮手道別。

“好,明天見。”高鑫原本滿面春風,只是視線觸及那個男人時,他目光寒意乍現,旋又恢復熱情與薛青青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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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放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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