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回家路上
夜色朦朧,終於到了鎮子上,感覺一下子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但其實離村子尚有一段路,需要再往前走五里路,才算真正回到家——日月山莊。
日月山莊由四個自然村組成,四個村緊密相連,分別是日月山莊一村二村三村四村。平時小事,小村各自處理,但每逢大事,四個村會不分你我,比如村民大會什麼的就成了一個大村子。
忽然間,鎮子中心大街的街燈齊刷刷亮了,瞬間驅走了薄幕。路燈光線柔和,對我這浪子的感覺,有一種特別的親切感。
朦朧的夜幕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隨着腳步的移動,彷彿燈光也在移動,匆匆的行人也留下了長長的身影。
秋冬之交,蘊含絲絲溫暖,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心情一致的緣故。正是回家時候,腳下的彩色水泥方磚五顏六色,在燈光下映照下同樣柔和。
我和小時候一樣垂頭走路,目的不想被別人認出來,其實更不想和別人說話。雖然有人擦肩而過,但只要沒人故意找岔,我願意當我的二傻子。
我的計劃就是天黑后回家,回家看久違的親人,順便為二老做點事。此時,我一門心思回家,但忽然不知怎麼回事,離家越近,竟然越有“近鄉情更怯”的感覺,似乎真的“不敢見來人”了。
“哎吆……”忽然有人踉踉蹌蹌沖我過來,竟然要衝入我的懷中,一股淡淡的脂粉花香同時撲面而來。
這是女子的聲音,明顯帶着慌裏慌張;看事不好,我趕忙閃了一下,當然是免得讓人碰瓷,說我吃豆腐:碰瓷的人太多了,女人更不好惹,咱惹不起還躲不起?
數年的江湖經歷,已經見慣了碰瓷的套路,我才不會上當呢!好好的行走,而且路面一馬平坦,女子怎麼會突然跌倒?
但我也不能讓她真的跌倒,於是閃開身子的同時又順勢拽了女子一把,但瞬間撒手;此時女子的匍匐的角度幾乎小於四十五度,被我拉了一下,才止住了跌倒趨勢。
我看清了,這女子應該叫女孩。燈光下,我仍然發現女孩的臉白一陣紅一陣,顯然又羞又后怕:羞的是眾目睽睽下幾乎跌倒,后怕的是險些跌倒破相。女孩子的臉比生命都重要,破相了當然大大的不妙。
“你這人……”那女孩說出第一句話,我感覺果然不是善茬,大有打了碗讓別人買單的氣勢:“你太過分了,幾乎讓我跌倒!”
我無奈,這女孩怎麼也有二十歲了吧?怎麼這樣不講道理?如果是個男人就要挨抽了!不說謝謝也就罷了,我原諒你受到了驚嚇,但也不能把自己的倒霉運轉嫁在我身上吧?
我懶得和這個女孩說話,使出我的成名絕招,裝傻賣獃,瞪了她一眼,卻傻愣愣的什麼也不說;女孩說:“瞪什麼眼?你要是不閃開,我能這樣狼狽嗎?你…….”
說了一個“你”字,卻不知道再說什麼了,大概說了就後悔了,這是理嗎?顯然不是!她就是想碰瓷也晚了,剛才明明白白說出幾乎跌倒純粹是自找的,和我無關,干屎怎能抹到我身上?
我猛然“嘿嘿嘿嘿”的笑了,但仍然不說話;這是我原來的標誌性語言,在村裡乃至附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然後邁開腳步。
原來我就是這樣,和別人打招呼就只有“嘿嘿嘿嘿”的傻笑,因為過去的我燒壞了腦子,於是人稱二傻子。
那女孩卻愣了,就因為我突然這樣笑。
“文文,是你嗎?”一個驚訝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不再怒氣沖沖,而且聲音變得非常好聽。我詫異,文文是我的乳名,莫非這女孩認得我?
我本來決定不再理她,對她的無理閃了就是了,但現在卻不由得停下剛邁開的腳步:這個女孩真的很熟悉!
其實女孩剛開口說話,我就覺得有點耳熟,只因為我離鄉太久,所以一時找不到記憶。再說,女孩子家不好好說話,反而滿口胡說八道,我當然十分反感,所以也就懶得去看她,只瞄了一下。
其實停頓的時間很短,大概遲疑了十分之一秒,我又堅決地邁開腳步,同時又“嘿嘿嘿嘿”笑了一聲。我是在告訴她,正常人不會這麼笑,但我已經生氣了。
這個女孩雖然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因為她的無理取鬧,我對她已經毫無興趣;就算她是我相親的對象,也會不屑一顧。
說實話,這女孩長得很養眼,身材也相當不錯,五官部件安排的恰到好處,該胖的胖,該瘦的瘦,挑不出毛病,是男孩子喜歡追求的類型;但在我眼裏,她是沒有教養的妖怪,看多了會讓人做噩夢。
我一定認識這個女孩,但都是十四歲之前;如果她對我客客氣氣,我肯定會釋放十四歲之前的記憶腦庫,瞬間知道她是誰。但對方是個不懂禮貌的東西,知道了有什麼好處?再說我沒有認識她的義務!
“文文,你不認得我了?你還是那樣,錯不了,你就是文文!”女孩的聲音顯得非常激動:“終於找到你了,你快回家吧,你爸媽一直在找你!我是李莉,你一定記得我,我會帶哥哥來找你!”
沉睡了許多年的記憶腦庫瞬時被打開,一個扎小辮的女孩影像出現在腦海:原來是她!
李莉乳名叫莉莉,音同字不同,大名小名很難區分。記憶腦庫顯示李莉已經二十一了,比我大一歲,但我小時候的記憶卻模模糊糊,畢竟那時候我的記憶停留在兩歲多。
但這並不妨礙一條信息清晰地湧上來:她是小委子的妹妹!除了爸媽和妹妹深深印在我腦子裏,能夠讓我記憶深刻的也就只有小委子了,因為小委子給我留下了特別惡劣的印象!
在我的腦海里,小委子就如蕭何之於韓信: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幾乎要了我的命,也讓我重生,現在我說不出是恨他還是該感激他。
小委子一包心眼,但都是壞心眼,是村裡公認的壞孩子,在記憶里除了欺負我,就沒有一點點的好。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莉有一個壞孩子哥哥,她又能好到哪裏去?!
我寧願在她的面前裝作痴痴傻傻,也不願意和她打交道,剛才拉她一把就當自己瞎了眼!
我直接裝作李莉不是和我說話,自顧往前走,轉眼就把她甩在後面;李莉本來就和我背道而馳,這樣兩個人會越來越遠,正合我意。
我的耳朵不欺騙我,聽出來李莉停住了腳步,大概因為我並沒有搭理她,所以猶豫不決。走出十多米,李莉終於又說話了:“對不起呀文文,雖然我知道你聽不懂。”
媽哎,這是從李莉的嘴裏說出來的嗎?小委子的妹妹也會說對不起?我真想把她嘲弄一番,但咱是文明人,又怎麼會和這種人斤斤計較呢?
李莉以為我還是什麼也不懂,我不屑,如今的我真要和她較真,賣了她都要讓她給我數錢!
我急着回家,但為了躲避李莉,就迅速拐進小衚衕。我看見李莉竟然急忙跑過來,卻最終看不到我,滿眼竟然都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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