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愛的延續
“爸,我聽到這些的時候是持懷疑態度的,您知道為什麼嗎?”馮晉喝了一口涼掉的茶,茶水甘香還在但是微微的澀抓住了舌頭,他“咕嘟”咽了下去,彷彿自己在講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故事!
“因為你心裏有善,或者是在潛意識中人是純樸的,即使自己節衣縮食也會讓孩子吃好喝好,不輸人下!”馮爸爸撥了撥炭火,把茶爐重新坐上,茶涼了,和故事裏宮言的經歷一樣讓人心寒!
馮爸爸能看到,馮晉自始至終的拳頭都是緊握着的,講到關鍵處力氣加大,明顯看到指節發白!
不要說這個蜜罐子裏長大的孩子,就連見多識廣已處事不驚的馮爸爸一度都在懷疑這是一個故事,就是一個故事,一個誰聽到也會覺得不現實的故事!
如果說特殊的年代背景下,比如封建社會,也許還有些參考依據,但是,在一個新社會的南方小鎮,在經濟文化水平不斷提升的年代,在主人公家境不錯的情況下,宮言的遭遇,這樣的故事是讓人存疑的!
“爸爸,這只是開始,6歲只是宮言這一生苦難的開始,我……”馮晉有些哽咽,“爸,好人有好報的對嗎?”
“阿晉,你失態了,你不要把自己代入情緒!”馮爸爸長嘆了一口氣,他受到的衝擊又會比馮晉少多少?
茶爐里的水開了,氤氳的蒸氣升騰,很努力的想要提升這夜的溫度,溫暖宮言那涼薄的親情!
“滿公,滿婆,我來打豆花!”宮言推開了一個院門,院子裏一對中年夫妻正在大柴灶前忙碌着,婦女在鍋里煮着豆漿準備點鹵,邊上做豆腐的傢伙什都沒閑着!男人正一勺勺的把凝固好的豆花打進棉紗布的四方框裏,等到這一框子滿了,就能把四邊的布往中間折,壓上蓋板,放上石頭,壓上一定時間,雪白的豆腐就做好了!
一旁的大竹匾上,擺滿了一個個炸得金黃的油豆腐,白豆腐做好以後,迅速的切成四厘米寬六厘米長的小塊,依次放入油鍋里,白豆腐在油鍋里上下翻滾,男人就會拿着大笊籬的背面輕輕的推動,這個時候火候掌握是很重要的,男人一邊翻滾着鍋里的豆腐,一邊還要留意灶里的柴火,多年的經驗讓她能夠迅速的掌握油溫,快速的退火,不需多時,一大鍋金燦燦的油豆腐就炸好了!
富人就會走上前,把那些已經撈起來瀝乾的油豆腐,一片片的擺在竹匾里,圍着竹匾的形狀形成一個又一的圓圈,而豆腐的香氣也隨着還沒明朗的夜空飄散在這個農家小院,然後隨着風在濃重的霧氣中四散開來!
早起的人們聞到了,總是在說這勤勞的兩夫妻又開始了幹活了!還在睡夢中的孩子抽抽鼻子一翻身又睡了過去,彷彿在夢裏。他們也能品嘗到那香脆可口的油炸豆腐!
“言言來了!”中年男人放下手的活,接過了宮言遞來大搪瓷缸和五毛錢!
“你來幫滿婆看看火!”宮言乖巧的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她一早起來就看見了桌子上的五毛錢,不用說,這是讓她去買豆花的,宮言快速收拾好爐子坐上水就拿着搪瓷缸出門了,滿公家離宮言家就三十米的距離,快去快回還能趕上做別的家務!
灶火很溫暖,把宮言的臉烤得紅撲撲的,但是穿着拖鞋的腳還是冰的!
中年婦女熱情的說:“言言啊,我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今天你一定要幫滿婆嘗嘗這個豆腐炸得好不好!”
說完就遞上了一個大碗,碗裏有幾塊已經切半的油炸豆腐,白嫩的豆腐在酥脆的外皮包裏下,彷彿在顫動,婦人還細心淋上醬油!
“滿婆,我不吃,留着姑姑們吃!”宮言推辭着,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婦人的借口,她就想讓宮言吃點,大家都知道,忙忙碌碌一早晨的宮言都是餓着肚子去上學的!
等她出門了,阿平就起來了,不是帶着小女兒去食堂買包子,就是買了豬肝粉腸瘦肉,放到稀飯中滾熟,自己吃了!
就像買這一搪瓷缸子豆花,宮言即使再想吃,也是不能動的,不然阿平能罵一天!
“言言,你吃你吃,你看都切開了!”婦人把碗一個勁的塞宮言懷裏,“言言,你吃,你滿婆每天都挑好的出來放着,就等你來!”男人在邊上補了一句!
這份心意,宮言何嘗不知,做為親房族人的左鄰右舍又何嘗不心疼這個懂事乖巧的後輩,但是誰又敢去說教阿平,除非他們能忍受被堵在家裏被破口大罵!
宮言接過碗,溫度晾得剛剛好,她大口大口的噙着淚水吃完,然後去水池把碗洗乾淨收好!
接着就是快速跑到院子一角的柴房,她奮力的把那些劈好的木柴抱起,整整齊齊的碼在灶旁,一趟又一趟,中年夫婦也不勸阻,因為如果勸阻,小小宮言會抽出各種時間幫他們撈水浮蓮做豬糧,或者洗豬圈!
宮言直到灶旁堆不下才停下了手,她離灶台遠遠的拍拍身上的塵屑,然後小心翼翼的抽長袖子端起那個搪瓷缸,深深朝中年夫妻鞠了個躬,說:“滿公滿婆,謝謝,我回家了!”
“好,好,慢一點,慢一點!”婦人假裝被煙氣迷了眼睛,用袖子抹了抹臉,一疊聲的吩咐!
“這麼好的囡囡,怎麼和她父母就那麼沒有緣分啊!”這句感慨也是眾多鄉鄰的口語!
就這樣,宮言在阿平的打罵聲中熬到了初中!
中學街道上,直線距離也就兩百米,就這兩百米,每天宮言都和衝刺一樣上學!
學業繁重,家務也繁重了,每天傍晚回家煮完晚飯,還得澆菜,當她深一腳淺一腳挑着尿桶看着去晚自習的同學,從一開始的躲閃到後來的直面,她沒有用多長的時間!因為只有快點澆完菜,她才能隨意蹭乾淨腳上的泥土衝到學校上晚自習!
晚飯,自然是顧不上吃的,一如顧不上吃的早飯,小小年紀的宮言熬壞了胃!
而老師和值日生對她也很寬容,有時遲到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是同一鎮街上,誰家那點事能瞞得住?
胃疼,頭疼成了常事,可是當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阿平總是認為宮言在逃避家務,裝病,就連也同樣嫁進本族的親小姨也會對捂着肚子彎着腰的宮言冷嘲熱諷:又詐病了,看來又是皮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