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為我愛你（五）

李叔很快就醒了，在李嬸的真切懇求下，醫生決定暫時對李叔隱瞞身體的情況。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李嬸撐起了一片天，她早早的起床把還在睡夢中的建文背在背上，然後去廚房輕火慢熬出稀飯，坐公交車把早餐送到醫院，把建文放在李叔身邊，就開始給李叔洗臉洗手喂飯，等李叔吃完飯才開始照顧建文，最後自己匆匆喝兩口稀飯開始給李叔擦身按摩，從一開始的笨拙到後面的熟練，李嬸堅持了下來！

當李叔恢復差不多了，李嬸背着建文帶着李叔去了省立的腫瘤醫院，開始給李叔治療肝癌！

這個時候，李叔再遲鈍也知道了異樣，各種檢查，抽血化驗，他強烈要求出院，不再治療，因為這個就是燒錢，最後還是落個空！

李嬸跪在他的面前，聲俱淚下，你在就有希望，即使你只是在家裏獃著，我和建文也是有個依靠。

錢花了，可以再掙，人沒了，家就沒了！

醫生說，李叔的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了，之前的外傷導致他身體的免疫力急劇的下降，可能很難熬過第一期的治療！

李嬸絞着自己發白的手指，緊咬着牙關，心裏盤算着手頭上的錢，堅定的就是要治療！

錢流水一般花下去了，小鋪子盤掉了，能借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李嬸還在咬牙堅持着，李叔卻堅持不下去了。他虛弱得連抱建文的力氣都沒有了，臉色越來越黃，眼窩深陷，吃的越來越少，有時為了讓李嬸疲憊的臉上有些笑容，他勉強的吃多一點，轉眼又是吐得一點不剩！

李叔有時候陷入深深的沉睡，李嬸擔心的總會去摸摸他的鼻子，然後握着他已經骨瘦如柴的手喃喃低語，鼓勵他一定要堅持下去，因為李叔說過，等建文去上大學了，他也買一輛和有錢人一樣的能住的車子，帶着李嬸四處旅遊！

後來，經過了很多歲月，李嬸知道了，那樣的車子叫房車！

她探着身子看着人家車裏的擺設，心裏還嘀咕着：這個有啥好的，像個蝸牛背個家，還不如自己家舒服！

小小的建文好像感知到了什麼，一歲多正是愛爬愛鬧的時候，但是，躺在李叔身邊的時候，他乖乖的，睜着大眼睛看着身邊的人，熟悉的味道讓他安心！

跟着媽媽去小廣場賣小玩意兒的時候，他也是乖乖的坐在背簍里看媽媽招徠客人，買一些泡泡水，小小飛碟，有時還會衝著逗他的小姐姐露出微笑，彷彿他也在為這個家使一份力氣！

李嬸清楚的記得那天早晨，李叔沒辦法小解，醫生來打了利尿劑依然不起作用，後來李叔陷入了昏迷！

李叔走了，沒有留下一句話！

留下的只有那心電監測儀上的橫線，天真可愛的建文，還有背着一大堆債務的李嬸！

一夜之間李嬸白了頭髮，她已經不像40歲的中年婦女了，倒是像飽經風霜60歲的老婦，瘦削的身板，粗糙的皮膚，乾枯的頭髮，李叔的離去像是抽去了她身體裏的骨頭，她整個人都塌了下去！李叔的離去也像是帶走了李嬸身體的一部分，她像個遊魂！

李嬸抱着李叔的骨灰，背着建文回到了家，回到了空空蕩蕩的家！

好心的鄰居們送來了吃食，心疼的看着哇哇大哭的建文在李嬸懷裏扭動着身子，一些借過錢給李嬸的親戚朋友也來了，他們不是真心的來問候，而是想着李叔走了那麼這些債會不會人死帳消？

李家的現狀大家看在眼裏，誰也開不了口說欠款的事情！

李嬸娘家人送來了一些錢，並且提議李嬸跟着回娘家去住吧！李叔走了，李家根本就容不下他們母子的！

看着血親心疼的眼神，李嬸堅定的搖搖頭，這是她和李叔的家，李叔不在了，但是家還在，還有建文，她要幫李叔守住這個家，帶好建文！

回到家的第五天，李嬸拿着一張紙，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數字，她在街角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很久的電話！接到電話的人們都很驚訝，這是一份承諾，一份對愛的承諾，善良的承諾！

李嬸在電話這頭說著感謝，感謝那一份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並且一一承諾錢一定會還的，只是時間會稍微久一點，因為要勻着來！

記憶里，那是個坐在李叔摩托車後座上裙角飛揚的少女，驕傲美麗的像個美麗的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嬌滴滴的女孩子，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女孩子，現在像座大山，她要背負的是什麼，想必她在全心救治李叔的時候就想好了，只是沒想到會那麼辛苦，耗完了她的中年時光，耗盡了她的心血，也耗盡了她的脾氣！

為了掙錢，她變得潑辣，為了掙錢，她雙手當做四手用，為了掙錢，她嘗遍了辛酸與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