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導向正確的才能
如果按照蘇佐原本的想法，撬棍上最好能上漆，做一些啞光處理，不過這得是以後的事情了。
鋼製撬棍尖端的鋒刃鋒利無比。對於這種呈現出“Г”型的工具，一旦變成武器，那麼其獨特的，符合槓桿與力矩原理的配重結構，即使是蘇佐這樣的小孩子，也可以用它造成巨大的傷害！
眼看撬棍就要砸到煉金師身上，躺在地上，看似奄奄一息的煉金師卻瞬間睜開眼睛，翻身躲開了蘇佐手中撬棍的直擊！
煉金師翻滾着用左手用力往地上一撐，就已經站了起來。即使模樣凄慘，全身上下都是焦痕，煉金師的語氣卻依舊沉穩：“太輕敵了！”
說話間，右手破損嚴重的煉金鎧捏指成拳，已經狠狠地砸向才剛剛落地的蘇佐的後背！
這勢大力沉的一記重擊，如果挨上的話，以蘇佐此時脆弱的小孩身體，必然會被當場打斷腰椎！
然而，蘇佐眼角的餘光掃過煉金師的攻擊，神情卻遊刃有餘：“是這樣嗎？”
低頭，旋身，踏步，揮棒，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喝成，而在下一刻，煉金師的額頭上已經爆開一團血花！
“唔……”悶哼了一聲，煉金師退後了兩步。在被蘇佐搶入懷中，額角被砸開了一個可怖的血口之後，他終於將面前小小的“敵人”，放到了可以危及他生命的程度上。
“電麻痹的感覺如何？”面對後退的敵人，蘇佐揮舞着手中的撬棍，毫不猶豫地繼續搶攻。
他之所以敢於跟煉金師近戰，原因除了大地之卷的血脈能力之外，更是早已經將煉金師被電擊后必然的肌肉麻痹都計算在內了！
煉金師身體再怎麼強大，魔法抗姓再怎麼強，也僅僅是能保證被電擊直擊而不死，但是全身肌肉被電擊的麻痹感卻是無論如何也是免不了的！
面對蘇佐的嘲諷與攻擊，煉金師的神情凝重，但是語氣卻很平靜：“小鬼，你自己又如何？還剩下多少魔力與法術？”
在蘇佐連續不斷的逼迫與攻擊下，戰鬥經驗豐富煉金師只是輕挪腳步，就已經閃開了那一連串看似密不透風的連續攻擊。
“如果還剩魔力的話，我就站在台階上拿火球術砸你的臉了！”蘇佐喘着粗氣停了下來，他話風一轉，“不過你又如何呢？煉金師。”
帶着辛辣的嘲諷式的笑容，蘇佐將手中前段帶血的撬棍高高地指向他：“空有一身魔力，卻無法使用鍊金術，這種感覺該有多麼鬱悶，能不能請你描述一下？！”
“……”從開戰以來，神情一直冷漠的煉金師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從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大概從你把維潔兒她擊倒的時候開始吧。”
蘇佐露出陰沉的笑容，似乎是想起這段記憶讓他感覺到非常不愉快。
“這不奇怪嗎？明明是一個碰觸了真理層的大鍊金術士，卻在遠程攻擊與元素艹作上被一個高階魔劍士壓着打……我可不會簡單地認為，這是區區一個學院首席就可以做到的程度——我只能想像那是維潔兒在一開始就已經看透了這點。”
“……你就那樣看着嗎……在自己的朋友快要被殺死的時候，沉默不言，一聲不吭，靜靜地看着她快要被我殺死……”煉金師眼睛盯着蘇佐，左手下意識地摸了摸右手的煉金鎧，但是正如蘇佐所言的那樣，塑形煉成陣已經被破壞掉了，雖然煉金鎧的核心還很完好，但是他已經無力修復煉金鎧了——蘇佐說得沒錯，現在的他已經無法與煉金元素進行共鳴了……
“朋友嗎……”蘇佐無所謂地微微笑了笑，“如果我說我跟她才認識了不到4天你會怎麼想？今天好像是我倆第一次面對面地說上話呢。”
聽到蘇佐的話，煉金師的表情再一次鬆動，他的嘴角微小地抽動了一下，看起來他有些無法理解——
“如果這是真的話……那麼你現在是在幹什麼？賭上姓命，生死相搏——”
“卻僅僅只是為了個陌生人嗎！？”
“喂，煉金師。”蘇佐語氣稍稍有些低落，緊握在指間的撬棍都不由得有些晃動，“你知道嗎？”
“在你之前，有一個男孩才剛剛告訴過我，他要讓文寧區的大家相信，美好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實際上我跟你說，一小時前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對於我而言，他只是一個新區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罷了。但是，就是這個愚蠢又認真的小鬼，卻告訴我——他想要成為英雄。”
“當然，這不是他的原話，畢竟成為英雄什麼的太羞恥了。”
“不過啊，煉金師啊，我就是覺得，像是‘哪怕遍體鱗傷，也要第一個站出來伸張正義的人’這樣的話，實際上的意思，不就是‘想要成為英雄’嗎？”
“煉金師，不知道你小時候有沒有做過‘成為英雄，拯救世界’這樣不切實際的夢。”
“不過我做過，但是當然啦，因為生活與現實，後來這個夢也很自然地就醒了。”
“所以我才會對那個愚蠢的小鬼嗤之以鼻。”
“所以我才會對快被你殺掉的維潔兒見死不救。”
“因為我知道，理想終究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美夢，拯救世界這樣的事情——哈……我連維潔兒那個傻丫頭都拯救不了啊……”
蘇佐淡淡地長嘆一聲。
“所以啊，煉金師啊……我實際上只是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知行合一，放下那些無用的熱血與激情，謹以冷靜的理智與最真實的心情，去直指本心——”
右手中的撬棍被重新捏緊，將其高高地舉過身體的左側。
“如果若是說拯救世界的話，我是沒有那種扭曲事理，顛倒黑白，甚至逆轉常識與常理而上的力量的。”
隨着話語，從口中噴出的熱氣穿透衣服，重重地打在蘇佐的右臂上。
那炙燙的熱量，讓蘇佐無比清晰地感受到，此刻，他身體中正在沸騰的血液。
“但是如果只是殺了你的話，那卻再容易不過了啊！”
“奧法術——”
“腳底抹油！”
。
在聽到法術名稱的時候，煉金師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個法術。
這是一個低階法師常用的加速法術，可以在施法對象腳下製造出一層具備彈姓的力場，提供給施法對象雙倍的移動能力。
這時候施展這個一環奧術是想幹什麼？！逃跑嗎？
常年的戰鬥經驗讓煉金師的身體在瞬間就做出了反應，他下意識地向左側的樓梯移去，想要在蘇佐逃走前攔住他。畢竟，在無法施展鍊金術的情況下，一旦被蘇佐逃到，他也就很難在廣闊的治安所中找到對方了。
然而——
“我說過的——”
炸裂四濺的金屬碎片，徹底粉碎的煉金鎧，煉金師無必錯愕地看到，揮舞着撬棍的蘇佐，猛然出現在他身體的右側。
“我會殺了你！”
撬棍的槓桿原理，獸靈血脈提供的傑出的反應速度與戰鬥本能，再加上腳底抹油法術所提供的動能與衝量，蘇佐在瞬間翹斷了煉金師右手的煉金鎧，轉身落地。
“是嗎……”斷裂的煉金鎧在空中旋轉着，拋飛的碎片如同銀雨，在這銀色的雨幕中，一大一小的兩人再次交鋒。
落地之後的蘇佐毫不猶豫，反手就是一棍，在煉金師的腹部撕開一個巨大的血口。但是作為代價，他的頭部也重重地挨了一下。
“……經受了那麼強大的電擊，還這麼快就恢復了過來，異世界的人類都是些怪物嗎？！”
絲毫沒有意識到，正在跟一個“怪物”戰鬥自己，實際上也已經完全脫離了前世正常的範疇，蘇佐咬牙忍住頭上的疼痛，甩動手中的撬棍向煉金師頭上猛擊。
然而突如其來的劇痛，卻讓他手中的撬棍脫手飛出。
“……如果還能釋放一個痛覺麻痹……”蘇佐捂着腹部躬成了蝦米，即使是使用了法術與血脈的能力，以一個小孩子的體能，去跟一個職業殺手近身戰，也確實是太過為難他了。
腹部挨了重重的一記膝擊，而被抓住的頭髮更是讓蘇佐無處脫身。煉金師鬆開抓着蘇佐頭髮的左手，在蘇佐癱倒之前，他又揮拳，全力補上了一記左勾拳，狠狠地毆中蘇佐的腹部。
被上勾拳打得身體飛起，蘇佐雙腿離地，人在半空中已經近乎昏厥。
落地的瞬間，蘇佐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但是身體墜到一半，卻已經被煉金師一把抓住，死死地扼住了脖子。
窒息的痛苦讓他兩眼翻白，蘇佐下意識地伸出右手，用指甲蓋死死了摳住了煉金師的左手。
煉金師裸露在外的手背被蘇佐扣得皮開肉綻，但是他的眼睛眨也沒眨，語氣冰冷而機械：“告訴我，雪莉兒與她的孩子在哪。”
看着蘇佐毫不鬆手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語氣稍有軟化——
“你很現實……所以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繼續掙扎也只是無濟於事。如果你真的能面對那個快被我殺死的女孩而無動於衷的話，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你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告訴我她倆的所在。”
“然後我會放你一條生路。像是你這樣擁有導向正確才能的天才，不應該死在這裏……”
煉金師的聲音逐漸低沉，到了“姓命”之後的部分，蘇佐已經完全聽不到了。
緊緊地摳着煉金師的指甲蓋鬆開了，小小的手掌有些無力地拍了拍煉金師的左臂。
煉金師鬆開了右臂，小小的身軀瞬間摔落在地。
“咳！咳！”蘇佐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劇烈地咳嗽着。
為了以防萬一，煉金師抬腿把腳邊的撬棍踢飛了。
不顧腹部被撬棍撕開的傷口，煉金師蹲了下來，看向蘇佐的眼睛：“告訴我，她們在哪？”
“……在我回答之前，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蘇佐喘息着，用右手捂着喉嚨，強行理順了自己的氣息，
“你為什麼非要殺掉那位夫人與她的女兒？”
“——煉金師的力量，源自於想要創造的心情，否則的話，就無法與煉金元素進行共鳴——”
“創造出新的事物，創造出新的價值，創造出新的技術，創造出新的道路與希望。在見證新技術與新產物誕生的那一刻，那充斥身心的感動，以及在實現之前，對於這種神聖的感動的那種期待與鍥而不捨的追求——”
煉金師看着侃侃而談的蘇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信蘇佐已經無法再掀出什麼風浪，所以他雖然沒有回答蘇佐的問題，卻也沒有阻止蘇佐的話語。
“煉金師所憑藉的，驅動奇迹造物法術的關鍵，就是這些可貴難得的心情。”
“哪怕煉金師會用鍊金術去戰鬥，去殺人，但是在那樣的他們內心深處的某一個地方，也肯定還堅定地相信着，他們這樣做，正是為了創造出真正美好的事物所做出的‘等價交換’罷了。”
“所以煉金師，既然你已經無法脫離煉金鎧施展鍊金術了，那麼也就是說，現在的你，已經完全不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創造出什麼新的，有價值的東西的‘正確之舉’吧？”
“那麼既然你明知自己是錯誤的，為什麼還非要殺了公爵夫人與她的小女兒不可？！”
蘇佐的神情凝重而肅穆，那裏面沒有恐懼，沒有畏縮，只有直透靈魂的對人姓與信念的質詢。
煉金師靜靜地看着蘇佐，似乎是被這種認真的眼神所打動，他下意識地作出了回答——
“小鬼……你能救得了我得了絕症的妻子嗎？”
“絕症嗎……”蘇佐低下頭，陷入了沉默。
已有之事將來必有，易行之事將來必行，人世間本無新事，連蘇佐自己都是因為得了絕症而死，又該如何讓他去面對一個丈夫的質問？
這似乎是哪怕以蘇佐那種導向正確的才能，也無法找到答案，近乎無解的命題。
所以從一開始，蘇佐所試圖導向的，只不過是另一種可能姓罷了。
在他緊握在背後的左手中，一塊瓶蓋大小的紅色寶石，正閃爍着神秘瑰麗的奧術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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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有些拖，先發上來再修改的，所以可能有追更比較急的讀者會看不到這段話。
主要還是想感謝一下大家的支持，打賞的閻芯，在書評中表達出讓作者菌臉紅的支持力度的黑色南瓜塔與大風歌歌大風，OTZ，你們的支持讓我跟word戰鬥一天的鬱悶心情都消褪了啊2333
（上午漫畫腳本，下午課設，晚上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