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車站驚魂夜（二）
隔着一層窗戶，伯尼輕輕地敲了敲窗玻璃，看到值班員的示意，他笑了笑，婉拒了對方的邀請，轉身離去。
“艾默生，你在看什麼？火車頭？”從值班室的窗口旁離開，伯尼緩緩走到車站的台階下。在那裏，艾默生抱着步槍，依靠在欄杆上，眺望着遠處，伯尼隨着那雙褐色的眼瞳看過去，黑鐵制的冰冷火車頭就像是一頭巨大的鋼鐵怪獸，匍匐在鋼軌上，沉默而龐大，靜靜地蟄伏着。
“……伯尼，你不覺得不可思議嗎？如此龐大強力的魔像，即便在帝**部內也很少見得到。然而它卻是使用水汽來推動的——就是我們在家裏燒水時頂開鍋蓋的那種水汽——也就是說，只要有足夠的木材與燃料，即便不使用魔法，也能驅使這種可以拖動上千人高速奔行的魔像……”
伯尼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幾滴眼淚，對於艾默生的思索，有些不以為意：“這不是昨天在文化課上，李維憲長講過的東西嗎，你又複述一遍幹嘛……”
“不……我只是……”艾默生語塞了一下，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總覺得自己隱隱抓到了什麼，但是卻無法理清楚思路，“你不覺得……我們所學的東西，跟傳統的帝國魔法與劍術課程不太一樣嗎？認真想一下的話，倒是跟工匠的東西差不多……”
“嗯……”聽到艾默生的話，伯尼稍稍回憶了一下自己老爹當年教授給自己的鐵匠技藝，哈哈一笑，用力拍在了艾默生的肩上，“你小子想多了，如果換了我老爹那種人，他怎麼可能給你講得那麼細，什麼水蒸氣什麼的，頂多告訴你怎麼做，至於為什麼這麼做，他才不管呢！”
“好了，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了，我看你是困了，值班室那邊有泡咖啡，你要不要進去暖和一下，這邊交給我就行了。”從站台上跳下來，伯尼沖艾默生笑了笑。
“……麻煩了。”艾默生笑了笑，跟伯尼是遊動哨不同，艾默生的哨位是站哨，一個地方呆久了，難免身體發僵，寒氣入體。
一邊往台階上走着，艾默生一邊將手伸進大衣，掏出最近剛配發下來的懷錶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大概再有1個多鐘頭，就到換哨的時間。
最近因為恐怖襲擊的事情，艾默生他們這些在訓准軍官們也被動員起來，守衛城裏相對比較重要的設施，就連訓練就停了下來——南嶺軍團被關在城外，隱隱有嘩變的跡象，城尉官群龍無首，以白鴉近選官幾百號人的編製，根本就不夠用。
相比之在南多恩郡與紅林郡的時候，艾默生這次放哨要鬆懈很多，主要是最近他們把很多剛學到的知識實際應用在了作戰中，比如這次就是利用明暗哨的模式，利用較為鬆懈的明哨，與暗中佈置的暗哨誘殺可能的敵人——根據隊裏的軍事通卡爾特的說法，這種雙哨制在其他地方，還真沒出現過，新模範軍是最先發明並應用這種哨位制的部隊。
視線在不起眼的角落輕輕掃過，艾默生輕輕嘆了口氣，雖然話是這樣說，但是他與伯尼負責的哨位已經算是車站內非常內部的地方了，除非敵人是從車站內部冒出來的，否則敵人很難在不引發任何動靜的情況下，出現在他的面前——至少真理級以下的強者根本不可能。
就在艾默生低頭看錶，向值班室走過去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前面有什麼動靜，抬起頭來，卻剛好看到車站的勤務員萊斯推開門走進來。
艾默生下意識把懷錶放回了懷裏，抓緊了懷中的步槍。
這只是他下意識的行為，然而看到迎面走來的艾默生，萊斯也是一愣，不過他很快就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士兵先生，有什麼事嗎？”
在這個時候，艾默生有些內向的姓格卻發揮了作用，過來之前壓根沒想過怎麼跟萊斯搭話，再加上突如其來的面對面撞在一起，艾默生一時間愣住了。
再加上在外面受了些寒，鼻子有些不通氣，艾默生用力吸了吸被堵住的鼻子，一邊在腦海中思考着該如何回答，一邊提了提懷中沉重的步槍。
“嗯……看起來是被發現了呢……”然而就在艾默生思索着該如何應對，這短短的走神瞬間，萊斯的臉上平和的笑容，已經完全崩壞了。
從萊斯背後突然抽出的長劍就像是一道光，劃破夜色，猝不及防，艾默生在戰場上鍛鍊出的本能拯救了他，在萊斯渾身的肌肉繃緊的一瞬間，艾默生的身體比他的意識更快一步做出反應——
腳步后側，抗在肩頭的步槍下意識地往萊斯揮動的軌跡上架了過去。
“鏘——”
在夜色中炸裂的火星璀璨如若煙花，鋒利的長劍在**精製步槍的槍身上瞬間砍落，只是稍稍遲滯，就已經把槍頭整個劈了下來。
右手上傳來的巨力將躲過割喉一擊，立姿不穩的艾默生整個掀倒在地，來不及呼喊，在斬飛步槍之後，萊斯已經重新揮舞長劍，向艾默生劈了下來！
“高階以上……”短短的瞬間，艾默生腦海中只來得及閃過這一個念頭，就已經被長劍砍中！
一聲慘叫，血光飛濺，艾默生披在肩頭的軍大衣已經被一劈兩半。
身為高階巔峰的劍士，萊斯對於一連兩次攻擊都沒能搞定艾默生而微微有些不滿。
“跟個猴子似的……”忍不住唾了塗抹，萊斯隨手一揮手，從角落裏露出頭來的士兵一聲慘叫，肩上中箭，已經倒在了地上。
“伯尼！”頭上淌着冷汗，艾默生捂着肩上的傷口，緩緩地站了起來，在一瞬間丟出去的軍大衣擾亂了對方視線，他也因而躲過一劫，但是這一切還未結束。
“嘭！”一聲，不知道哪裏的槍響了，但地板炸裂，卻距離萊斯的位置很遠，白薔薇城的火車站是結實的一體石結構，隔着站台的石柱，負責狙擊的哨兵很難打中有所戒備的萊斯——
換句話說，萊斯所處的位置，就是一處射擊的死角。
惟一一個可以攻擊到萊斯的伯尼被萊斯衣袖裏飛出的袖箭射中，而近在咫尺的萊斯只需要上前一步，就可以將艾默生斬殺當場，在瞬間的判斷之後，艾默生拔出了腰間的槍刺。
“哦……居然想跟被大統領喻為天才劍士的我比拼劍術嗎……”看着艾默生的舉動，比艾默生大不到哪去的萊斯忍不住發出了嗤笑，並沒有急着攻擊。
艾默生默默地盯着他，對方的實力比他要高得多，而作為一名新模範軍的士兵，他對於一對一的近身戰也並不算擅長，手中跟匕首大不了多少的槍刺，跟敵人手中的長劍比起來，也遠遠不如。
唯一的好消息是，對方被己方的哨兵團團包圍，艾默生已經可以聽得到遠處呼哨的哨聲了——
不對！
為什麼除了哨聲之外，還有槍響？！
“嘖，戴夫隊長那邊也暴露了嗎？”很顯然，面前的劍士也注意到了遠處了動靜，忍不住砸了砸舌頭，“算了，不過是幾十個中階劍士的實力都沒有的雜兵，對隊長他們也造不成多大的阻礙……”
“不過因為你……我的計劃全都被搞亂了……”說到這裏，萊斯的話鋒一轉，微微眯起的眼睛，盯住了大半個肩頭已經被湧出的鮮血所打濕的艾默生，“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不捨得呢……跟戴夫隊長他們不一樣，沒有暴露真容的我，即便是這樣在白薔薇城過一輩子應該沒問題吧……不過你知道，戴夫隊長他們掌握着我真實的身份，我不覺得在把我的身份捅到治安所那裏去后，我還能繼續過這種優先的曰子。”
玩弄着手中閃爍着寒光的寶劍，萊斯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輕聲地跟艾默生嘀咕着什麼，看似渾身放鬆，但是艾默生卻能感覺得到，對方並沒有放鬆警惕。從萊斯的視線變化可以看得出，他正在觀察着外面哨兵方位的變化。
即便擁有着可以將一整塊澄木護木與精鋼槍管一削兩斷的神兵利器，但是在缺乏甲胄保護的情況下，面對新模範軍子彈初速將近2倍音速的黑葛步槍，高階劍士的身體比起普通人也結實不到哪去。
這也是高階劍士真正可怕的地方——他們所強大的不僅僅是可以負擔得起更沉重的兵器與甲胄的身體，無與倫比的神經反射與實戰培養出來的戰場判斷能力，具有更難估量的價值。
沒錯，決心，意志，經驗，判斷，作為一名戰士，一名士兵，最為可貴的地方，遠遠不是簡陋的實力表所能表現的。
艾默生喘着粗氣，萊斯的等待並非沒有意義，因為失血與寒冷，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不過，萊斯終究還是小看他了，小看了他的同伴。
沒錯，決心，意志，經驗，判斷。
跟烏合之眾，一盤散沙的盜賊團不同。
他們新模範軍，是擁有紀律的一個整體。
“什麼！”在萊斯訝異的聲音中，艾默生向他撲了上去。
薄薄的劍刃就如同燙紅的烙鐵刺入黃油般，輕易地貫穿了煉金蛛絲製造的防彈制服，被撕裂的肺葉往外噴涌着大量的血泡，而艾默生刺向萊斯的槍刺卻只是淺淺地刺入了他的胸口，就卡在了肋骨上。
“你這家……！”被艾默生捨生忘死的攻擊擺了一套，萊斯怒吼着，橫着揮動劍刃，長劍輕易地削開了肋骨，在艾默生的體側帶出一道血虹。
但是無論萊斯再怎麼掙扎，艾默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萊斯的嘶吼只呼喊了一半，就在一聲通徹的槍鳴聲中毀滅。
被整個掀飛的頭蓋骨中，破碎的大腦尚還在抖動着，艾默生卻已經跪在了地上。
就如他所設想的那樣，負責狙擊的卡爾特並沒有盲目地移動位置暴露身形，其他人的佯動吸引了萊斯的注意力，作為神射手班，包括艾默生，伯尼，卡爾特在內的每個士兵，都是優秀的狙擊手。
而自身便是一名優秀的冷槍手，艾默生很清楚他的同伴需要什麼——
連同萊斯的屍體一起，艾默生緩緩地撲倒在地，從胸側割出的傷口中，鮮血積蓄成潭。
意識模糊中，艾默生聽到了伯尼了聲音——
“艾默生！艾默生！混蛋！牧師！快去找隨軍牧師……！”
這傢伙，沒事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