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洪比余清音大兩個月,兩個人的身世有點類似,都是小時候父母在外地做生意,由爺爺奶奶看着長大。

堂兄妹睡一張床到八歲,曾經有很親密無間的關係,上小學的時候還總是跟老師爭取做同桌。

直到小學畢業的暑假,余清音忽然長胖。

她提前進入青春期,臉上開始冒小疙瘩,心理和身體上都有巨大的變化。

那些無人教導的正確理念,讓她不由自主地縮着脖子走路,想把自己的胸藏起來。

她的心事也有許多,尤其是接觸到言情小說以後,有了一段不為人知的芳心暗許,悄悄喜歡堂哥的好朋友郭長峰,儘管那個時候她只有十三歲。

同樣的年紀,余景洪的心智還是個小孩,並沒有發現堂妹已經成為注重外表的少女。

某天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候,他隨口說:“清音,你臉上又長了好幾個痘。”

陳述事實的一句話,把余清音弄哭了。

她本身對自己忽然長歪的樣貌十分在意,更何況是在喜歡的人面前,一顆心彷彿經受風吹雨打,難得大聲地罵人。

大傢伙都在,被妹妹說了一頓,余景洪也覺得失了臉面,就此冷戰開始,誰都沒有跟彼此搭話。

一晃快兩年,中間他好幾次想和好,但錯過最佳時機反而難開口,尤其隨着時間的流逝越發的困難起來,有時候夜裏都很後悔。

誰能料到有一天余清音居然會主動來找他,簡直是天賜良機。

余景洪渾身的刺都豎起來,彷彿要帶着刀去跟誰干一架,氣勢洶洶到三班門口:“誰,你們誰欺負我妹?”

王俊傑沒想到余清音真能把余景洪叫過來,表情頗為局促,又不想在同學面前丟人,強撐着說:“你,你想幹嘛?”

還能幹嘛,余景洪冷笑幾聲:“挺有種的,放學別走。”

這話在王俊傑聽來很有威懾力,下意識地左右看。

和他聚在一塊的幾個人面面相覷,顯然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倒是余清音扯一下堂哥:“別打架。”

她多大的人,總不能還讓一“孩子”替自己使用暴力。

余景洪覺得現在還是聽她話的好,想想改口:“跟我妹道歉。”

這個臉王俊傑還是能拉下來的,只是態度多少硬邦邦:“對不起。”

語氣如何無所謂,余清音也沒有非要跟誰起衝突,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跟堂哥和好。

雖然她現在看這位哥哥的目光里充滿慈愛,讓余景洪覺得哪裏都古怪,試探性說:“你要是氣不過,打他們一頓?”

余清音時刻謹記自己已經三十歲,哪怕變年輕暫時也沒辦法轉換心態。

她心想要是以此“高齡”還對十幾歲的少年人使用暴力,實在不恥,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

又仰着頭一臉崇拜:“有你在,他們以後也不敢罵我的。”

那是當然,要不是兩個人原來在鬧彆扭,余景洪保證妹妹在學校里橫着走。

他這人心思並不深沉,想的話馬上要脫口而出,考慮到眼前的狀況並未明確和好,還是憋回去。

好在余清音現在是沒有顧慮的人,把人帶到走廊說:“我跟你道歉,不該當著人罵你的。”

道歉其實是件難事,很多人可能一生困在遺憾之中,至死都沒辦法宣之於口,但人家都這麼大方,余景洪自覺不能落後,不好意思撓撓頭:“我也有錯。”

雖然是一段時間之後,他才意識到小姑娘愛俏,跟長相有關的話說不得。

余清音心想他肯定不知道當時真正的問題出在哪,卻也無心解釋,伸出手:“那握一下,和好了。”

余景洪隨意一搭,心中一塊巨石卸下來,才注意到她另一隻手上還拿着數學書:“你在複習?”

余清音本來打算暑假再拉着他一起,現在順理成章:“對,我決定好好學習。”

連日來不管是誰看到她在讀書,幾乎都會流露出“你做不到”的意思,包括她父母也一樣。

世上沒有人本該給予她的選擇正面支持,但是余景洪是那個唯一。

他不覺得堂妹突發奇想要學習有什麼問題,點點頭誇:“可以的,你這麼聰明。”

余清音沒想到居然有人說自己聰明,沮喪揮揮書:“根本看不懂。”

余景洪心想數學看不懂是多數人的常態,努力安慰:“沒事,勤能補拙。”

看得出他光說這四個字就絞盡腦汁了,文化水平實在堪憂,誰能想到幾年後他會考上大學,錄取的學校比余清音的稍微好些,由此可見人生不到最後一刻很難定性,從此刻有轉機的話也許有更大成就。

余清音發自肺腑希望他能好,目光里全是真誠:“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補。”

余景洪還以為出現幻覺,嘴巴張大:“補啥?”

余清音堅定的聲音打破他的懷疑:“成績。”

余景洪只覺得是天方夜譚,眼睛瞪得快掉下來:“我不行的,二十四個字母都念不來。”

就他這水平,什麼佛腳都抱不到。

余清音才不管他什麼反應,先糾正:“是二十六個,你今天應該可以背下來。”

心裏又一次對他的程度有清晰的認知。

這突如其來的任務,叫余景洪不知所措。

他心想大家不是出來講和的嗎,怎麼好端端的要開始背字母表,腦袋上彷彿冒出一大串問號,表情明明白白表達着“你在逗我”四個字。

余清音卻當作沒看到,做作地捏着拳頭:“加油。”

好像這事已經板上釘釘,余景洪越發的暈頭轉向,茫茫然道:“不是,我沒答應。”

余清音心想才不管你怎麼樣,委屈地扁着嘴:“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

余景洪看她眼角都泛紅,哪裏知道這全都是演技,率先慌了神:“我沒有,我的意思是說。不對,我沒什麼意思。行行行,我背,我背可以吧?”

余清音不費吹灰之力,做全套地吸吸鼻子:“那說好了,我明天檢查。”

檢查?居然是來真的。

余景洪心裏嘆口氣,卻只能無可奈何點點頭,腳步沉重地回教室。

余清音看他的背影有點想笑,甩甩腦袋繼續研究函數。

然而數學本就不是一兩天能搞懂的科目,她坐在考場上簡直兩眼一抹黑,把會的都寫完開始發獃。

不會做,居然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監考老師見慣差生,忍不住敲講台:“你們馬上要初三了,別拿自己的人生不當回事。”

其實學生們也知道讀書有用,但這個苦不是人人都吃得下的,尤其是在縣中的學習氛圍之下。

因此余清音後來是學區房的最大擁躉,儘管她沒有結婚生小孩。

不知道這輩子有沒有機會。

思及此,她一顆心彷彿回到真正的十五歲,對愛情充滿嚮往。

可惜她尚且不到想這些的時候,眼前還有難關重重,交卷回到教室聽同學討論答案后,更是笑不出來。

沒辦法,她瞎猜的幾題沒有個準的,一生的運氣彷彿全用在重生這件事上。

不過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機緣,她下定決心要努力,吃過晚飯到隔壁去。

余景洪正在房間打遊戲,腦袋快鑽進屏幕里,手指靈活地操縱着人物,戴着耳機對外界毫無所覺。

余清音站在他背後看,只看懂一局結束的提示,這才出言:“哥!你背了沒有?”

二十六個字母不過小菜一碟,余景洪只是成績不好,又不是智障,他摘下耳機爽快道:“馬上。”

只是眼神之間有些尷尬。

大概是剛和好不習慣,但余清音的印象里是十幾年後兩個人之間的相處。

她自然地坐在床沿,翻開自己的物理書:“那你背。”

看樣子她是打算在這兒複習,余景洪往邊上挪個位置:“桌子給你。”

又翻開帶回來的英語書:“是不是要看初一的才對。”

得虧他還知道,不過余清音也沒指望他找出來,唰唰唰在紙上寫出來:“按這個背。”

余景洪也沒因為她的成績而提出質疑,捏着紙片在心中默念,發音雖然不大准,好歹是良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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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不是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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