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在沉寂又傷感的氛圍里,無限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錶。
“時間到了。”無限開口,“再晚就趕不上航班了。”
風息眾人沉默了下,不舍又蘊含留戀的看了朱覺與抱着他沉默不語的亂步一眼,緩緩後退。
就在這時,無限一愣,在他的感知里,朱覺身邊的空間出現些許波動。
“嗯?”無限疑惑的看過去,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朱覺身邊的五個孩子。
“朱覺哥哥!”咲樂率先撲了過來,眼角含着淚。
“咲樂,別忘了我們的任務!抓住他快拖!”幸介息息鼻子提醒到,五個孩子立馬擦乾眼淚一人拽住朱覺一部分身體部位,往後方形成空間波動的地方拖。
“一二—拖!”幸介豪邁的喊着口號,五個孩子一齊使力,齊心協力拉起了朱覺。
“亂步也來幫忙!”亂步迅速明白了前因後果,乾淨利落擦乾眼淚,扛住朱覺的腳。
“一二—使力!”
“...什麼情況?”洛竹有點懵逼。
“沒事。”虛淮解釋,向來面癱的臉上微不可查的勾起弧度:“只是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無限幾人靜靜看着幾個孩子鉚足了勁拖着朱覺,一點也沒用成熟大人的自覺,比如上去幫一把之類的。
鋪在朱覺懷裏的書掉了下去,平攤在雪地上,封面上慷鏘有力的兩個大字——活着,十分的震懾人心。
“嗯?”在朱覺與五個孩子已經消失,雪地上只留下亂步獃獃站着的時候,無限上前,彎腰打算拾起那本書。
書像是終於回過神來,驚的一抖,瞬間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
“...空間系法器?”無限喃喃。
隨後無限拿起了朱覺落在書旁邊的那件東西。
“這張卡...好眼熟。”無限默默盯着這張黑色的銀行卡,恍然大悟。
“對哦,這卡不是我的嗎。”
風息幾人瞬間僵硬:“啥?!”
原來他們這幾天一直都被人類最強養着啊?可惡!沒臉見妖了!
————
“回來啦!”幸介高興的大聲嚷嚷着。
片刻后。
“朱覺哥哥...”
咲樂看着一臉嚴肅蹲在朱覺身前的太宰,怯怯問:“太宰哥哥,朱覺哥哥他會活過來嗎?”
太宰扭頭,暗色的鳶眸看向咲樂帶着希冀的眼神,抿嘴搖頭:“抱歉,我要試試才知道。”
“嗯。”咲樂用力點點頭,眼含淚花的看向朱覺,安靜下來。
哪怕內心再害怕,咲樂也十分清楚,這時候不添亂是最重要的。
“安吾,書。”太宰向後伸手,沒有回頭。
“...你可要悠着點啊,書可是寶貴的東西,你別...”安吾雙手顫顫巍巍的拿着那本《活着》靠近太宰。
“別廢話拿來吧你!”太宰面無表情一把奪書,啪在朱覺胸口,安吾的表情秒變吶喊。
隨後,神奇的事發生了,書如沉入水中,融入了朱覺胸口,就彷彿他倆本就是一體,自然,平淡,毫無波瀾。
安吾瞬間石化,猶如晴天霹靂,再次裂開。
“書...書啊!”安吾發出了來自靈魂的悲鳴。
“噓!”太宰陰狠的看了安吾一眼,安吾頓時噤聲,瞪大雙眼看着朱覺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
“奇迹啊,他會活過來的吧。”半響,安吾感嘆,木已成舟,他只能這樣瘋狂安慰自己。
“...不知道。”太宰眼色暗沉,看着膚色逐漸回暖的朱覺,眼底除了突然迸發的喜悅,還有連他自己也道不明的暗沉。
可能朱覺會理解太宰那份自己也不清楚的感情是什麼吧,但他現在正沉睡着。
太宰把朱覺安置到了自己一處安全屋下,就連織田作與安吾都不知道在哪。
但足足三天,朱覺依然沒有醒來。
“...為什麼?”太宰咬着食指指節,略帶焦躁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朱覺。
“心跳,呼吸,身體各項檢查指標都沒問題,但為什麼?”
朱覺現在,就像一個身體健康的植物人,沒有意識,沒有動作,除了會呼吸以外,與木偶無異。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三點音節絲毫不差,聽起來十分優雅有禮。
但他這個安全屋,名義上是一位老人的居所,老人性情古怪不愛出門,周圍的鄰居都有所耳聞,不會故意來觸霉頭。
所以,會是誰?
太宰眸色一暗。
“咚咚咚。”看門內無人響應,敲門聲再次響起。
太宰沉默半響,不動神色的拿起搶放在寬大的衣袖裏,走了過去。
“太宰君,晚上好。”
門外是熟悉的身影,但也是最不可能出現的人。
“蘭堂先生?”太宰猛的瞪大眼,喃喃道。
蘭波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睛彷彿閃着流光,略過太宰看向裏屋躺着的朱覺,緩緩開口,聲音蘊藏着些許溫和的笑意。
“我是來還人情的。”
“人情?”太宰重複,目光暗沉含有警惕,“您在說什麼?”
蘭波笑笑不語,伸出手,手上金色的異空間裏,純白色的靈正在呼呼大睡。
“這是...!”太宰瞪大眼,眼底難得閃過震驚。
“是朱覺的靈。”蘭波笑笑,目光溫和的看着異空間裏的小傢伙:“這三年來,它一直在我身邊,我原先想放它走的,它也賴着不走,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它的存在,後來...也多虧這個小傢伙,保爾才與我解開了嫌隙,我很感激它。”
“而現在,我想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蘭波溫和的看着手上的那團月光,解開了異空間的束縛。
小小的靈團猛的睜開眼,暈乎乎的飄離蘭波的手,顫顫巍巍但目標明確的飛向裏屋躺着的朱覺。
太宰顧不上蘭波,跟着靈團飛速跑到朱覺那屋,看着它歡快的,輕快的,緩緩融入了朱覺胸口。
“咳咳。”神奇的事發生了,朱覺突然咳嗽兩聲,手指微微顫了顫。
”朱覺!”太宰猛的撲到床上,鳶色的眼底有了光,死死的盯着朱覺的臉。
“咳咳...額...治?”朱覺睫毛顫了顫,無焦的眼睛看向面前一團黑色的塊,聲音帶着久睡剛醒的嘶啞與無力,道。
“我的...眼鏡?”朱覺被太宰小心翼翼的扶起來,眨眨眼道。
“在這!”太宰迅速拿起床頭上的眼鏡給朱覺帶上,目露期待的看着雙眸聚焦的朱覺,道:“感覺如何?”
朱覺看向了太宰,打量半響,伸出拇指:“嗯,很帥,和服果然很適合你,治。”
太宰勃然大怒,又帶着些許被誇的羞澀:“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說你感覺自己如何!”
朱覺沉默半響,像是在感受,良久,道:“額,還可以,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太宰:“沒什麼區別是什麼?給我說清楚啊!”
朱覺:“額就是,該廢的還廢,該虛的還虛,不過我聽不到你們的心音了,世界安靜了,真好。”
太宰一噎:“好個屁,這怕不是什麼隱患啊。”
蘭波不知何時出現在太宰身邊,緩緩點頭:“嗯,太宰君說的沒錯,你體內的靈現在很虛弱,所以你的能力基本都消失了。”
朱覺猛的支愣起來:“太好了!”
太宰氣的一掌拍下:“好個屁!”
當然,是控制了力道的。
“所以要怎麼恢復,蘭堂先生知道的吧。”邊壓着朱覺的頭,太宰邊目光肯定的看向身邊人。
“只要修鍊就好了。”蘭波笑笑,溫和的看向朱覺:“當然,假如能帶他回老家一趟就更好了。”
朱覺猛的開始掙扎:“不不不我不去!”
太宰無情鎮壓:“說什麼呢你,在那個混蛋圍巾那你不還天天吵着要回家嗎,怎麼,到我這就不回了?”
“那...那不一樣,不一樣的。”
太宰表情陰狠的湊近朱覺,隱隱有逼迫之勢:“哦?我和那個帶圍巾的哪不一樣,你說,我聽着。”
朱覺:...
太宰身上散發的壓迫感極強,讓朱覺再度想起被狗鏈支配的恐懼。
“呃呃...就是...”朱覺沉默兩秒,抬頭看向太宰的眼睛,語氣十分真誠鄭重。
“我分的很清楚的,治。有你,織田作,中也,亂步...有你們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其他的一切,都是旅途上的風景,雖然旅途也很愉快,但果然我還是更想回家,想回到你們身邊。”
太宰他...該怎麼形容呢,大概就是被直球打懵了的表情,整個人都呆住了,瞳孔渙散,表情僵硬。
“那個們...”良久,太宰回神,不滿的撇嘴。
“可以去掉,我知道我知道。”朱覺無奈接過話頭,“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歸處,滿足了?”
“...沒有,再說一遍。”
“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我沒有想要拋下你,我一直相信你可以救我的,滿足了?”
“沒有,還有,你肯定還有什麼要說的。”
“額...感謝蘭波先生的幫助。”朱覺看向笑的一臉溫和的蘭波。
“不客氣。”蘭波笑着點點頭,“關於保爾的事,我也要謝謝你才是。”
“喂!看我啦!”太宰不滿的掰回朱覺的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再,說,一,遍!”
朱覺:“...太宰,你怎麼比亂步還幼稚啊。”
太宰拽着朱覺頭搖晃,嘴裏嘰里呱啦亂叫:“我本來就比他小!幼稚怎麼了!你寵他就不能寵我了嘛?什麼道理?”
朱覺:...
啊,養貓果然很麻煩。
突然想到if世界還有一隻對着書咬牙切齒瘋狂吃醋的紅圍巾貓貓需要安撫,啊,好累,還是讓我狗帶吧。
還有亂步,亂步那一關也很難過啊。
朱覺突然覺得人生不值得,要不他還是休學回大陸吧。
回去繼續當執行者...會館不會看他沒用了就開了他吧?
不會吧...
————
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產生的意識,只是等它回過神來時,它就已經是“它”了。
它懵懂的在各個世界遨遊,時而變成靈魚,時而變成靈鳥。
然後,再某個世界,書看到了它以前從未見過的壯麗景色。
那是一片下着雪的森林,明明是萬籟俱寂之時,卻有密密麻麻的靈團圍繞凝聚在一處。
那是一個孩子,穿着單薄的衣物,半個身子都被埋入雪裏,只露出黑色的髮絲。
它沒有“死”的概念,但流浪許久積攢而來的經驗告訴它,這個孩子已經離開了。
生與死是道界線,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無法逆轉的事物。
但書,它看見了,它看見了那個孩子在努力吸收周圍的靈,努力讓自己活着。
成百上千的靈團猶如被吸引了一般,瘋狂湧入了那具早已冰冷的身體。
那是十分震撼的景色,白色的靈組成了發著潔白微光的河流,涓涓湧入他的胸口。
隨後,他真的“活”了過來,胸膛有了起伏,臉上有了紅暈,嘴裏有了呼吸。
但...生死是世上唯一不可跨越的界線。
哪怕“活”了過來,那孩子也只是變為了一個可以呼吸的人偶。
它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它不懂那份心情是什麼,是遺憾?或者是在看一個破了一角的美麗花瓶?
就在它決定轉身離開時,它聽到了一道聲音。
【好...冷...】
【要是有...碗熱泡麵...就好了...】
它,第一次接觸到了“語言”這個概念。
隨後,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探究,它靠近了埋在雪裏的孩子。
隨後,天旋地轉,待它回過神,它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純白色的空間。
不,或者說,它就是這空間本身。
也不對,這個時候,“它”的概念已經沒有了。
“它”發現自己成為了“他”的一部分,成為了可以讓“他”真正活過來的核。
——靈質空間。
一切生命與能力的基礎,每個生命都擁有的,儲存靈的空間。
“它”成為了孩子活着的基石,但“它”並不討厭這樣。
無論是作為“書”,還是作為“他”的一部分,“它”想要的也只是一個穩定的載體罷了,也就是一個穩定不變的環境。
畢竟流浪了很久很久,也是時候給自己找個窩啦。
於是,書很高興的,變成了“他”的一部分。
直到兩個世界漸漸的重疊,合為一體,“書”終於回到了它的家。
“書”很高興的為“他”介紹生養自己的地方,興奮的簡直停不下來,額...就是一不小心興奮過頭,差點玩脫了。
不過好在,他的朋友很給力,他又成功的活了下來。
書很喜歡他,也很開心可以幫上他的忙,哪怕以後不再是“書”了也無所謂。
“它”融入了“他”的體內,成為了“他”活下去的核心——靈質空間。
這裏還是常年下着小雪,溫柔的雪落在枝頭,蒙蒙的天不刺眼,很適合睡覺。
棲息於熟悉的靈質空間內,“它”安心的閉上了眼。
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