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超人!
提案過後盧瑟每晚都夢見那個穿着紅披風的身影,他自己都知道這不正常,但他喜歡這感覺。
在夢中,他應該是比現在更自由、更積極的。倒不是說他現在卷王式工作消極,而是夢中的自己像是在完成什麼偉大的使命。
盧瑟先生滿腦子奇思妙想時,艾登狀況也差不多,不過她腦子裏的盧瑟叫“萊克斯俠”。
她得想辦法把甲方要求的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二超人安排到萊克斯俠手底下,這看她本事了。
超人不是能飛嗎,那萊克斯俠就得能飛出地球,飛出太陽系。超過音速,超過光速,直接快到時間倒流!
超人不是力氣大到能捏出鑽石嗎,那萊克斯俠就得能把鑽石捏成渣再捏起來,徒手把水搓成氧原子和氫原子!
解決了倆人的戰鬥力問題,下一個問題馬上來了。這倆主角這麼強,反派得多強,和全宇宙為敵嗎?這可是個商業漫畫啊!除了劇情還要表達萊克斯集團的企業理念,給集團樹立正面形象。
總不能是萊克斯集團vs全世界吧,這是公司還是反派組織?
既然敵人不能來自外部,可以來自內部啊。艾登來了靈感開始奮筆疾書,系統在她腦子裏都只能讀到零散的隻言片語,比如“失足大男孩”、“隱忍抖S”這種看了就讓系統想當場升天的玩意。
空有一身本事的土鱉小鎮男孩超人初入繁華大都會,他只知道自己的蠻力能在農場叉稻草,不知道如何在大城市生活。他以為自己什麼都能做,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不合適的衣着,不合群的口音,不入流的興趣愛好,這座都市在否定他的一切。
就在他心灰意冷決定回家在小鎮裏呆到老死時,已經買了車票的超人在火車站為小女孩從路燈上拿下了她的氣球。
然後他遇到了小女孩的哥哥——表面上是萊克斯集團霸道總裁,背地裏是超級英雄的萊克斯俠!
萊克斯俠高冷又霸道地從超人手中抽走了那張回家的車票,帶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把車票撕成兩半。
“以後你就是我妹妹的保姆了。”
艾登在心裏為自己鼓掌,這不絕了!把對外矛盾改成雙男主個人心靈成長線!
超人,超人的任務就是適應大都會環境,然後意識到自己不需要去適應環境,做自己最好。用他小鎮男孩的淳樸和大男孩的熱情去感化萊克斯俠冰冷的內心,甚至激發萊克斯俠陰暗隱晦的佔有欲!
萊克斯俠,他的任務就是帶孩子,拿超人當自己的學徒帶,隨着一點點開放自己的心,把超人當成和妹妹肩並肩最親近的人之一。
“你覺得怎麼樣,不是BL,雙男主成長線?”艾登在腦子裏問系統。
“這不得嗑死。但是……”系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正在猶豫時被艾登打斷了。
“沒有但是,嗑死就對了!在給霸總萊克斯加點悲情劇情,美強慘知道吧。前期超人當保姆時把萊克斯集團所有家用產品都加上,搞那種,什麼來着?你看超人這麼厲害,做起衛生來還是萊克斯集團的吸塵器更省心省力,就這感覺!對,就是這樣,再加上萊克斯俠手把手教超人用吸塵器……”
“你不得給超人加點□□屬性,人家是農場長大的,做飯總得會吧。”
“那不一定,也有可能他在村裡只會拌豬食呢?”
系統無聲尖叫,想殺了幾秒前嘴欠的自己,“不——超人不可能拌豬食——絕對不可以——”
艾登雞血上頭不理系統,吃了兩根蛋白棒,靠加濃美式和功能飲料氪命熬夜,趕出了人設的文字整理、三視圖、五種面部表情、第一話分鏡腳本,加上前期故事線簡述。
從下午三點做到轉天早上八點半,幹完了別人三五天的工作量。連繫統都為艾登不要命的爆肝震撼了,從而反思要是艾登來做系統,是不是到現在超英早就都回來,世界早就恢復了。
艾登把資料整理好,郵件發給她的主筆們安排工作,三個工作日內細化初稿,之後留一個工作日修改,下周帶着試稿完稿去見盧瑟先生。
郵件備註是“給萊克斯俠多畫點頭髮”。
安排好工作后,艾登一頭扎進枕頭裏睡死過去。她太累了,再多的□□和牛黃酸都撐不住的疲勞壓垮了她。
她總是這樣,把自己逼到榨乾最後一絲力氣。
這種態度總讓系統覺得艾登有些可憐,好吧,雖然她脾氣差嘴賤還壞心眼,但艾登就是有點可憐。她寫了這麼多關於愛或慾望的故事卻從未愛過別人,也沒被人愛過。她拚命賺錢,卻把其中大部分都存了起來,很少享受。
說起艾登享受生活的方式,系統有些煩躁。
艾登很少買衣服,常年過着只吃沙拉、雞胸和原味酸奶的健身苦行僧生活。日常其他支出就是買書、開奈飛會員、Disney+會員等等,除了……
除了喝酒,這是艾登為數不多的享受。
最好是產自蘇格蘭西海岸的艾雷島威士忌,帶着獨特的煙熏草炭味和雪莉桶特有的甘甜,阿貝(ARdbeg)和波摩(Bowmore)都是艾登喜歡的牌子。
如果她賺了筆大的,她也會獎勵自己喝點用她的話說是,“當年我們學校校長弗里頓夫人都喝不起的好東西。”
白蘭地,帶着香水般芬芳的人頭馬,回味無窮的奧達(Otard),這些牌子都是艾登的心頭好。
當她心情不好時,她會覺得自己不該糟蹋好東西。會喝便宜但味道不錯,上頭還快的朗姆酒和龍舌蘭。
除了金酒和伏特加,其他酒她都挺喜歡的。
以上對酒精氣味和口感的描述都是艾登美化后的結果,在系統眼裏,酒辣嗓子,喝完酒的艾登渾身都是臭的,張嘴能熏死人。
她討厭艾登喝酒,喝多了的艾登很少撒酒瘋,她喝多了之後臉上總掛着微笑。笑完之後有時會哭一會兒,也許是生理性的眼淚。她是個還算厚道的酒鬼,知道撐着去刷牙,滾到安全的地方睡覺。
艾登工作完去睡覺時系統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她起床后就一直盯着家裏的酒櫃。
酒蒙子開始有喝酒這個念頭后,就可以肯定她今天至少會喝上三五杯。
“你晚上沒事了嗎?”系統想盡辦法攔住艾登去冰箱拿冰塊,“比如去看下今天白天他們的工作進度。”
“不用,我對他們這點信任還是有的,而且我明天就去公司。”
“額……你好像兩天沒鍛煉了。”
“你說得對。”
艾登,鋼鐵意志擁有者,立刻換上衣服去公寓樓下的健身房跑步舉鐵去了。她健身的目的很簡單,因為她嘴欠,肯定會惹別人生氣,打起來不說能不能打得過,至少要跑得快。
不過和她網上打嘴仗的大部分是五體不勤的死宅,這輩子的運動量在高中最後一節體育課清零。以艾登現在的體格,差不多能空手打三個。
之前有一陣她因為參與抵制“小馬國女孩”(《MyLittlePony》官方擬人作)在網上和人吵起來,在龍門架上做引體向上時心裏都是默念“去你媽的馬人”、“小馬就是小馬”、“小馬不許當人”……
現在為了讓艾登多運動一會兒,最好運動完就忘了剛才想喝酒的事,系統裝作不經意地提了好幾次,“上次那個在評論里讓你畫小馬國女孩同人的ky怎麼樣了?”
艾登立刻來了精神,抱着對“小馬國女孩”刻骨銘心的仇恨在健身房多呆了半小時,其中二十分鐘是因為用力過猛在更衣室喘粗氣。
不過艾登最後還是回家打開了酒櫃,拿出了一瓶托馬汀(Tomatin)15年單麥威士忌。大部分威士忌都是750ml一瓶,當年艾登差點給系統起名叫750,被系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你這麼叫我,我就天天在你腦子裏放你討厭的東西,《真愛至上》、西岸說唱和《小馬國女孩》!”
(哥譚理論上在美國東海岸,本格哥譚人永遠選擇東岸說唱!)
一杯下肚之後,艾登眼神迷離地窩進了沙發里,藍牙音響放着她喜歡的搖滾樂,蠍子樂隊的“WindOfChange”。前奏的口哨聲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徘徊,顯得她有些寂寞。
這時艾登還能和系統聊聊她上學時候的事,她總和系統談起她的高中,聖三一女校(新烏龍女校),也只和系統提過。
那是個坐落在倫敦郊區的教會學校,收留政府扔過來的孤兒和少年犯,家境稍微好一點都不會把孩子放到那。她在那學會了喝酒,還是學妹自己釀的私酒。
她從小喜歡畫畫,在接受了女校長弗里敦夫人的教導之後沒多久就到了可以仿造名畫的水平。她還在那學到了全套仿造名畫的手藝,除了校長外,教西語的修女老師還指點了一下如何銷贓。
因為專攻藝術的原因,她在學校里不算出挑的惹事精。那還有專攻化學製品的,比如造炸藥、釀假酒、配毒藥。她的朋友凱麗,控制團隊的一把手,體格也好,好像以前學過體操,不當賊可惜了。
系統總覺得艾登不是上學去的,監獄都湊不齊這麼多手藝人。
“凱麗,凱麗,凱麗……她……我……”
艾登聽起來像是在胡言亂語,但系統能讀出她腦海里隱藏的愧疚和傷感,她不知道艾登在那個學校發生了什麼,艾登就算喝多了也只說聖三一女校好的一面。
但系統知道,如果什麼完全沒有陰暗面的好事在艾登身上發生過,那她不會像現在這樣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孤零零一個人。
艾登喝得爛醉倚在沙發上摳自己堆在沙發上的衣服,不知道給哪件摳開線了正揪着線頭往外扯,嘴裏念念有詞,“我要把這玩意賣給盧瑟,每根十萬……誒,這根怎麼這麼長,不得找他要二十萬嘻嘻嘻嘻嘻……”
系統透過艾登模糊的視線看了半天才發現這貨不僅在摳線頭還吐在了剛洗的衣服上,噁心到系統想用艾登的身體再吐一遍。
“系統,你……你在嗎?”
系統噁心得說不出話,哼唧了兩聲表示她還在艾登腦子裏坐牢。
“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個我搞砸了……”艾登收手停下揪線頭,拿起酒杯接著說,“所有超級英雄,你喜歡的那個世界被我……永遠回不來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天啊……我為什麼總是能把所有事,所有都搞砸。”
這是系統第一次見到艾登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她的負面情緒平日裏只有憤怒和厭惡,很少如此坦誠。也許她應該順勢問問艾登還搞砸過什麼事,她真的很好奇艾登的嘴賤是天生如此還是環境造英雄。
可惜此時艾登已經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像所有酒蒙子一樣帶着噁心的酸臭味等着迎接明天早上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