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那天晚上周明明慌亂的跟她道歉,壓抑着憤怒說對不起,餘映舟搖着頭,沉默着收拾一地狼藉,然後給程嘉禾的傷口上藥。

她在凌晨萬籟俱寂的時刻把自己埋在被子裏,蜷縮成一團,發出壓抑痛苦的啜泣,周明明沒有任何錯,他唯一的錯誤就是遇見自己,遇見了程嘉禾。

她一輩子都在深淵裏掙扎,任何想伸手拉她出去的人最終都要被她拉進深淵裏,永不見天日。

程嘉禾似乎聽見動靜,慢慢轉過身來輕輕伸出手試圖圈住餘映舟,餘映舟拉緊了屬於自己的被子,把自己埋的更深,沒有讓她得逞。

黑暗裏程嘉禾的眼睛眨了眨,用怯生生的氣音問她:“舟舟是生我的氣嗎?”

餘映舟沒有理會她,只有肩膀藏在被子下劇烈的顫抖着,她那樣傷心,那樣難受,似乎痛苦的隨時可能死去。

是因為自己還是周明明呢?

傻子不明白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在乎有沒有這一件,程嘉禾就蜷縮在床的另一邊,下巴枕在自己的膝蓋上,看着那個壓抑着哭聲,連痛苦都不敢放聲痛哭的姑娘。

月色為她漆黑的瞳孔鍍上一層冰冷寒光,讓她看起來有種近乎失真的距離感。

她似乎想再次伸手碰一碰那個哭泣的人,也許是害怕再一次的拒絕,也許是有其他原因,最終她沒有伸出手去。

那段時間過後周明明迎來了一段短暫的平靜日子,他沒有面試過原先那家公司但托本地同學找到了一份銷售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只有兩千多,但總算能夠在這裏短暫停留。

他們公司有宿舍,周明明於是從客廳里搬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開玩笑的說,“你不要這麼慣着嘉嘉,裏面的床太小了,不適合兩個人睡,舟舟,你睡外面吧。”

他的話似乎點醒了餘映舟,周明明離開以後她將客廳重新收拾出來,而後將自己的床具拿到了客廳,用一張小小的帘子遮擋。

裏面那個小房間開始獨屬於程嘉禾。

她們分開睡的第一晚程嘉禾就爬上了餘映舟的床,她在凌晨抱着枕頭趴在餘映舟的床邊,委委屈屈的說:“舟舟,我睡不着。”

“我要跟舟舟睡。”

她往常撒嬌幾乎百試百靈,再不行就耍耍脾氣,掀開被子就往餘映舟被子裏鑽,然後被餘映舟一隻手按住。

餘映舟的手比程嘉禾這樣只彈彈鋼琴抱抱抱枕的手有力的多,她剛剛鑽進去一個頭就被強行按頭,她不依不饒的抱住餘映舟的膝蓋,臉頰貼在餘映舟大腿邊上哼哼唧唧。

“程嘉禾,”餘映舟頭一次用這樣鄭重的語氣叫她的名字,幾乎每一個字都咬碎在牙齒間,“出來。”

“不要,就要跟舟舟睡。”程嘉禾哼唧着,暖熱的呼吸噴在餘映舟敏/感的腿根處,長長的眼睫輕輕掃過肌膚帶來一陣微小的電流,餘映舟好像承受不住,豁然把她整個人推出被子外。

那是餘映舟第一次對程嘉禾失去耐心,程嘉禾茫茫然倒被褥里,一雙眼瞬間湧起水霧。

餘映舟狠心不看她,用程嘉禾從未聽過的冷靜語調開口說:“程嘉禾,你已經長大了,你不能一直和我睡在一起,要麼你回去睡覺,要麼我出去住酒店,你自己選。”

她們那樣窮,窮的連電費都精打細算,可為了不和程嘉禾睡同一個房間,她寧肯出去住酒店。

程嘉禾固執的倒在那裏,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餘映舟,好像根本不能理解她的話是什麼意思,直到餘映舟開始下床,穿衣服,拿鞋子,拉上拉鏈,最後將手貼上冰冷的門把手。

“舟舟......”

餘映舟聞聲回頭,程嘉禾依然坐在沙發上,她漆黑的長髮絲綢一樣的垂落腰間,那雙眼睛一如年幼初見一般澄澈清明。

她以為程嘉禾會被嚇哭,但其實並沒有,她就那樣抱膝坐在那裏,好像根本不懂人間喜樂悲苦,也根本不懂得取捨和妥協,愛和恨都一無所知。

餘映舟在那一刻突然覺得累到快要站不住,然後她看見程嘉禾赤着腳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走到了自己的床上,隔着出租屋最遠的距離,她那樣乖乖巧巧的坐在狹小的房間裏,像一隻骯髒籠子裏最美麗聽話的金絲雀。

她說:“我乖,舟舟不要走。”

餘映舟沒有留下來,她彷彿終於承受不住猛地推開門跑出去。

程嘉禾沒有出去追,她乖乖的坐在房間裏,像她所說的那樣,很乖。

但那一晚餘映舟依然沒有回來,哪怕程嘉禾很乖很乖的等了她一晚上。

這座城市的冬天很冷,夜裏零下幾度,程嘉禾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等待一晚上,手指都凍的發僵,終於在凌晨時分聽見餘映舟的聲音。

上天賦予了一個傻子非凡的耳力和目力,讓她能夠清晰分辨出鋼琴的每一個琴鍵按下的聲音,所以當她僵直冰冷的手指推開窗時正好看見樓下結伴同行的餘映舟和周明明。

很多年後餘映舟一直記得那一天,那是一個白雪皚皚的清晨,臘月二十三,小年夜,程嘉禾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裙出現在她們家的窗口。

冬天冰冷的長風吹動了程嘉禾的裙擺,漂亮纖細的手指緊緊按在腐朽的窗欞上,蒼白的面上毫無血色,像是北方冬天精緻到完美的冰雕。

好像隨時會從窗口跳下來,碎成千千萬萬片。

讓她心頭一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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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青梅今天也在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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