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明君（十九）

“母親身體如何？”剛回宮，衛王匆匆跳下馬詢問宮中女官。

“無事，是他們太小題大做。”女官還未回答，滿臉寫滿虛弱的王太后便杵着拐杖蹣跚着走了出來，見到辰玉時彷彿很震驚，“皇上？”

不知道原主是否見過王太后，總歸王太后是見過他的。文相曾說過衛王母子不受寵，是第一個被趕往窮苦封地的皇子。

“您身體不適，不必行禮。”辰玉能感受到衛王母子之間氣氛的不融洽，衛王很明顯是一腔真心，而面前的王太后神色卻極其不自然。

無論是看到他沒有半點驚奇，還是隱晦看向衛王的指責。

由於衛王擔心母親的身體，辰玉便先去休息。禁衛軍來報，他才知道原來距離發放賑災糧的村莊不遠。

隨後又收到小竹子的來信，看着紙上的一團墨水。辰玉深吸一口氣，覺得小竹子的毛筆字還有待加強，實在是一個字都看不懂。

還好黑虎的信中規中矩，裏面竟然還提到一嘴衛之舟。耿直的他沒看出小竹子和衛之舟的暗潮洶湧，只在信里欣賞衛之舟的魄力。

衛之舟！男主！

萬萬沒想到，男主的出現如此突兀又驚奇。

辰玉掰着指頭算算時間，再過段時間男主就要踏上劍指昏君的征程。男主又是他替黑虎選的未來明主，最好不要和男主碰面比較好。

等水渠一炸開就趕緊撤。

再次見到王太后，是在當晚倉促舉辦的宴席上。

王太後端着精雕細琢價值連城的酒杯，先是感謝辰玉為衛國送來賑災糧，后又話鋒一轉，暗語辰玉沒有提前通知就擅自插手衛國內政。

古人說話就喜歡咬文嚼字、引經據典。

面對王太后說的那麼多經典，並不知道這邊歷史的辰玉壓根沒聽懂，不過因為男主的存在也準備趕緊離開，雙方腦迴路不同卻依舊對上了頭。

這小兒，明明聽懂了卻裝作聽不懂。

王太后臉上笑意盈盈，心中腹誹不停，開始思考這小畜生來衛國的真實目的，難不成真是準備削藩？

看他們軟柿子好捏是吧？

衛王一貫大大咧咧，“如果十二弟不來，我還不知道現在災情這麼嚴重。十二弟真是我的福星，也是整個衛國的福星！臣替衛國所有的災民感謝皇上！”

殊不知他說這話的時候，王太后努力假笑的時候，氣的腦門上的青筋都要凸出來了。

想她聰明一世，怎麼會生出這麼個糊塗蛋？！

晚宴后，王太後宮中的打砸聲響了整整一夜。

辰玉打算第二天又去工地看看，然而被王太后以領略衛國風情為由硬是把丞相塞過來當導遊。

衛王自告奮勇的代替他去工地。

好歹在別人地盤，也不能不給點面子。辰玉覺得衛王這個人可以信任，只是言明不去太遠的地方，因為怕碰到男主。

就當是來古代旅遊，看看各種原生態美景。

另一邊，小竹子和黑虎也分別收到小皇帝的回信。

黑虎那邊倒是沒說什麼，小竹子打開書信第一句話就是回去讓他好好練字，然後才說起來衛國以後的事情。

“皇上來衛國了！”小竹子激動不已，“還帶來了第二批賑災糧，今日應當就會到，太好了，正解了我們目前的燃眉之急！”

“我們昨天聽到的巨響就是皇上帶來的新技、技術？說是一種炸/葯，目前已經炸開一座山，只要這兩天再炸開另一座山，就可以直接從其他封地引水，這樣旱災就會大大緩解！”

小竹子由衷發出一聲，“皇上，真乃神人也！”

他們要啥皇上送啥，這簡直如同天神下凡。

黑虎也很高興，“皇上來衛國肯定需要人守衛，我現在就啟程去見皇上。”

“等等，你急什麼。”小竹子翻了個白眼，“皇上在信里說了衛王的事情，依咱家之見，衛王是被人蒙在鼓裏，根本不知道災情的嚴重性。皇上被王太后和丞相再三阻止，還是衛王幫的皇上。”

“唉，咱家聽以前的老太監說過。衛王這個人就是腦子一根筋，他崇拜先皇、對所有弟弟都很好，後來被第一個趕到封地也沒怨過誰。”

“不過衛王生母就不行了，要不是她運氣好，說不定早就死在深宮之中。咱家昨天出去打聽了一下，如今的丞相就是王太后的親弟弟，這個黨/派盤踞衛國已久，導致民怨激憤。恐怕也是他們一直瞞着衛王。”

“女人參政？”黑虎十分不滿，“這個衛王也太過無能，竟然連自己封地的事情都不知道。”

想當初自家小兄弟被天下人辱罵昏君，再對比無能的衛王，真想不通誰才是昏君。

“衛王品性好，只是不適合為王。”小竹子說，“俗話說，女子頭髮長見識短。王太後有手腕心計，沒有她衛王也不會坐的安穩，可惜沒有遠見……”

“他們真這麼說？”衛之舟手下一抖，差點把木碗掉在地上。

下屬連連點頭，“我靠在窗邊，聽的真切，一個字都不差。”

其他人瞬間激動起來，“賑災糧有了，馬上又要引水成功，旱災馬上就會過去。暘國那小皇帝，真是我們的福星啊！”

“這簡直就像是天上派來拯救我們的神仙！”

“要我看啊，這衛王還不如退位，把衛國交給暘國直接管理。要是一開始就得到暘國重視，我們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衛之舟揮揮手，房中只留下幾個心腹。

心腹之一問道，“大哥，那我們還刺殺衛王嗎？”

他們是因為災情和不滿統治者才走在一起決定走上大逆不道的路，可現在暘國皇帝雷厲風行解決了大半問題。假以時日災情也會解決，他們的聚集彷彿沒了理由。

衛王是錯，可他錯在無知，他根本不知道慘烈的災情。他們原都以為這些是衛王旨意，卻沒料到是寵信的奸臣擅自做主。

房間裏沉寂下來。

良久，衛之舟說，“你們立即啟程，行程不變。不殺衛王，改殺丞相。我隨後就到。”

王太后在深宮之中他們不敢動手，興風作浪的丞相便成了怒火集中處。

衛王雖被奸臣迷惑，但已在幫助暘帝炸毀山體，算是將功折罪，罪不及死。

只是，不適合再為王。

小竹子在阻止黑虎離開后，自己其實也歸心似箭。不過他還記得皇上要找衛之舟，說不定是衛之舟這個人狼子野心，皇上半夜觀星掐算得知此事後，特意讓他來監視衛之舟。

反正在小竹子心裏，衛之舟肯定要對小皇帝不利。所以他絕對不能讓衛之舟知道皇上來到衛國，更不能讓他們見面。

“衛兄弟，今日怎麼沒見其他兄弟？”黑虎感覺奇怪，平日裏天天能看到的幾人沒了蹤影。

衛之舟笑了笑，“現在有了你們送來的賑災糧，大家不再挨餓，所以他們也想趕往以前的村子通知其他人。其實我也是這個意思，以前我有個相好的，後來因為災情走散了，最近聽說了她的蹤跡，想給她送點糧食過去。”

“衛兄弟果然情深義重。”黑虎佩服道，“我們也是來和衛兄弟商量的，這裏的災民已經基本安穩，等賑災糧到后我們準備離開此地。”

衛之舟遺憾的嘆了口氣，“我們真有默契。看來得在這裏訣別了，小弟在此祝二位一路順風。”

“你也是。”小竹子附和了兩句，心道終於把這人趕走了。

當日中午，第二批賑災糧已到。

災民們得知他們要去的下一個地點，紛紛表示那地方的災民是出了名的狠辣，所以他們願意陪同前往。

小竹子說，“有禁衛軍在，不會出事的。我們留了部分賑災糧給你們，相信咱家，災情很快就會結束。”

災民們感動的痛哭流涕，“謝謝，謝謝你們！”

小竹子連忙說，“你們可別謝我們，要謝就謝我們皇上。是皇上出錢出賑災糧，我們就是個押運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人喊了第一聲，所有人都喊了起來。

災民們衝著賑災糧隊伍不停磕頭，目送着車隊遠去，心中第一次有了他們也是大暘子民的安定。

衛之舟隱在人群中，默默看着。

良久，他從懷裏掏出一張不知來源的紙條，看着上面寫滿對暘帝的控訴，他昏庸無道，是無良之主，人神共憤之。

這樣的紙條，他見過無數次。

猶豫了片刻——

撕碎。

隨手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