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齊康給他的妹妹齊媛媛轉了兩萬元錢,實話實說這筆錢算不上多,畢竟家中每周的食材費用,就遠超過這個數字。
但齊康卻很忐忑不安,連着很多天都在不着痕迹地討好着我,似乎是在為這兩萬額外的花銷而做一些“彌補”。
意識到這一點后,我的心情變得不太愉快,我當然知曉齊康這個性格不會憑空出現,大概率是他從前就遇到過很多次的類似的情景——他向他的前任申請一筆錢用於繳納妹妹的學費,對方雖然同意了,但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通過各種途徑來表達不滿。
齊康沿用了應對他前任的策略,也在小心翼翼地討好我,甚至,更加絞盡腦汁、花費心思——畢竟,他曾經是過去家庭的賺錢主力,而現在他是被我養着的。
齊康的心中有一本記得清清楚楚的賬本,在這個賬本上,我顯然是他目前虧錢最多的“債主”,因此他對我近乎順從。
我並不喜歡我們現在相處的模式,然而,我又無法找到更合適的模式。
讓我們快進到甜蜜互寵的階段,或許齊康做得到,但我卻做不到。
我沒有那麼寬廣的胸襟,也沒有那麼從容的心態,我忘不了因為他的選擇和舉動而難過的每一個日日夜夜,我忘不了他曾經留給我的每一次背影和每一句絕情的話語。
縱使我知曉他身不由己,也知曉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但我的心沒那麼軟——它早就在這些年的種種經歷中打磨得格外冰冷堅硬,以至於我的思維方式還是從自身出發,或者簡而言之,可以用“自私”兩個字來形容。
我的確是個自私的人,我看不得齊康過得太好,給不了他全然的寵愛,我見他忐忑不安、小心討好,並不想將他捧在手心、訴說愛語,反倒是需要遏制住冷嘲熱諷、用言語刺傷他的衝動。
我們之間看似一切如常,實則如履薄冰,就這麼一眨眼就到了我們的婚期。
四月三十日民政局領證。
五月一日,五天假期的第一天,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
我們在這座城市最大的教堂舉辦了隆重的婚禮,婚禮的策劃沒有交付給金家,而是交付給了我注資的新銳設計室,年輕的設計團隊很懂浪漫和美感,婚禮的每一處細節都幾乎做到了極致,至少我很滿意。
婚宴開了八百桌,最後又加了幾十桌,不少政商界名流撥冗出席,當天我名下的幾家上市公司都直接漲停。
我喝了不少酒,最後邁進婚房的時候,其實對婚禮的細節已經有些模糊了。
但當我躺在床上、齊康溫順地幫我脫鞋子和襪子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一點婚禮的細節。
我將婚戒套在齊康的手指上,齊康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恐懼。
“我願意”倒說得沒有猶豫,接吻時倒像是一往情深,但如果說有多愛,那不過是在糊弄旁人。
我躺在我的婚床上,裝作已經醉得神志不清。齊康幫我脫去了所有的衣物,又打了溫水幫我擦拭了全身,過了一會兒,他打開門,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接過了醒酒湯,喂我喝了一碗。
——他倒是很會伺候人。
——但我的確不缺一個保姆。
我睜開了雙眼,權當作剛剛有些酒醒的模樣,問他:“幾點了?”
他看了一眼表,才回答:“十二點多了。”
“你今天開心么?”我醉醺醺地問他。
“能和你舉辦婚禮,當然是開心的。”
他邊說這句話,邊露出了一個笑容,這話倒像是真的。
我不打算難為自己了,扯着他的胳膊,將他拉進懷中,開始享受我已經遲到了幾個小時的新婚之夜。
我們中途還探討了一番女士婚紗的穿戴與暴力脫去的方法,我很滿意,但齊康有點心疼婚紗。
--
或許是因為喝了酒,又做了太多運動,這一晚我睡得很沉,第二天醒來后,倒是神清氣爽,心情頗佳。
我休了婚假,多睡了幾個小時,然而睡飽醒來,齊康卻並不在身邊。
我打開了小程序,查看室內房間的使用情況,並不意外地發現齊康正在書房裏學習——他在得到我投資的私立高中的學籍后,決定參加六月份的高考試一試,我雖然覺得他只複習了幾個月就去考試過於急躁,但倒也沒打壓他的積極性,只對他說:“如果這次成績不甚理想,那就再讀一年,明年繼續考。”
我這句話似乎取得了反效果,我原本是想給齊康減壓的,但無形之中,卻給他加了壓,他見縫插針地努力學習,連我們新婚的第二天早晨,依舊捨不得多睡幾個小時。
我穿上了睡袍,先洗漱乾淨,又去餐廳獨自吃了頓早飯,這才踱步走到了齊康所在的書房,剛推開門,就被齊康書桌上堆積成山的卷子驚到了。
我差點脫口而出地問一句:“你為了高考是要拚命了么?”
但在問出口之前,我突然意識到,他的確是在拚命複習了。
於我而言,高考不過是過往經歷中的一筆,它甚至談不上我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然而對齊康而言,高考是他十多年來的執念,倘若沒有遇到我,或許會成為他終身的遺憾。
我把改變命運的機會交給了他,我原以為他會像絕大數的成年人一樣,口口聲聲說著後悔,但實際上卻原地踏步、拒絕改變。
我熟悉人的惰性,熟悉人的疲軟——這些都是我做好一個遊戲必須了解的玩家心理學常識。
但我未曾料想過,齊康是絕大數人以外的“少數人”,他是真的能克服掉惰性和慣性,也是真的在向著他既定的目標去努力、去奮鬥。
我從埋頭讀書的齊康身上久違地看到了一點光,我聽着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響,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我趴在書桌上,看齊康依舊不停歇地寫着卷子。
我問他:“不累么?要不要休息一下?”
齊康卻搖了搖頭,回答我:“我不累,我再做半套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