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含恨而終
這天,給柳長卿做媒的顧媒婆慌慌張張闖進了他們家。
“見鬼了,見鬼了,你們見鬼了!”她平復喘息,驚魂未定。
“那上官芊已經死了七日了,你們如何見到她的?”
“啊!”
柳大娘手中的水盆砰然打翻。
“怎麼可能呢?那姑娘…”
忽的想起她要求長卿撕去橫幅的古怪舉動,柳大娘背後一陣寒涼。
顧媒婆喝下壓驚茶,神情駭然。
“我說柳大娘,這事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沒見着那姑娘長什麼樣,你去求一張畫像,說不定有人在假冒上官家的小姐也不一定。”
“我可是不敢再去了,那守衛跟我說的時候,我差點就嚇死了。”
她扶着起伏跌宕的胸脯,不停的打着寒戰。
柳大娘二話不說,提起了籃子。
“我自己去看,我就不信,那麼好的姑娘,竟然不是個人!”
顧媒婆四周環顧了一下,越發覺得毛骨悚然。
她拔起腳向外逃竄:“柳大娘,你等等我!”
柳大娘鎖了門,直往北郊而去。
寧海北郊,上官府。
整條街顯得有些清寂,路人行色匆匆,不作停留。
院落高牆內,時不時的會有樹枝延伸出來,在牆邊留下一抹陰影。
門前纏繞着白綾,白色燈籠之上寫着大大的奠字。
柳大娘理了理心緒,硬着頭皮上前問道:“敢問小哥,你們府里有沒有一個叫上官芊的姑娘?”
兩侍衛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有兩個人來找二小姐?”
抬起嗓子說道:“我們家二小姐已經過世了,你來晚了。”
柳大娘一聽,臉色便變了。
顧媒婆說的還真不錯。
可她依舊不死心。
“我昨兒還見到她了,怎麼這麼快就死了?”
那侍衛心中大駭:“老太婆。你胡說什麼東西!我們家二小姐都死了七天了,今兒是頭七!”
柳大娘百般辯解:“我真見到她了,就昨兒晚上,要不然,你們給我一張畫像,我認一認。”
那侍衛半信半疑的進了門,不一會兒拿了一張畫像出來。
柳大娘接過,顫巍巍打開。
那是一幅美人起舞的畫。
眼若秋波,眉似柳葉。
鼻如懸膽,口若櫻桃。
身姿曼妙,水袖當空。
儼然就是昨天晚上長卿帶回的那個姑娘。
她大駭之下,掉落了畫像。
“見鬼了,見鬼了,真見鬼了!”
那侍衛撿起畫像,疑惑的問道:“老太婆,你確定你看到的是我們家二小姐嗎?”
柳大娘大驚之下,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渾身上下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只覺心中驚恐不已,連回答他的話也整理不出。
“見鬼了,見鬼了,真見鬼了…”
她不斷重複着這句話,驚慌失措的離開了上官府。
兩侍衛驚愕的看着她跑遠,無奈的聳了聳肩。
“今兒兩個來找二小姐的人,怎麼都這樣?”
那拿着畫像的侍衛打開畫像,撣去畫上的灰塵。
畫上美人衣袂飄飄,別有神韻。
那輕盈的身姿,活像是要羽化登仙而去。
他可惜的搖搖頭:“真是作孽啊!這麼好的小姐,竟然得病死了。”
一邊的夥伴低聲提醒他:“快別看了,老爺出來了。”
侍衛剛合上畫,上官明啟便到了門口。
他身着絳色官袍,身材壯實而高大。
只是稍稍挨近,侍衛便感到了莫名的壓力。
這就是所謂的官威么?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麼東西?”他朗聲開口。
聲線沉穩而有力。
侍衛顫巍巍遞上:“回老爺,是二小姐的畫,剛剛來了個老媽子,說要看看。”
上官明啟接過,眉眼間含一絲悲傷。
“人都已經走了…”
打開畫像,上官芊的面容便呈現在了眼前。
似乎還是那個乖巧的女兒在他面前起舞,笑意不散。
他星目含淚,終是顫抖着合上畫。
芊芊,若是當初,為父依了你,現在也不至於天人永隔吧!
猶記當初,她一遍又一遍在房中練着書法。
只寫三個字,柳、長、卿。
起風后,大風卷着紛飛的宣紙在府中飄蕩。
一幫下人議論紛紛。
他震怒不已,罰她在深秋寒涼的園中跪了整整一夜。
“求爹爹成全…”
她開口,只這麼一句,再無他言。
他甩袖而去:“他是一介寒生,你想都不要想!”
那夜下起了大雨,她跪在園中,終於受涼病倒。
不肯服藥,以死相逼。
他依舊沒有妥協。
“為父已為你安排好一門親事,待你病好之後便出閣!”
久病不起,終是心如死灰,含恨而終。
貼身丫鬟為她整理遺容時,掰開了她緊握的玉手。
手中一絹錦帕,只綉一樹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