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滑翔的第二天
在發現自己朝大兔子飛去時,呦呦不是沒有掙扎過,可他滑翔技術實在差勁,下墜的速度太快,他只來得及調整方向,卻沒想到,調整的結果比不調整還要差……
他在“啪嘰”一聲掉到男人肩膀上后,暈暈乎乎還沒反應過來,便順着衣服滑落,正好被男人口袋兜住,整隻飛鼠都被包裹在口袋裏。
完了完了,這個人類會不會把他拎出來,發現自己和大兔子一樣是妖后,順便把他開/膛破肚,讓他陪大兔子一起死不瞑目?
捂着還在暈的腦袋,呦呦害怕地縮成一團,他閉上眼睛,等待自己後頸被人揪起,甚至連自己的一百零八種死法都想好了,可他等了許久,自己仍安安穩穩躲在口袋裏。
等等,難道他掉下來的時候男人注意力全在大兔子身上,所以沒看到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呦呦試探性地睜開一隻眼,確認面前的人類還是沒有動靜后,才敢把自己另一隻眼睜開。
自己都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太過離奇,可男人遲遲沒有動作,無疑證明了呦呦的想法是正確的。
繼續在男人口袋裏縮了一會兒,確認男人真沒發現他后,呦呦開心地抖抖尾巴,隨後發現自己動作好像太大,整隻鼠僵在口袋裏一動也不敢動。
或許是男人穿的衣服多,呦呦不算大的動靜根本沒被發現,他僵住好一會兒,再度確認這隻人類沒有發現他,才悄咪咪在人口袋裏嘆了口氣。
剛才真的太嚇人了嗚嗚嗚,好在他聰明,沒有自投羅網從口袋裏跑出來,這才找到生機。
將自己在口袋裏怕得差點連呼吸都放棄的行為解釋成隨機應變,被略顯狹窄的口袋擠壓成白糰子的呦呦猶豫許久,伸出前爪,抓住了口袋裏的布料。
他動一下,便僵在原地幾秒,觀察面前人類的反應,男人似乎對口袋裏的動靜渾然不覺,哪怕呦呦四隻爪子都扒住衣物,衣服的主人動都沒動一下。
漸漸從溫暖黑暗的口袋中得到點點安全感,呦呦小心翼翼地扒住衣物往上爬,可當他耳朵頂出口袋邊緣時,又開始猶豫起來。
萬一這隻人類是個大變/態,就喜歡看自己出來自投羅網怎麼辦?萬一本來這隻人類沒有發現他,他一探出頭來就被發現了怎麼辦?萬一……
呦呦想得入神,完全沒發現自己小半個頭伴隨雪白的耳朵露了出來,蓬鬆的絨毛與偶爾吹來的風一起輕輕擺動,只需一低頭,便能輕易看到。
溫如應靠着樹榦,看着面前足有大象那麼大的紅眼兔子,慢吞吞打了個哈欠。
北城室外的冬天實在太冷,如果不是抓住這隻兔妖能有一周的假期,哪怕局長親自來拖他,溫如應也不會踏出家門半步,家裏暖氣剛通一天,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被人拖去參加宴會,想去解決兔妖,身後還跟了個麻煩。
想到今天的經歷,溫如應又默默打了個哈欠。
一陣寒風襲來,將溫如應本就白皙的面容吹得更加沒有血色。
他垂下頭,琥珀色的眼眸不再看向兔妖,而是被睫毛遮擋,隨着時間推移,漸漸閉上眼睛,頭也一點一點的,偶爾醒過神般抬起頭,確認面前的兔子還在,盯了兔子一會兒后眼睛不受控制閉上,如此往複。
還不知道口袋主人在和睡意搏鬥,呦呦抓住衣服,還在緊張地思考要不要探出出頭來觀察情況,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鬥爭,秉持着“死也要死得明白”的理念,呦呦前爪勾住上方的衣服,悄咪咪探出了頭。
他頭探錯了方向,哪怕後面不再有口袋束縛,前面依舊是雪白的羽絨服,四周安靜得嚇人,只有寒風敢肆意吹拂,使松林搖晃着發出聲音。
呦呦慢吞吞扭頭,還沒來得及抬頭看面前人的情況,卻正好撞上一雙瞪得大大的血色眼睛。
“……”
被嚇了一跳,呦呦爪子一松,差點滑回口袋裏。
他迅速扭過頭,在衣物上勾出划痕,才沒有使自己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扁平的尾巴擺了擺,重新翹回背上,呦呦深吸口氣,回想起之前看到過的景象,很快清楚剛才自己看到了什麼。
那隻被人說是妖,自己還沒來得及滑去那邊看熱鬧就已經慘死的大兔子。
哪怕知道大兔子早就英勇就義了,乍一看到,還是有、有點恐怖。
呦呦眨了眨眼,不敢再朝那個方向看去,他看向其他方向,另一隻人類消失無蹤。
被人發現的風險大大降低,呦呦緊張地抖抖耳朵,抬起頭,想偷看這隻人類在做什麼,卻被厚厚的羽絨服擋住,只能看到男人幾縷黑髮和垂下的額頭。
以為男人發現自己,呦呦嚇得“咻”一聲縮回口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他耳朵稍稍豎起,害怕地聆聽周圍動靜,可口袋外除了“嗚嗚”狂吹的風和被吹得發出聲音的松樹,再無其他聲音。
恐懼的情緒稍稍褪去,緊張與疑惑佔據他的心,呦呦尾巴不安地擺動,與口袋發出摩/擦聲后又迅速停止。
這次沒猶豫多久,呦呦便重新在口袋裏探出頭,他抖了抖耳朵,確認男人還是沒有反應后,靠着口袋,將圓乎乎的身體後仰,才用自己的大眼睛,看到面前這隻人類的全臉。
即使低着頭,那人長得也非常好看,呦呦描寫人類樣貌的形容詞匱乏,說不出具體哪裏好看,只覺得鼻子好看,眼睛的顏色也好看,向他見過的琥珀般晶瑩剔透。
等等,他為什麼能看到男人眼睛的顏色?
意識到問題,還在評判男人樣貌的呦呦身體霎時僵住,他不受控制地炸起毛,像以往遇到天敵時待在原地一動不動,想要等到敵人動后,才迅速跑路。
可他盯了男人好久,也沒見男人有所動作,只有琥珀色的眼睛偶爾會被睫毛遮住大半,過一會兒才能看清眼眸顏色。
維持探頭的姿勢許久,呦呦終於敢確認自己發現的事情。
面前這隻人類,在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迅速解決大兔子后,靠在樹上……睡著了?!
男人這麼久也沒動,甚至沒發現自己口袋裏多了只小動物的事情瞬間得到解釋,從不冬眠的呦呦睜着自己漆黑的大眼睛,傻傻望着面前人,驚訝擠掉恐懼將腦海佔滿,他看看面前靠在樹上打盹的男人,再看向死不瞑目的大兔子,覺得事情超出了他這隻活過足足十六個冬天的大飛鼠的認知。
震驚隨着時間流逝不斷減淡,呦呦卻仍仰着頭,獃獃看向面前人。
他不能像人類一樣做出各種表情,即使無比震驚,臉也像是帶着活潑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招人喜愛。
又過了一段時間,呦呦才低下頭,面帶微笑地……撓了撓頭。
他眨眨眼,看着男人頭重重垂下,隨後被驚醒般抬起頭,還沒來得及縮回口袋,呦呦便聽到男人打了個哈欠,看向一邊的大兔子,完全沒有朝下方看一眼。
等男人頭再度垂下后,更加震驚的呦呦又默默地撓起了頭。
他無法用自己十六年來從人類身上學到的任何語言準確描述自己現在的感受,只能用動作表達自己的震驚,但很顯然,男人根本沒發現他,更別提看到他撓頭的動作了。
人類,尤其是會捉妖的人類,實在是太可怕了。
呦呦動了動粉紅色的三瓣嘴,不由自主地想。
稍稍平復心情,呦呦自然不能放過直接跑路的機會,身前的人類哪怕超級愛犯困,能把那麼大的兔子殺了,對他來說也是無比危險,還是跑為上策。
他扒住口袋邊緣,將自己上半身露出來,正準備掙脫口袋的束縛,一直關注四周動靜的耳朵微微抖動,聽到了不遠處的腳步聲。
呦呦朝腳步聲方向看去,發現那人離自己只有差不多十米的距離,他第一反應是加快速度跑路,可呦呦很快想到,和會捉妖的人類在一起的,八成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在松林里這麼橫行霸道的大兔子現在還在他不遠處躺着,要是自己跑,萬一那人直接把自己順便除了怎麼辦?
糾結要不要逃跑,呦呦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終深吸一口氣,重新將自己身體塞回口袋。
默默縮在口袋裏,呦呦以為自己藏的位置很好,卻不知道,他之前偽裝得好是因為溫如應實在太困,沒工夫注意四周動靜,加上這附近沒人。
原先貼住羽絨服的口袋悄悄鼓/起一小團,時不時因為緊張稍稍挪動位置,渾然不覺只要有人看到溫如應的口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隱藏便會露餡。
渾然不覺自己的偽裝馬上露餡,呦呦在有些黑的口袋裏緊張地移動,耳朵懵懂地豎起,以為只要瞞過這次,就能很快跑路。
他不知道,隔着大老遠,那人便將目光放在了溫如應羽絨服的口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