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達美妮濕原常年迷霧籠罩,棲息在這裏的生物又狡猾危險，薩次身後的考生便越來越少——當然，有一部分考生才華出眾,即使暫時離隊也能憑自己的力量找上來。不過這類考生中不包括羅萊蕾,她一直牢牢地跟在薩次身邊，想跟丟也沒機會。
“您跑了這麼久不累嗎？”羅萊蕾問，“卡蜜拉說她從沒見過這麼能跑的人。”
薩次動作不變:“想要職業獵人，武力是最基礎的,這點距離還不算什麼。你能使用那樣的道具,應該能明白我在說些什麼。”
“是‘念’對嗎？我聽我的一位親戚說過，但我好像做不到那樣的事情。”羅萊蕾說。
薩次以為她是對自己沒有信心,但羅萊蕾是進入濕原后還能牢牢跟好自己的考生，怎麼說都算能力超群了。出於一種憐愛的心理，薩次安慰道:“念並不是天生的能力，大家都是通過修行才習得。你無法使用念只是因為還沒有人教過你，不必灰心。”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羅萊蕾搖搖頭。
也許她的心中存在着某些難以淡化的陰霾，薩次想,對於這樣的人只能由他們自己克服了。
他沒有再勸羅萊蕾。
實際情況和薩次的想像大相逕庭,羅萊蕾並沒有說謊。在她有過幾次擾亂伊爾迷任務的經歷,雖然這種相遇能用某一方運氣很差去解釋——羅萊蕾又不會閑着沒事跟蹤伊爾迷，但她給伊爾迷帶來的困擾是實打實的。
看在親戚關係的份上,伊爾迷最開始沒有計較，然而羅萊蕾之後的行為卻差點害一個大單子辦不成。伊爾迷那個時候大概真的是氣昏了頭，他用帶有惡意的念攻擊了羅萊蕾。全然不顧羅萊蕾事後會不會告狀,也忘記了亞當斯是一群將痛苦視為快樂的人。
只是抱着怒意,想要教訓羅萊蕾。
一般情況下,遭受念能力者的惡意攻擊會導致全身的氣孔被打開,被攻擊者的下場只有兩個:死亡，或者成為念能力者。
但是羅萊蕾成為了第三種情況，她既沒有因為氣孔打開造成的生命氣息流失而死亡，也沒有成為念能力者。伊爾迷的念在她身上煙消雲散，什麼痕迹也沒有留下。
這樣的異象讓伊爾迷瞬間清醒過來，他不可思議地將羅萊蕾擺弄一番，得出了“這個孩子永遠也不會成為念能力者”的結論。
“你的身上居然沒有氣孔。”伊爾迷詫異地說，“就算是死人也會有殘留的念，但你居然沒有這種東西。”
“粗暴地做出結論的話，你都不能被稱之為人類了。”
羅萊蕾一度對伊爾迷說的這句話充滿了恐慌，她到家后反覆檢查了自己的身體好幾遍，又向自己的父母詢問，好久之後才從這種恐慌中擺脫出來，並自我認知伊爾迷是在欺騙她。因為這個小插曲，伊爾迷始終沒有受到懲罰——對血親下手的懲罰。
羅萊蕾從回憶中脫離，薩次的話從另一個層面證明了伊爾迷並沒有欺騙她，她的確有什麼地方和人類不一樣。不過這種事情並不重要，羅萊蕾滿不在乎地想，她只要是她自己就好了，只要她還能自由行動自由思考，並繼續愛着她的家人，是不是人類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裏，羅萊蕾的心情重新陰沉下來。也是這時她發現空氣里亞路嘉的味道變得寡淡了不少，這說明對方大概和她走散了。羅萊蕾告別薩次，通過卡蜜拉的指引找到了亞路嘉——他體內的拿尼加實現了很多人的治癒願望，這讓亞路嘉非常疲累，靠在一棵樹旁睡著了，而守在他身邊的人是集塔賴苦。
“集塔賴苦。”羅萊蕾歡快地叫了一聲，“是你在守着亞路嘉不讓他做好夢嗎？”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但羅萊蕾要這麼認為的話，伊爾迷也樂意順着她的話往下說:“沒錯。”
那些被拿尼加治癒的考生垂涎她的能力，想對睡着的亞路嘉下手，/,d./然後被伊爾迷殺死了。
“噢，你真的很貼心也很可愛。”羅萊蕾對他的喜愛更上一層樓，忍不住揭開面紗吻了他一下。
伊爾迷本能躲開這一吻的，但他想到亞路嘉對羅萊蕾的信任、亞路嘉的能力、還有毫不知情的羅萊蕾對自己表現出的喜愛——這些東西讓他忍住了躲開的動作。
羅萊蕾的嘴唇冰冷又柔軟，像曼陀羅雪白的花瓣。
“這是感謝嗎？”伊爾迷甚至有閒情逸緻反問羅萊蕾。
伊爾迷救下亞路嘉當然不是出於什麼兄弟情義，實際上他已經準備在失去意識的弟弟身體裏插|入念針，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亞路嘉淘汰，最終帶走他。
“看你如何理解了。”羅萊蕾說，“出於感謝，還是出於愛，你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向。”
伊爾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岔開話題問:“接下來一起走嗎？”
但是羅萊蕾及時趕到，讓他沒有機會實施那些想法。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沒有意見。”羅萊蕾將亞路嘉撈到卡蜜拉的掃把頭上，用一種驚人的平衡手段掛住了亞路嘉而不讓他掉下去。
於是，羅萊蕾和伊爾迷一起前往了第二考場。他們到的比較晚，幾乎是卡着截止的時間線。
第二場考試的考官是美食獵人門淇和卜哈剌，兩人制考官也導致這場考試被分為兩個回合，由兩人分別提出考題和判定合格。
既然是美食獵人，當然會要求他們烹飪美食，還提出了只有讓考官覺得好吃才能通過的苛刻條件。第一回合的考官卜哈剌提出以烤全豬作為題目，雖然抓捕野豬的過程略微艱辛，但只要做出烤全豬的考生他全都予以通過了。
這讓門淇很不滿，並表示由於卜哈剌的寬鬆標準，她會提出更加嚴格的考題。從現場情況來說，門淇完美踐行了自己的宣言。她提出的考題“壽司”從情報上就難倒了一大批考生，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料理，更別提製作了，交上去的作品也是千奇百怪。後期因為雷歐力和酷拉皮卡大聲討論的緣故，有關壽司的情報被泄露，門淇卻因為被考生激將，犯了老毛病——
“不行！米飯捏得太緊了！”
“魚肉怎麼能切成這樣！”
“你根本沒有好好把醋攪拌到米飯里吧！”
明明只是考察個人能力的獵人考試，現在通過標準卻變成了“製作的料理好不好吃”。這就是門淇的老毛病，一旦被激怒就會對食物口味更加挑剔，現場的考生一個人也沒有端出讓她滿意的食物——本來這就是強人所難，美食獵人自身就是頂級的料理人，更別說在其中處於頂點的門淇了。
“這是我製作的壽司，請您品嘗。”直到羅萊蕾端上她的作品。
盤子裏的壽司看起來中規中矩，就是一團米飯上蓋了片魚肉。門淇盯着這兩塊壽司看了半天，壽司上的魚肉好像害羞了一樣，原地蠕動了一下。
“上面的魚肉在動吧？！”門淇大叫，“你根本就沒有把食材處理好啊！”
“不，這就是我製作的壽司。”羅萊蕾說，“它才用的烹飪手法比較新潮，至今沒有普及，您沒有見過是正常的。但作為公平公正的考官，您至少也該嘗一下。”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也很有禮貌，所以將門淇哄好了，她願意嘗一嘗羅萊蕾的壽司而不是像之前那樣看到不對胃的食物就拒絕品嘗。
魚肉還會跳動的壽司被門淇吃了下去，她細細咀嚼一番後放下筷子，說:“這關只有你一個人能合格，其他人全都可以回家了。”
“誒？！！！！！！！！！！”
“憑什麼啊？！”
“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只因為你的個人喜好我們就要打道回府嗎！”
“再說你剛才不是也說壽司的魚肉還會動，食材都沒有處理好嗎？現在居然讓她通過，這是開後門！”
門淇重新翹起二郎腿:“這是我的判斷標準，不需要和你們解釋/,d./。總之，她做的壽司鮮美無比，魚肉好像在嘴巴里遊動一樣，是我吃到過最新鮮最美味的壽司！”
羅萊蕾端出剩餘的壽司，分給小傑他們:“要不要吃一點，你們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吃過東西，一定很餓了。”
雷歐力狐疑地抓起一塊壽司塞到嘴裏:“你不是也沒有吃東西嗎……美味！這個壽司真的很美味！”
“的確，和我們製作的根本不是一個水平的……”酷拉皮卡也心服口服。
“明白水平的差距了吧。”門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剩下的人就趕快回家準備明年的考試吧！”
如果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通過測試，大家還會感到生氣——畢竟門淇使用的合格標準確實要求太高；可一旦出現了合格考生，大家就有些認命了。獵人考試的合格率本來就非常低，三年考試只合格一人的情況非常常見，也許羅萊蕾就是那三年一人，他們就是被淘汰的考生。
大部分考生垂頭喪氣的時候，羅萊蕾端着特製的那份壽司來到的伊爾迷面前:“來吃壽司嗎？”
伊爾迷點點頭，伸手接過去:“味道，很不錯。”
“您能喜歡真是太好了。”羅萊蕾說，“給您的這份壽司是特別製作的，裏面加了一些可愛的小東西。”
“是什麼？”伊爾迷邊嚼邊問。
“一點我自己的骨灰。”羅萊蕾說，“會讓食物變得更加美味可口的小秘訣——家傳烹飪技巧。”
伊爾迷咀嚼的動作突然愣住了。
羅萊蕾好像從他木頭一樣的表情里讀出了某種情緒，問道:“您噎到了嗎？為什麼突然不吃了。”
“……沒有。”伊爾迷說，“這個壽司，確實很好吃。”之後去扣一下喉嚨吧。
“我很遺憾沒有辦法和您一起繼續參加考試。”羅萊蕾說，“這裏居然只有我一個人晉級了。今天也許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您，所以關於之前的那個問題，希望您能答覆我。”
伊爾迷還沒來得及說話，自稱獵人協會會場的老人就從天而降，稱門淇的判定標準有失公允，並宣佈第二場考試加試一場，考試內容依然由門淇決定。被協會會長親自關照的門淇沒有再將食物的美味作為判定標準，轉而帶着他們來到了一片光禿禿的山上。
“這裏是蟆虎山，棲息着一種名為葡萄蜘蛛的生物。”門淇站在懸崖上說，“它們為了躲避天敵在這裏築巢產卵，因為入手難度很高也因為卵本身的美味，葡萄蜘蛛的卵也被稱作‘夢幻之卵’。你們只要能夠摘到它，這場考試就能合格。”說完她縱身躍入深深的峽谷，攀住葡萄蜘蛛的蛛絲成功拿到了卵，又藉助峽谷特有的上升氣流回到懸崖邊。
門淇拋接着手上的葡萄蜘蛛蛋，說:“好了，接下來就輪到你們了。”
有的考生學着她胡亂跳下懸崖，卻只是掉進下方的河谷，沒有回到懸崖。
“沒有被吹上來。”酷拉皮卡說。
奇犽插着兜說:“因為風不是一直在吹，要看準時機啊。”
卡着下一次上升氣流吹起的前一秒，他們四個一齊跳下懸崖，然後各自帶着葡萄蜘蛛的蛋回來了。
奇犽捧着那隻巨大的蛋問羅萊蕾:“羅萊姐，你不去拿嗎？”
羅萊蕾指了指騎在卡蜜拉上面的亞路嘉:“亞路嘉的魔力用完了，我得讓卡蜜拉照看他一段時間。”
柯特聽到她的話，捏碎了手上的葡萄蜘蛛卵。
“那羅萊姐怎麼辦？”柯特問。
“不用着急，蛋很快就會自己送上來的。”羅萊蕾朝懸崖沒有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好像有東西上來了！”小傑指着懸崖
那些掛在懸崖上的蜘蛛絲重重地晃動了幾下，隨後一隻長着十二條腿的巨大蜘蛛爬了上來。它似乎擁有人類的智慧，在考試中尋找着什麼。
門淇舉起了刀:“都退後！葡萄蜘蛛是很兇猛的生物，你們對付不了！”
考生們聽到她的話，紛紛警戒着不敢亂動，生怕觸怒這隻葡萄蜘蛛。
“是不是它察覺到我們偷走了卵，想上來報仇啊？”有的考生問道。
“不可能的。”門淇回答，“葡萄蜘蛛是晝伏夜出的生物，現在不是它們的活躍時間。”
就在所有人都緊張不已的時候，羅萊蕾突然舉起了雙手，還大幅度地揮了揮。
“喂！羅萊蕾！你這樣會吸引它過來攻擊你的！”雷歐力喊道。
那隻蜘蛛果然靠近了羅萊蕾，但是羅萊蕾卻沒有逃跑。相反她的嘴巴又開始發出那些人類聽不到的聲音，而那隻蜘蛛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兩隻腳在腹部之下摸索着，將一團沉甸甸的東西丟到她面前。
“我很高興能幫到你。”羅萊蕾對那隻蜘蛛說。
蜘蛛做完這一切后又爬下懸崖，只是離開前頻頻回望羅萊蕾。
等它完全離開后，考生們才放鬆下來，圍在那個被葡萄蜘蛛丟下的東西旁想看清它的真面目。
“是葡萄蜘蛛的蛋！”
“還是一整窩！全都被打包好送過來了！”
“什麼？！”門淇聽到這話不可置信，也擠進考生里查看，“真的是整整一窩！你操縱了那隻葡萄蜘蛛嗎？”她問羅萊蕾。
“當然沒有。”羅萊蕾說，“我只是聽到一些很傷心的哭聲，然後和哭聲的主人交談了一番，並幫助他解決一些困難而已。”
羅萊蕾撕開蜘蛛網，從裏面取出一隻葡萄蜘蛛蛋丟進準備好的大鍋里:“那隻可憐的葡萄蜘蛛遭遇了婚姻不幸，他的伴侶背叛了他，和另一隻雄性葡萄蜘蛛產下了新的卵。他無法挽回伴侶，也無法破壞那些卵——殺死族群的新生代可是會被驅逐的。仇恨和無能為力讓他悲傷不已，整日整日睡不着覺，眼睛都哭瞎了幾隻。”
“……然後呢？”門淇問。
“我聽見了他的苦難，提出可以幫他解決到伴侶新產下的卵——不會被族群發現的辦法。”羅萊蕾說，“他解決了煩心事，我通過了考試。兩全其美。”
尼特羅嚯嚯地笑着，走過來說:“你能聽懂動物的語言呢，這是不可多得的好天賦啊。”
“沒有天賦，只有勤工苦學。”羅萊蕾的聲音里有一絲疲勞，“另外我可得說一句，不要把動物想像成太過美好的生物。剛才那隻葡萄蜘蛛甚至向我求愛了，但我拒絕了他——我可不想給那窩嗷嗷待哺的小蜘蛛做后媽。”
柯特用扇子捂住嘴:“羅萊姐幫他解決了難題，他居然用這種方法去報答她。真是恩將仇報。”
“是恩將仇報啊。”小傑也沉痛地說，“那隻葡萄蜘蛛品性不太好呢。”
“的確，明明對方幫助了他，卻提出這種居心不良的請求，是恩將仇報無疑呢。”酷拉皮卡表示贊同。
奇犽:“你們兩個不要那麼理解羅萊蕾和那種奇怪的價值觀啊。”
等騎着卡蜜拉的亞路嘉也飛上來之後，鍋里的葡萄蜘蛛蛋就開始烹飪了。最簡單的白水煮，呈現給眾人的卻是最極致的美味。
“這個味道真好啊。”羅萊蕾說，“那窩蛋還剩下這麼多，給媽媽還有基裘姨媽都送去吧，讓家裏人也嘗嘗。”
門淇說:“葡萄蜘蛛的蛋很難保存，如果寄過去的地方太遠，不如在這裏當場吃掉。”
“沒關係，我有自己的辦法。”羅萊蕾走向正在品嘗的亞路嘉。
“我要對拿尼加使用‘命令’。”羅萊蕾對亞路嘉說，“我命令拿尼加，將這些葡萄蜘蛛蛋送到枯枯戮山還有亞當斯莊園去。”
亞路嘉的眼睛和嘴巴又變成烏黑的樣子，拿尼加出現在外面，點點頭說:“好。只要是羅萊蕾的話，什麼都能做。”
她發動能力，那窩葡萄蜘蛛蛋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等等！”在傳送完成前，羅萊蕾箭步衝過去，“拿掉一個蛋。我不要給伊爾迷寄他那份。”
“決定好了嗎？這次真的要傳送了。”拿尼加說。
羅萊蕾點點頭。
葡萄蜘蛛的蛋徹底消失了。
傍晚登上飛艇之前，伊爾迷找到羅萊蕾。他撩開她漆黑的面紗，說:“之前的那個問題，我可以給你答覆。”
“我同意和你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