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螢火蟲之舞
他稍微等了一會兒才站起來悄悄跟上。
說起來,這種行為似乎十分不好,不過就讓春野這麼半夜偷偷溜出去不知道去哪了,他也放不下心。
扭頭一看,大哥還在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
他這種從來不把煩惱憂慮帶到睡眠中的特點某種程度上還真是讓人羨慕。
估摸着差不多了,千手扉間才離開山洞,正好看到春野櫻輕巧地幾下跳到懸崖之上的背影。
她沒回頭,大概是不知道他也追了出來。
猶豫了一下,千手扉間依舊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去。
*
越往北上,外面的氣溫就越冷,晚間更是如此。中途路過城鎮的時候,她買了加厚的新衣服,此刻即使穿着也依舊時不時打個寒戰。
可泛着涼意的空氣依舊沒辦法讓她的頭腦冷靜下來。
每次遇到重大的問題,她總是不由自主地逃避,每當這個時候,她就又覺得自己再一次變回了那個因為被人說成是‘寬額頭’而自卑流淚的春野櫻。
那時,她認識了井野。
可是現在井野不在她身邊了,也沒有人能再像她那樣及時地拉她一把。
她不知道應該怎辦了。
現在仔細想來,她那個時代很多本來可以避免的悲劇,都是木葉建成時就初現彌端的。她知道初代目和二代目兩位都是好意,或許當初他們建立各種部門、執行各種政策時的意願是好的,甚至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開創了先河,是了不起的成就。
可人心是複雜的。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們一樣全身心地為村子奉獻,也有人在執行這個目標的過程中走了歪路。
許多人的悲劇本可以避免。
她想起那次自己和鳴人闖入了月讀世界,在那裏,波風與漩渦夫婦並非拯救村子而犧牲的英雄,鳴人終於有了他渴望的家庭。如果能夠自己決定人生,那鳴人是會選擇經歷苦難的童年之後再被大家稱為拯救木葉的英雄,還是會選擇一開始就幸福美滿的家庭?
她想,大概是後者吧。
但是,自己能對改變其他人的命運負責嗎?
她是要站在這個時代冷眼旁觀,還是要做些什麼?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映襯着她的心情,今夜連月亮都沒有從烏雲中探出頭來,森林中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春野櫻低着頭漫無目的地四處亂走。
不用擔心找不回去,二代目在山洞四周用查克拉設置了警戒線,如果有外人觸碰的話就會自動提醒他。她可以感知到那些微量查克拉,所以不會迷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可能是僅僅走過了很短的一段距離,余光中突然出現星星點點。
春野櫻停下腳步,驟然抬頭才發現,她已經被‘星光’所包圍了。
河岸的對面,不計其數的螢火蟲在夜晚發出點點熒光,像是在呼吸一樣起伏着,所有的螢火蟲都維持着同樣的規律閃爍着光亮,一閃一閃、一片一片,照亮了整條河帶。
像是光點組成的波浪。
木葉周圍已經很少能見到螢火蟲了,而即便偶爾還能再見到一兩個,她也早就失去了能駐足觀看的心境。
春野櫻的唇角微微彎起,她輕巧地跳了下去,離那些光點更近一些。
可是螢火蟲們不喜歡她,每次她一伸手,它們就四散開來,在光點編製成的夢幻當中出現一塊暗下來的缺口。
多麼神奇,多麼奪目,令她無端想起有一次她和鳴人都穿着浴衣參加夏日祭,他們手裏拿着一藍一粉寫了‘祭’字的團扇,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到山上。
往下眺望時,縮小的祭典紅燈籠里的黃色燭光,就好像是這樣的螢火,只是它們不會一閃一閃如同呼吸一般地發亮。
她多麼想和人分享她的心情——春野櫻是需要人陪伴的,一直以來她都知道這一點,她身邊也永遠都有人陪伴着。
只要邊扭頭邊叫‘鳴人’,就會有人在身邊答應她,期待地等着她的下一句話。
只要回頭喊‘卡卡西老師’,就會有人放下手裏的《親熱天堂》,用帶着疑問的目光看着她。
只要跑過去說‘井野豬’,就會有人先是佯裝生氣地‘你幹嘛寬額頭’,然後再無奈地笑着問她怎麼了。
可如今,她茫然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時,卻發現身旁一個人都不見了。
“春野。”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驀然回頭時,卻發現有人正站在高處。
“春野,你已經走了很遠了。”
是二代目。
他沒有穿那身顯眼的藍色盔甲,而是只穿着黑色的打底忍者服,不過這並不能幫助他隱匿在這個沒有月色的夜晚,他頭髮的顏色太白了。
春野櫻睜大眼睛,吃驚地仰望着他,二代目在高處俯視,石榴紅的眸子淡淡地望着她。
“扉間先生,為——”
“半夜醒來發現你不在,就出來看看。”白髮男人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在心虛什麼。
她啞然,半晌后低下頭:“抱歉,我好像又添麻煩了。”
扉間跳下來站在她面前,果然,自從他訓大哥順便也稍微譴責了她一下之後,她就一直別彆扭扭的。
他是有話就說的性格,畢竟接下來還有很多天要相處,所以他直接道:“抱歉,晚餐的時候我不應該那麼說。”
可是春野櫻看向他的目光里寫滿了茫然。
……不是因為這個么?扉間心裏難得困惑了一瞬。
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春野櫻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其實是我的錯。”
還害初代目也被說了。
扉間看向河對岸數以千計的螢火蟲:“睡不着么?”
“嘛……有點。”
在春野櫻以為二代目會詢問她為什麼,或者催她快點回去的時候,白髮男人卻在她旁邊席地而坐。
她也沒有問他為什麼這樣做,而是在思考了兩秒鐘之後,也坐下抱住了膝蓋。
這裏的草地很厚,時間也還沒到會結露水的時候,地上不涼。
他們並排坐着,齊齊望着對岸似乎永不停歇的閃爍。
蟲鳴、水流、鳥叫、風穿過樹葉的間隙……有許多聲音混雜着,但春野櫻又覺得此刻是如此安靜。
“你在想……”
“扉間先生……”
兩個人同時開口,在意識到和對方聲音重合時,又都紛紛止住了話語。
春野櫻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而對方沒有看她,她還愣着的時候,千手扉間低聲道:“你先說吧。”
她眨眨眼,目光從被螢火蟲之光映着的、二代目的臉上移開,她微不可查地輕笑了一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嗯。”扉間應了一聲。
春野櫻繼續獃獃地望着河對岸,不知道是不想繼續往下說了,還是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但她也沒有詢問剛剛他們同時開口時,他想問的是什麼。
就又這樣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春野櫻深吸一口氣。
“如果明知道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她頓了一下,“什麼都不做任由繼續發展,結果肯定會很糟糕。可如果想要做點什麼去改變,也不知道事情最後會不會變好。”
這次,是千手扉間扭頭看她,但她依舊直直望着前方。
“如果結局變得更糟糕了怎麼辦?”她問。
未來或許會變好,但也可能不會。
沒有人知道答案,她知道即使是千手扉間也無法給出她滿意的回答。
“……如果是我,”他沉聲說,“只要有一點點變好的可能性,我都會去做。”
在人生的岔路口,遇到這種問題,通常無論人們選擇哪一個方向,最後都會後悔。
既然一定會後悔,那還不如順從自己的內心。
“是嘛……”春野櫻半是感嘆着嘆息一聲,她是個膽小鬼,明知道那些大道理,也不一定真的能踏出第一步。
千手扉間知道身邊的粉發女孩兒依舊處於迷茫之中,想要一個人做出改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春野櫻試着輕鬆地笑了一下:“我聽說只要一直在心裏祈禱,最後就會心想事成的。”
他並不相信這種東西,嘴上卻說:“會的。”
一對兒螢火蟲抱在一起,盈盈繞繞從他們面前飛過,像是在空中無規則地跳舞,劃出一道沒有規律的雜亂曲線。
河面逐漸升起白霧,露珠也一點點凝聚在草間上。
千手扉間站起來:“該回去了。”
春野櫻點點頭,也撐着地面站起來,然而在回頭看向剛剛自己輕鬆跳下來的那塊高地,一時間卻犯了難。
白髮男人沒有詢問她是怎麼下來的,而是在走上去兩步之後轉身對她伸出手:“我拉你上去。”
她只好握住二代目的手,被他拉着一歪一斜地在並不平整的河岸邊往上走。
只是,他的手心是熱的,而她的指尖很涼。
到了坡頂,千手扉間自然而然地鬆開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山洞的方向走去。和春野櫻自己估計的差不多,其實她並沒有走太遠,只是她腦子裏想了太多,以為已經過去了很久而已。
直到那個她輕鬆幾下就跳上來的懸崖。
春野櫻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徒手爬上來的吧……誰會信啊!?
千手扉間沉默了一會兒,依舊什麼也沒問,在她旁邊單膝蹲下:“上來吧,我背你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盔甲時被背起來。
手臂環在千手扉間的脖子上、她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她的身體貼在他寬闊健碩的後背上時,春野櫻突然覺得,其實他早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