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2018年3月15日,下午3點。

京都,咒術總監部,特殊會議室。

當特級女教師駕着車,在前往東京高專的盤山道上迷了路,京都總監部的幾位長老正在開會——

細高的立式燭盞搖曳着昏黃的光芒,偌大的室內,豎立着三十六扇屏風,每扇屏風后皆擺着一把椅子。

其中五扇屏風上,是五道身形各異的黑影。

一場秘密的小型會議即將召開。三十六位長老中,有五人參與此次會議。

——三十六位長老,組成長老會①,他們是咒術界的高層,統治着隱藏於一般人社會中的咒術師社會。

有人群聚的地方,就有分歧與派系,咒術總監部的長老會不是例外,其間多股勢力、錯綜複雜。

從前御三家的家主,皆為長老會的成員,可如今,禪院五條兩族,無人擔任長老一職。

近幾十年,禪院沒出一個特級咒術師,現任家主禪院直毗人又嗜酒如命,日落西山的禪院家失去資格加入長老會。五條家也無人才,僅靠五條悟撐着。五條悟和所有高層關係緊繃,拒絕入會。

御三家中,唯獨加茂的家主,加茂忠行②,是三十六位長老之一。

今天這場秘密會議,加茂忠行只是參與者。發起者另有其人:咒術界保守派的代表人之一,京都咒術高專的校長,樂岩寺嘉伸。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一扇顯着佝僂黑影的屏風后,傳出耄耋老者的蒼老嗓音,正是樂岩寺嘉伸,“忠行,你把監視記錄帶來了?”

保守派和加茂家關係要好,加茂忠行尊敬着樂岩寺嘉伸。屬於加茂家主的屏風后,站着一個黑髮褐眸的男人,他有加茂一族的特徵——眼型尤為狹長,氣質莊重文雅。他是京都校學生加茂憲紀的父親,父子二人有六分相像。

“樂岩寺長老,我把東西帶來了。”加茂中行雖這樣說,卻沒把監視記錄拿出來。

因為他知道,這份記錄和這場會議,都毫無意義。這些年來,他們一直想殺了那個“不詳之人”,卻找不到契機,對方則是愈發生龍活虎了。

所謂“不詳之人”,是指現今唯一的特級死緩犯——赤澤彌夜。

一張年輕女子的面龐,浮現在加茂忠行的腦海,對方姿容極佳,卻讓他厭惡。

加茂忠行不由得想到了更多事情。

原本有兩個特級死緩犯:赤澤彌夜,乙骨憂太,但後者的刑罰已被撤銷。當代出了兩個特級死緩犯,這是史上頭一遭的異常局面。

是六眼術師引發了異象。——二十八年前,當五條家迎來了六眼神子的降生,生來註定成為最強的神子,讓咒術世界變得不正常。

五條悟導致一切失衡了。

首先是詛咒師們傾巢而出,狩獵那顆價值一億的白髮藍眸的嬰兒腦袋。他們的下場當然是死,沒人能在擅闖御三家之一的五條家府邸后活着離開。隨後,咒靈數量激增且更加難殺,新生代的咒術師們也越來越強。

“六眼”造成的“失衡”所引發的種種異象中,最讓咒術界人心惶惶的一例,是“因業”③的出現。

從古至今,只在平安京時代有過一個“因業術師”,那人十六歲時被處死。千年之後,在1998年,當代再次出生了一個“因業”。

赤澤彌夜就是“因業”。一想到這個名字,加茂中行就皺起眉,感到深深的厭惡。

她活到了十五歲,才被長老們所發現。總監部的長老會對“因業”判處死刑,讓彼時二十三歲的“六眼”去行刑。

然而,他不僅沒殺她,還把她帶回東京高專收為學生,又用他那嬉皮笑臉式的威脅手段,讓長老會們把她的死刑,改成了死緩。

那個“六眼”……永遠不會聽命於任何人,也永遠不會加入他們,加茂忠行想到。

“因業”從十五歲長到了十八歲,她從東京高專提前畢業,做了一年的術師,隨後成了東京高專的教師,迄今已執教了一年。她和最初的她大相逕庭,方方面面都強得過分。長老會愈發想殺她了。

乙骨憂太,是去年5月被判死緩的新晉特級咒術師,他原本也是長老們的心腹大患。但在去年12月24日的百鬼夜行中,乙骨擊敗了特級詛咒師夏油傑,還解咒了過咒怨靈“里香”。他變得能御使自身力量,不再具備高度危險的不可控性,長老會因此撤銷了他的“死緩”。

在長老們眼中,赤澤彌夜比乙骨憂太可恨太多了。可他們一直沒有正當的理由能殺她,畢竟她沒有違背咒術法則,一直全心全意為東京咒術高專效力。

——異國咒術組織,向霓虹的咒術總監部借人,長老會遂派出赤澤彌夜。從今年1月15日到今年3月15日,她一直在墨西哥執行任務。

以前,總監部只是留意赤澤彌夜,卻沒真的監視她。但她當死緩犯當了太多年,他們想把遲遲未能執行的死刑提上日程。於是,她出差時,他們遣人監視她,想找茬殺了她。

“忠行,把記錄拿出來吧。”樂岩寺嘉伸催促道。

——對方打斷了加茂忠行的沉思,人腦的思考速度極快,他方才想了那麼多,現實中只過去短短几分鐘。

監視赤澤彌夜的人,是加茂忠行的親信。他的親信也去了墨西哥,在暗處跟蹤她,寫下了監視記錄。樂岩寺嘉伸今天召開秘密會議,就是為了看那份記錄。

“……好。”

加茂忠行揚起手,手中捏着五份冊子。僅用幾盞燭燈照明的會議室十分昏暗,從近乎全黑的角落,走出一個為總監部效力的術師。

那人悄然疾步來到加茂家主的屏風旁,用雙手恭敬接過冊子,拿去給其他四位長老。

加茂忠行早已看過監視記錄。他坐在椅子上,暗忖着另外四位長老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事實確實如此,樂岩寺嘉伸讀着冊子,褶皺縱橫的蒼老臉龐面色陰翳。

【Day1,赤澤早上8點離開房間,和當地術師在酒店大堂見面,一同執行任務,直至下午5點。她隨後前往A餐廳,吃了該餐廳的特色辣醬,配墨西哥餅。她晚上7點左右返回酒店,給學生們上完網課後,寫完6份報告,然後看了書,凌晨4點上床睡覺,一夜未醒。】

【Day2,赤澤早上8點離開房間,和當地術師在酒店大堂見面,繼續執行任務,直至下午6點半。她隨後前往B餐廳,吃了該餐廳的特色辣醬,配墨西哥餅。她晚上8點左右返回酒店,給學生們上完網課後,為接下來的課程備課,直至凌晨3點半。她吃了兩包超辣三角片,凌晨4點半上床睡覺,一夜未醒。】

【Day3……】

……這是什麼玩意?!

樂岩寺嘉伸活了七十六年,第一次如此無語。

整整2個月來,赤澤竟然一直過着“酒店-任務地點-餐廳”的三點一線的生活,只不過她每天都去不同的當地餐館……

老者因慍怒而手背青筋暴起,“啪”地合上了冊子。

這份監視記錄毫無價值,只配被丟進垃圾桶。他讓人監視赤澤,是想找出她的過錯,作為理由處死她,結果她卻敬業得過分,就是腦子有病……正常人誰會吃那麼多餅卷辣醬?誰會用超辣三角片當宵夜?

“赤澤彌夜監視記錄”乾脆改名叫《墨西哥辣椒醬大賞》得了。樂岩寺嘉伸看了太多遍“辣”這個字,幾乎不認得它了,他感覺老眼昏花、舌頭髮辣。

加茂家主的屏風后,加茂忠行也重讀了一遍記錄冊。

……看完后,不認識“辣”字了,腦仁還發辣。

這個赤澤,白天在外面奔波、執行任務,全天只吃一頓飯,還是人類一吃就住院的魔鬼料理,她晚上回到酒店,仍有精力繼續寫報告、備課、讀書,她只睡4個小時左右……她每天都這樣生活……

海軍陸戰隊的特種兵面對她都要不可置信自慚形穢直呼厲害,還要請她開辦時間管理講座,加茂忠行掐着眉心,心想,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卷了……

忽而,樂岩寺嘉伸說:“……散會吧。”

無人有異議。赤澤彌夜出差期間的行為固然奇葩,卻堪稱模範術師,他們找不到理由殺她。

“忠行,”樂岩寺嘉伸囑咐道,“讓你的人繼續盯她,但別每天都跟着她,容易被發現,間隔性地監視她就行。”

加茂忠行回道:“好。”

———

長眉灰白的佝僂老者走出了總監部的會議室,走到了室外的庭院。

身着西裝的水藍發少女正在院中等待,見到老者,她即可禮貌地頷首道:“樂岩寺大人。”

這是京都高專的高一學生,三輪霞。

樂岩寺嘉伸瞧見三輪霞的腳邊,擱着一隻超大號快遞箱,便問:“三輪,那是什麼?”

“這個啊……”三輪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您剛剛去處理工作,我等待您的期間,在總監部的院子裏散步……走着走着,我到了大門口,看見地上有一個快遞箱,寄件人是匿名,簽收人是’總監部’,於是我就把箱子抱回來了。”

在總監部工作的術師,不會把這裏當作收貨地址。寄件人不詳,這就更不正常了。岩寺嘉伸想,這個快遞顯然有問題,三輪霞竟把它帶進了總監部。此人老實,又出身普通人家庭,極好控制,所以他讓她當自己的跑腿秘書,可她有時真是蠢得令他厭煩。

心中再煩,面上卻是一片和藹,他笑呵呵道:“三輪,把箱子打開看看吧。”

大快遞箱上沒有詛咒的氣息,他要知道裏面究竟有什麼。

三輪霞麻利地撕掉了膠帶。

白須雞皮的老者,眼中驟然湧現殺意。

箱子裏,是一袋袋咖啡豆。

還有一張手寫便簽。

【這次海外出差,我帶回了三箱的當地咖啡豆作為伴手禮,總監部、京都高專、東京高專,每個部門都有一箱。小小禮物,不成體統,望笑納。】

【總之,感謝諸位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

【——赤澤彌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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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當No.2卻統治了咒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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