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某時空，北平。

派去京師的兒子們遲遲沒有回來，朱棣想着要不他這病“生”得再重點，就說自己病得快死了，想見兒子們最後一面，看能不能讓朱允炆那小子心軟放人。

結果江夏的第二個視頻出來了，全天下都知道他朱棣是未來的皇帝。

朱棣心想：完了完了，兒子回不來了。

這時下人來報說世子他們已到北平城外，朱棣大喜過望，不過瞬息之間便想通其中關節。

定是朱允炆之前得知他是征北大將軍，打消了對他的懷疑，才把朱高熾他們送回來的。

朱棣派人前去城外接應，自己則一邊看光屏一邊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朱允炆實在是欺人太甚，他要是再不有所動作，下場只怕會比他的幾個兄弟還慘。

Judy：我也不想強到讓我侄子害怕，但實力擺在那裏，沒辦法的事。

只是，他自己怕被朱允炆弄死就起兵造反的理由還不足以說服天下，必須得師出有名才行。

讓他想想……

如今全大明的百姓都看見湘王朱柏自焚的畫面，他們才不會管這只是電視劇，而不是湘王自焚的真實影像。

他們只會小聲地在大明的各個角落裏說：你知道嗎？皇帝把他叔叔弄得全家自焚，哎喲，那場面可真嚇人！

朱棣決定以此為由，說皇帝是受齊泰、黃子澄等奸臣的蒙蔽才做出種種錯事，“清君側、誅奸臣”的口號不就能打出去了嗎？

誰做的這部電視劇？做得太好了。

演員情緒到位，極其符合事實，非常能調動情緒！

好，非常好！

正當朱棣對這部電視劇大加稱讚之時，他聽見江夏說——

【……二是因為他四叔瘋了。】

朱棣：？

一心二用的朱棣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誰瘋了？

-

光屏之上，是一處臭氣熏天的豬圈。

燥熱的夏天，豬圈的臭氣更加熏人，卻有幾人捏着鼻子圍在豬圈旁，伸着腦袋往豬圈裏瞧。

讓觀眾驚詫的是，豬圈裏除了豬，居然躺着一個男人。

那張臉雖然髒兮兮的，但認識他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那是朱棣。

朱棣頭髮凌亂，發間插了幾根雜草，身上僅着單衣，衣上是早已幹掉的豬屎。

他正在睡覺，幾隻蒼蠅在他頭頂上亂飛，他皺着眉揮了幾下手，想把吵他清夢的東西趕走。

趕不走。

朱棣被吵得不耐煩，在地上滾了幾圈，身上又糊上一層新鮮的豬屎。

“燕王殿下！”豬圈外，一人喊他，朱棣沒反應。

“燕王殿下！”朱棣還是沒反應。

“我跟你說了，這樣沒用的。”燕王府的下人一臉“我說得沒錯吧”的表情，一屁股把朱允炆派來的使者擠開，他把一盆子豬食倒進豬槽，“吃飯咯咯咯——”

聽見下人的聲音，圈裏或站或躺的豬紛紛衝到豬槽前，朱棣翻身而起：“吃飯咯！”

朱棣想鑽到豬槽前，卻被豬屁股擠得東倒西歪。

“燕王要吃豬食？”使者大驚，即使燕王瘋了，下人也不該這樣怠慢才對，燕王妃都不管管嗎？

下人嘆了口氣：“沒辦法，王爺他不肯吃飯，總不能讓他餓着吧？”

等他終於擠到豬槽前時，只能看見被舔得比他臉還乾淨的豬槽。

“王爺也不是總吃豬食的。”下人神色複雜，“搶不過豬的時候，也會吃點別的。”

“別的？”使者再度看向朱棣，發現他已經竄到了豬圈角落，那裏堆着一堆新鮮出爐、還冒着熱氣的——

豬屎。

-

“嘔！”

安定朝代的百姓捂着嘴。

嘶！這明太宗竟恐怖如斯！

轉念一想，這明太宗是為了活命，他們也能理解。

也就是他們現在日子好過了，若是趕上飢荒年頭，人快要餓死了，就是屎他們也能吃得下。

光屏前的永樂帝朱棣看着視頻中的人頂着自己的臉吃豬屎，胃中一陣翻湧。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朕什麼時候吃豬屎了？

這是根據哪本史書記載做出來的電視劇？

朱元璋和其他幾個兒子也對揍朱標沒興趣了，他們都一言難盡地看向朱棣：“老四，你真的吃了？”

朱元璋是不太相信的，朱棣裝瘋是有可能的，為了裝瘋吃屎他是不信的。

少年朱棣臉色發青，他看見視頻的第一眼以為自己只是裝瘋睡豬圈。

若真的只是睡豬圈，他還能勉強忍受。

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未來的自己這麼狠，連屎都吃得下去？

不對不對，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齊王朱榑欽佩地向朱棣拱手：“四哥，難怪難怪，佩服佩服。”

難怪他四哥能當皇帝，豬屎他都吃得下去，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書里說的果然沒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

視頻還在繼續。

衣衫凌亂的燕王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亂竄，嘴裏胡亂叫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街上的人紛紛避開。

瘋瘋癲癲的朱棣完全感受不到別人的嫌棄。

他竄到路人面前，搶過對方手上的美酒燒鵝便大口吃下，那副“豬吞豬咽”的模樣和他的“室友們”像了個十成十。

鏡頭一轉。

分明是大夏天，朱棣卻裹着被子烤火取暖，他像是冷得打寒顫，牙床冷得上下磕碰：“冷死了冷死了。”

經過朱棣吃豬糞的衝擊，後面這些都不算什麼。

朱元璋雖然對事情的真實性抱有懷疑，但是畫面里的人頂着朱棣的臉啊！

即使知道可能不是真的，朱元璋心裏也很難受，他偏愛太子，不代表他把其他兒子當雜草。

光屏里的朱棣被孫子逼得裝瘋賣傻，活得毫無尊嚴。

眼前的朱棣意氣風發，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朱元璋的心越來越軟：還好咱剛才沒直接把朱棣給揍了。

如果他真把朱棣揍了，估計晚上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誰受得了朱允炆這種折騰？

換他是朱棣，也得造反！

畫面變灰。，眾人以為朱棣裝瘋的片段要結束了。

沒想到光屏畫面恢復了色彩，宮殿外，三個男人站在中年朱棣身後。

已是皇帝的中年朱棣眺望着遠方，眼神中透着懷念。

原來剛才出現的畫面都是他的回憶。

他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得意：“咱當年靠着吃豬屎裝瘋才騙過朱允炆，讓他把你們兄弟三人放回來……”

各時空朱棣：能不能不要換頭？

不要頂着他的臉用這麼得意的語氣回憶當年吃豬屎的事！

吃個屎怎麼還驕傲起來了？！

-

朱高熾兄弟三人終於回到了燕王府，三個大男人虎目含淚，跑着來見朱棣。

朱棣沒看到他們，還在想難不成自己真是個絕世好爹？為了把兒子救回來竟然願意吃豬屎？

看着朱棣背影，好大兒們帶着哭腔，顫聲喊道：“爹！”

朱棣轉身，腦子裏還在思考要是朱允炆不放他兒子，他到底會不會吃屎。

他隨口回道：“都回來了？”

朱棣瞥了三人一眼，發現兒子們哭得一個比一個狼狽。

“怎麼了這是？”朱棣納悶，難不成被朱允炆欺負了？

不應該啊。

朱高熾膝蓋一彎，膝行到朱棣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得稀里嘩啦：“爹！是兒子無能，居然讓爹為了我們兄弟幾個吃、吃……。”

朱高煦也上前抱住朱棣的另一條腿：“爹，你受苦了！”

朱棣：……

“滾滾滾！老子還沒吃呢！”

-

電視劇的畫面縮小，Q版朱棣怒氣沖沖地登場。

他一腳踢飛電視劇小框，衝著光屏前的觀眾大喊：“我沒吃屎！“

【其實關於朱棣當年是裝病還是裝瘋，許多人都持有不同意見，但能夠肯定的就是——他真沒吃屎。剛才的視頻片段與湘王自焚的片段來自於電視劇《大明演技帝》，這個片段應該只是電視劇的億點點藝術加工。】[1][2]

剛才還在誇湘王自焚的電視劇拍得好的朱棣：收回剛才那句話，這電視劇非常不符合事實！

聽見這句話的各朝百姓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怎得，道出一句：“沒吃啊……”

也是，皇帝的兒子怎麼會吃豬屎呢？

【不管是裝病還是裝瘋，朱棣都大秀了一番演技，也不知道是人在為了活着的情況下能夠擁有無限潛能還是因為朱棣是個天生影帝，總之他完美地騙過了朱允炆派來一探究竟的人。】

【可惜演技再好也耐不住有人劇透，燕王府長史葛誠告密，告訴使者：燕王是裝的，他想謀反。】[3]

【朱棣知道朱允炆想殺自己，朱允炆知道朱棣想謀反，再裝叔侄情深就沒意思了，那就開打吧。】

【建文元年七月五日，朱棣奪取北平九門，佔據北平。】

光屏中的朱棣不再是蓬頭垢面的模樣，他目光堅毅，手持長劍指天：“《祖訓》云：如朝無正臣，內有奸惡，則親王訓兵待命，或領正兵討平……”[4][5]

朱棣這小子鬼得很，他這話不只對將士百姓說，還對朱允炆說。

他上書說得可好聽了——

侄子，你爺爺也就是我爹太·祖皇帝說了：要是朝中有奸臣就要舉兵討伐、掃清皇帝身邊的惡人。

現在，你身邊的齊泰、黃子澄就是大奸臣，他們蒙蔽了你，害得你誤會把我們幾個叔叔，把我幾個兄弟廢的廢、殺的殺，尤其是我的朱柏老弟死得慘啊……

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被騙的，你放心，叔叔這就帶着大軍來幫你。

說了一堆正氣凜然的話，朱棣其實就一個意思：大侄子，叔是大孝子，叔聽我爹的話，叔叔打你，合情合理。

朱允炆：合著你打我，我還得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