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替身(6)

第22章 替身(6)

虞意回頭看向他,眉心微蹙,說道:“我不喜歡太黏人的狗。”

薛沉景又露出他那佯裝的委屈巴巴的模樣,虞意懶得與他周旋,等淮黎徹底清醒過來,便將身體的控制權讓了出去。

少女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變得迷茫,她聽到貓妖的嘶吼聲,本能地一顫,但偏頭看到渾身是血的離夙時,她還是下意識朝他邁步,全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仙君。

“離夙,你受傷了?!”

魔靈將她神情的變化傳遞入薛沉景腦中,他鬆開手指,觸手無聲蠕動,放任小鳥妖跑去了離夙身邊。

“淮黎。”離夙的貓眼亮起來,滿腔的憤怒都在淮黎跑向他時煙消雲散。

還好,她選擇了我。

淮黎跑到他身邊,急道:“你的傷,你在流血!”

“沒事。”貓妖對她露出一個笑,失而復得的喜悅填充滿他的心臟,他甚至感覺不到肩上的疼痛。

離夙一把攬住她,將她整個包進懷裏,化作一團流光想要遁出石室。

但薛沉景的觸手已經先一步封住了石室的門,他的腕足從石磚上飛快點過,石室的牆壁一震,那道石門轉眼合攏,磚石嚴絲合縫地嵌在了一起。

流光撞到牆上,重新跌落至地,離夙緊緊拉着淮黎,戒備地回頭看向坐在地上的人修。這個人欺騙了玄丹山主,欺騙了他們所有妖,他身上竟還有修為。

一人一貓無聲對峙,妖氣和空氣中的觸手碰撞在一起,室內的氣氛緊繃到了極點。

小鳥妖來回看着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虞意終於找到機會引來淮黎的注意力,與她解釋道:“姬寒亦現在的情況和我們一樣,他體內的魂魄不是仙君,而是另一個人。”

淮黎詫異地朝仙君看去,“那仙君呢?”

“他的魂魄應該只是被壓制住了。”虞意先前聽到過姬寒亦的慘叫,他的魂魄還沒有從地縛靈解脫,“抱歉,這個人是沖我來的。”

“他會傷害你嗎?”淮黎說道,立即變得警覺,與離夙站在一起,戒備地瞪向地上的人修。

薛沉景不悅地撇唇,觸手攀爬在四壁上,對他們兩人虎視眈眈。貓妖伸出胳膊將淮黎擋至身後,恨不得用自己身體將她整個遮擋住,喉嚨里滾動着威脅的怒吼。

虞意對淮黎道:“他暫時不會威脅我們,你先把你的貓安撫下來。”

淮黎一向很相信她,聽她這麼一說,便又重新關注到離夙身上。只是她以前被貓妖嚇唬慣了,每次見了他就想跑,哪裏知道怎麼安撫他?

就連現在,都只敢從后拽着他一點衣角。

她躊躇道:“阿意,我是要給一棒子再給他一顆甜棗嗎?”

虞意無奈道:“別給棒子了,你看看他現在狂躁的樣子,再給棒子他就要瘋魔了,你直接從後面抱住他就行了。”

淮黎咽了咽口水,心臟咚咚地跳起來,就連虞意都能感覺到她的面紅耳赤。

她咬了咬唇,終於,在離夙撲出去之前,從后環住他的腰,怯生生地喊道:“離夙,你、你不要衝動,我先幫你處理好傷行嗎?”

兇狠的貓妖霎時安靜下來,他渾身僵直,感受着淮黎的雙手小心翼翼地從他腰際抬起,輕柔地覆蓋在他流血的肩膀,治療的白光在她手心亮起。

他以前還曾嘲笑過她,學什麼術法不好,偏偏醉心於醫術,他們是妖,不是葯堂的醫修。妖就該學習如何攻伐,如何佔領地盤,如何欺負別人而不是被人欺負。

但是現在,當淮黎的手消去他肩上的刺痛時,他才知道到這雙手有多溫暖。

離夙被淮黎哄得安靜下來,喉嚨里抑制不住地響起低低的呼嚕聲,但一雙貓眼還是警惕地瞪着薛沉景,只要他稍有異動,他就會重新亮出爪牙。

薛沉景坐在地上,身後倚靠着觸手的軟肉,安安靜靜的。

等到淮黎止住貓妖肩上的血,為他撒上藥粉,包紮停當。薛沉景才偏了偏頭,頗為乖巧地問道:“我也受傷了,也一直在流血,主人不來為我治療一下么?”

他話音未落,貓妖已經齜出獠牙,兇狠道:“你做夢!”

淮黎被離夙充滿佔有欲地抱在懷裏,一動都不能動,偏頭朝薛沉景看去。

他的確流了很多血,身上的傷口明顯比先前更多了些,鮮血浸透衣衫,都能從鮮紅的嫁衣上看出端倪。虞意躺在他身上那麼長段時間,就連她身上的衣裙都被侵染了斑駁的血痕。

心軟的小鳥妖為難地在心裏問道:“阿意,怎麼辦?要不要管他呀?”

虞意全然沒有小鳥妖那樣軟的心腸,她只覺得麻煩,說道:“別管他,他死不了。”

小鳥妖不放心:“可是,那是仙君的身體呀,仙君本來就被廢了修為,一直這麼流血,會不會死掉啊?”

虞意苦惱起來,她都差點忘了,自己雖然知道他們已經死了,但這些沉浸在過往中的地縛靈是覺得自己還活着的。

“阿意,他真的流了好多血。”淮黎說道。但虞意沒說話,小鳥妖便也聽話地靜止不動,沒有起身要去給仙君治療的打算。

離夙的神情便越發得意,恨不得將他六條尾巴都圈在懷中人身上,在她身上標記自己的味道。

薛沉景緊抿唇角坐在地上,吸附在石室牆上的觸手暴戾地蠕動,將磚石震得龜裂。

室內忽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種聲響如潮水一樣跌宕起伏,囈語一樣回蕩在四周。

漸漸的,這種聲響匯作了某種含糊不清的人聲,可憐巴巴的。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你這個騙子——”

“你答應過不會丟下我不管,主人,我也好疼啊我也好疼,你不會不管你的狗吧——”

淮黎摸着耳朵,“什麼聲音?我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離夙也聽到了這個聲音,他一雙貓眼警惕地往四周打望,最後鎖定在薛沉景身上。

但那個一身紅裝的人修始終都坐在那裏,安靜地面向著他們,一動也沒動過。

周遭的聲響不絕,回蕩在室內,如泣如訴,比鬼哭還要難聽,吵得人腦仁疼,虞意煩不勝煩,嘆息一聲,“好吧,淮黎,我……”

沒等她說完,淮黎立即讓開,又驚又懼地催促道:“你快去你快去,快安撫下你的貓貓,他怎麼比離夙還嚇人。”

反正,除了仙君以外,她是不敢接近那個人的。

虞意:“……”薛沉景只是一隻沒有腦子的觸手怪。

懷中人的身子一動,離夙雙臂立即繃緊,警覺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淮黎趕緊又支棱起來,抓住離夙的袖子,勸說道:“離夙,我就去看看他的傷,仙君曾經救過我,我不能讓他死在這裏。”

離夙不聽,“不行,我不會放開你的,我不會讓你過去。”

淮黎勸說不過,她悶頭想了一會兒,手悄悄伸進腰間百寶囊,摸索片刻,抓出一枝幹草揉碎了朝離夙面上灑去。

離夙聳了聳鼻尖,瞳孔驟然一縮,又飛快擴散開,整個神情都變得迷離起來。他的身子軟滑下去,竟一下變回了原形躺在地上的碎草翻滾起來,喵叫聲止都止不住。

淮黎拍拍手掌,“好啦,這個真的有用欸!”

虞意重新接管了身軀,看一眼地上喵喵直叫的貓咪,小貓身形柔軟修長,身上遍佈斑點,是一隻豹貓。她搓了搓指尖,忍不住道:“想摸。”

淮黎和她一樣心痒痒,“我、我也想。”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完全化作原形的離夙,這麼小小一隻,比他故意變大身形威風凜凜的樣子可愛多了。

兩個人意見一致,身穿襦裙的少女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將罪惡的雙手伸向了沉醉在貓薄荷中的小貓咪。

系統發出慘烈的嚎叫:“主人,你輸了,你輸得好慘啊。”

薛沉景氣得觸手都在抖,在心中冷冷哼道:“呵,不過就是一隻低級的蠢貓妖。”

他伸手拽過一條顫抖的觸手抱進懷裏揉捏,觸手錶皮光滑,肉質又柔韌彈性。這個手感難道不比那渾身都是毛的東西更舒服嗎?

會被一隻低級的貓妖蠱惑,可見,虞意的眼光也極其低級。

系統的嚎叫傳入耳中,虞意回頭看了一眼安靜坐在一側的薛沉景,他臉色雪白,長發凌亂烏黑,眼上覆著勾畫符文的紗布,鮮艷的嫁衣袖袍之前隱約有黑氣浮動,像一個滿含怨氣的鬼新娘。

就連淮黎都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陰森怨氣,她抖了抖,靈魂縮進角落,抖着聲音催促道:“阿意,你快去吧。”

虞意戀戀不捨地收回手,站起身朝薛沉景走過去。

隨着她一步步靠近,空氣中的觸手也跟隨她的腳步收攏,觸鬚在她身後連接到一起,將她圍在蚺結的肉巢內,從四面八方“注視”着她。

——主人主人主人,我好疼我好疼啊

“閉嘴,不準再叫了!”虞意在薛沉景一步遠處停下,低頭看向他染血的嫁衣,“我沒有淮黎那麼擅長處理傷口。”

滿室窸窸窣窣的嗚咽終於消止,薛沉景抬手捏住她的袖擺,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沒關係,只要是主人幫我處理就好。”

虞意揮開他的手蹲下身,直接扯開他松垮的衣襟,看了一眼他身上崩裂的傷口,蹙眉道:“先前淮黎幫你處理時,你身上還沒有這麼多傷。”

“是被貓妖的妖氣所傷,他抓在我的擬足上,也會反饋至我身上。”薛沉景面不改色地撒謊,他當然不會承認這些傷都是他自己撓的。

因為觸碰這裏的積分更高。

虞意懷疑地仔細看了眼傷口,三條血口從他左胸斜橫到右下腹,看上去的確像是野獸的爪痕。

“擬足?”虞意疑惑道,緊接着一個冰涼的觸感便鑽進了手心。

虞意頓時一驚,下意識揮手甩開它,青色的劍光在指尖迸現,差一點就要扎過去。但她餘光瞥到薛沉景驟然黑沉下去的臉色,隨即便意識過來他說的擬足是什麼玩意兒。

她指尖的劍氣消散,責怪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用你的擬足觸碰我,我看不見它,它這麼突然摸過來,誰都會嚇一跳。”

更何況,她剛剛還差點被這些觸手絞死。

薛沉景悶悶地哼一聲,收回腕足往自己肚腹的傷口上裹一圈,透明的軟肉被鮮血塗染出一段細長而圓潤的末梢,看上去如同果凍上澆了一勺蜜漿果汁,重新杵到虞意麵前。

虞意眼神複雜地盯着那一截染血的觸足,上面還有一個眼熟的牙印:“……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摸它吧?”

薛沉景滿懷期待地頷首,見她久久不動,臉上的期待沉寂下去,就連那條染血的腕足都垂下了末梢,委屈地反問:“你方才還那麼高興地摸別人家的貓,卻不願摸你自己的狗?”

大哥,你看看你哪點長得像狗?

虞意眼中含着毫不遮掩的嫌棄:“太髒了,不想摸。”

薛沉景呼吸重重一沉,倏地將他的觸手縮了回去。

石室的牆壁上又響起一連串崩裂聲,大大小小的石塊噼里啪啦地掉落,原本平滑的牆壁已經被觸手撓得坑坑窪窪。

興許是他真的被氣着了,氣血翻湧,傷口裏又滲出一股血。

虞意掐了一個簡單的治療術為他止血,再從淮黎的百寶囊里往外掏瓶瓶罐罐的傷葯,“你說吧,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薛沉景悶悶不樂,聲音很冷,“我在外碰到了找你的鶴師兄,知道你陷入此間鬼域,所以進來帶你出去。”

虞意潤濕手帕,清理乾淨他的創口,撒上藥粉,抬眸瞥他一眼,“真的只是‘碰到了’?”

薛沉景沉默了下,承認道:“是專程找過來的。”

“你怎麼知道我往哪裏走了?你又在我身上動了什麼手腳?”虞意聲音高揚,一聽就動了火氣,故意加重力道按壓他腹部的傷口,“收回去。”

這具身軀經脈寸斷五感鈍化,薛沉景沒什麼痛感,全然沒感覺到虞意的暗中報復。他伸手往虞意頸項探去。

虞意立即抬手格擋,幾乎沒有半分遲疑。

薛沉景手抬在半空停滯不動,難過道:“主人,心海誓碑已成,違背誓言我的紫府是會被撕碎的,你可以不用這麼防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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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反派綁定了女主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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