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體育館裏人漸漸多起來的時候,球拍的手膠也全部纏完了。
盛小羽伸長胳膊舒展了下身體,一抬眼就看到歐陽遠征的臉在面前放大。
“喲,偷窺狂,還真來給我加油啦!”
他今天穿了件熒光黃的無袖運動衫,運動短褲下纏了護膝,羽毛球拍在指間靈巧的轉動着,還真有幾分專業運動員的樣子。
不過怎麼都比不過傅春野就是了。
小羽用手裏的球拍抵住他胸口,把他推遠:“你再叫我偷窺狂,我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看在你來給我加油的份上,就勉為其難叫你小羽毛吧!話說我看你在纏手膠,你也會打球嗎?”
“我之前體育課選過羽毛球,會一點。”
“那正好,來陪我熱熱身吧,給我喂球。”
盛小羽想說不是有發球機嘛,但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今天場地全都騰出來比賽,發球機收起來了。
她暼了一眼傅春野,他已經做完了熱身運動,正跟身旁拿着名單的同學核對着什麼。
“走吧!”
歐陽已經把她拉到了旁邊的場地。
“一時半會兒不看着,他也不至於就被其他人給拐走的。”
盛小羽這才察覺自己的目光真的下意識都在追着傅春野跑。
這一定是她扮演暗戀扮得太過投入了,對,一定是這樣。
她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頰:“來了啊,我要發球了!”
她其實沒什麼喂球的經驗,乾脆打上幾板,反正也是活動熱身。
歐陽球路控制自如,回球很正,都給到她接球很舒服的位置,兩人居然還能對打幾個來回。
歐陽贊道:“不錯嘛,還真能打幾下啊!”
傅春野從旁邊的場地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盛小羽絕對是那種需要鼓勵的選手,有人誇她打得好,她就真能全情投入再多來幾個回合,心情也愉悅。
直到撿球的時候,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周向遠。
他怎麼也拿着羽毛球拍啊?莫非他也參加今天的比賽?
她知道其實周向遠大一下學期的體育課也選的羽毛球,男生選這個項目的人少,他很可能是選課的時候其他項目沒選上,落到羽毛球的。
她當然也偷偷看過他打球,運動細胞發達的人,什麼都上手很快,所以他球也打得不錯。
跟在他身邊那位,好像就是那天白樓門口見過的那位女朋友靈靈吧?
她那天好像是提過,說她一直參加羽毛球社的活動,還跟體育老師很熟什麼的。
白樓門前遇到后不久,周向遠就把錢打給她了,附言當然是對校運會上誤傷她表示道歉。
想要的都得到,她在他這裏也沒什麼不甘心了。
就是現在這樣狹路相逢,好像還是有點尷尬。
希望他們不要發現她也在這兒。
“喂,偷窺狂,你幹嘛呢,怎麼不打了?繼續啊!”
歐陽那個大嗓門一嚷嚷,路過場邊的周向遠果然發現了她。
驚訝之後,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複雜。
哪裏都能遇上,還說不是對他余情未了?
“這麼巧啊,今天不會再受傷暈倒了吧?”
周向遠故意過來跟她搭話,不甘心的人成了他。
盛小羽無法辯駁,她本來就不擅長吵架爭執,等想好怎麼回應的時候,人早就走了。
“你還好嗎?”
傅春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邊跟她說話。
她連忙搖搖頭,覺得不對,又點點頭。
傅春野皺眉暼了一眼剛飄過去的那對情侶。
“你能打比賽嗎?”
啊?盛小羽傻眼,打比賽,誰呀,她嗎?
傅春野拉起她,走向剛才跟他核對名單的那人面前:“今天混雙我的搭檔臨時換成她,名字改一下吧。”
拿着名單的短髮女生跟盛小羽本人一樣驚訝,仰頭看他:“你確定?”
“你不是腳上有傷,本來也不想打嗎?我帶一個新人上場,也不算違背規則吧?”
原來短髮女生是羽毛球社副團長,笑道:“本來就是友誼賽,規則無所謂,只要你代表我們老成員這邊就行。這位同學是幫我們做招新海報的那位吧?歡迎歡迎,不過你好像還不是我們羽毛球社的成員?”
友誼賽怎麼打都行,臨時組隊也沒問題,只有一條硬性規定就是必須成員才能上場的。
周向遠也是被他那個社員女朋友拉來的,混雙情侶檔本來也是觀眾們喜聞樂見的形式,能有另一半來配合拿分,不管新老隊員,絕對成焦點。
傅春野拿過筆,在參賽名單上寫下盛小羽的名字。
“她現在是成員了,推薦人寫我,加入社團的申請晚點再補。”他把自己那支球拍給小羽,“你用這個,揮動很輕便。”
她還沒能消化眼下的狀況:“……那你呢?”
傅春野走到場邊,從那一堆公用球拍里隨便挑了一支。
“我用這個。你纏的手膠,不會散開就行。”
歐陽遠征跑過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問小羽:“我熱身還沒熱開呢,你這個陪練怎麼就跑了?”
說完不忘瞪傅春野一眼,意思他不講武德,公然把他的人給搶走了。
小羽忿忿道:“我說過的吧,你再叫我偷窺狂,就再也不會跟你說話了,現在開始生效。”
“哎!”
他還要追問個究竟,被傅春野攔住了。
什麼情況?歐陽這回沒跟他杠,而是回頭看了看,把矛頭對準了場邊的始作俑者。
剛才過來跟她說話的那個男生什麼來頭,怎麼說完她就發脾氣了,連帶着傅春野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對勁?
…
盛小羽被傅春野從體育館側門拉了出去,二樓的樓梯下方有塊角落,被空調外機擋住,不太有人看得到。
“熱身活動開了嗎?要不要我再陪你練習一會兒?”
盛小羽搖頭,有點抱歉道:“對不起啊,可能要耽誤你比賽了,其實我水平很差的,等會兒真打起來怕連累你。”
“應該我說對不起,沒問你的意見,就硬讓你加入羽毛球社。”
“沒關係的,反正我本來就一個社團都沒加入,幫你們畫過海報就算是自己人了,加入也挺好的。再說……暗戀你的人肯定應該是削尖了腦袋也要跟你加入同一個社團的,這樣才方便隨時接近你嘛!”
“周向遠現在也是羽毛球社團成員了。”
小羽急得連連擺手:“跟他沒關係的,我都不知道他會跑來這裏。”
“我開玩笑的。”
傅春野看她急反而笑起來,雖然很淺淡,但像春風化雨,剛才在場館裏經歷的那些緊張和尷尬似乎都已蕩然無存。
盛小羽被他的笑容感染,卻還是有點過意不去:“萬一比賽輸了怎麼辦?”
“新人賽本來就只是為了看看新成員們的水平,輸贏不重要。我們就打最後一輪的新老對抗團體賽就行,有我在,你不用有太大壓力。”
她點點頭。
“我們進去吧,比賽應該開始了。”
“嗯。”盛小羽伸長脖子往裏面看了看,“我室友不知來了沒有,我要找她們借根橡皮筋把頭髮紮起來。”
她今天沒梳馬尾,披散的頭髮在打球的時候很是礙事。
傅春野取下自己腦後固定劉海的發圈,“用這個,我幫你扎。”
他半彎下腰,修長的手指從她發間穿過,很靈巧的將頭髮束成馬尾。
他自己的頭髮散落下來,長而細的髮絲遮去一點眉眼,目光里彷彿多了幾分欲說還休的味道,野性又有點嫵媚。
盛小羽感到心臟好像漏跳了一拍。
真希望時間在這一刻也能停久一點。
…
比賽打得不算激烈。
社團內的比賽並不經過選拔,成員之間水平參差很大,為節省體能,又都只打11分,有的場地五分鐘就能結束一局。
團體賽由新老兩個陣營分組對抗,女生這邊因為有強力新人的加入,且老成員這邊擔任副團長的學姐有傷沒能上場,輸掉了女單和女雙的比賽。
男單的老成員組是歐陽遠征上的,儘管傅春野說他近期訓練不足,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拿下這局勝利毫無懸念。
然後就是混雙了。
傅春野大概是看到了名單,知道闖進最後決賽跟他們對陣的人很可能是周向遠的組合。
他估算的沒錯。
小羽剛才跟他打掉了另外一對新人組合,傅春野太強了,跳起來扣殺之後基本就是一板扣死,讓對面毫無還手之力。
她都基本沒怎麼碰到球,感覺不用她上,傅春野一個人也能搞定……
面對周向遠他們的時候,他也趁着整理球拍的時候輕聲跟她說:“別怕,你站着別動就行,交給我。”
他像西行途中的孫行者,在地上畫出一個圈,把最想保護的人圈在其中。
戰鬥的小宇宙燃燒起來真是可怕,盛小羽彷彿都能肉眼看見他周身燃着一團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連她這個同伴都最好躲遠一點。
對面的周向遠看到他們又站到一起,臉色很不好看。他身邊的女生實力雖然不強,但兩個人肯定比剛才的那些菜雞組合要厲害,傅春野應付起來會比較吃力。
小羽看到他滿場搏殺時的眼神,手裏的球拍也生出殺意。
那是他的球拍,大概凝聚了他的精氣神在其中。
這種衝動她從沒有過,也跟對面的周向遠或其他什麼路人甲乙丙無關,純粹是因為眼前的傅春野。
她想要幫他,想跟他並肩站在一起。
再次扣殺之後,傅春野在一片叫好聲中迴轉頭,看到她的眼神,竟然就像是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他撈起地上的球遞給她,在她耳邊輕聲道:“你來發,注意網前,我在後面保護你。”
她信任他,他也可以。
輸贏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並肩作戰的過程,他們已經在每次揮拍和搏殺中達成共識。
她發球太正,接球失誤太多,跑動範圍太小,比分已經被周向遠他們反超。
傅春野卻不急不躁,也沒像之前那樣大包大攬地要憑一己之力結束戰鬥,他只是低聲安慰她,在她背上輕拍,更關心她倒地接球的那一下有沒有受傷。
她握着他的手站起來,心裏想的是,假如這真的是她暗戀的人,她會高興得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