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求 小氣鬼。
話音落下。
相對而視的兩人皆是一頓。
剎那間門,床鋪間門陷入了沉默,在相顧無言的情況下,反倒更添了尷尬。
秦訊先行回神,眉眼垂下。
霍雪也反應過來,端着葯的手指蜷了下,隨後清了下嗓子,看了眼碗裏的酸梅湯,“你就這麼怕苦?”
秦訊聞言抬眼,“你不怕?”
怕……倒是不怕吧。
霍雪沉吟一聲:“忍一忍不就好了?”
“我能忍。”但秦訊還是想討價還價道:“所以希望你能喂少點。”
聞言,霍雪“嗯”了一聲,“我看情況。”
秦訊:“……”
無效回答。
霍雪瞥過他的眼神,眼眸得逞地笑了下。
不過實在覺得奇特,這人不喜歡吃青菜,又怕苦,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而且居然還沒人發現?
之前兩人合作的時候沒有像這樣集體生活着,基本上收工后也是各回各家,所以她沒有關注他這方面的事。
不過,現在完全被她抓住了。
霍雪伸手拿着勺子,在湯汁中攪動着,似乎想讓苦瓜汁更混合點。
秦訊看着她的動作,乾脆閉起了眼,不看了。
眼不見為凈。
霍雪差點笑出聲,幸好被她及時壓住了。
稍等一會兒,拍攝重新開始。
霍雪伸手繼續搖着他,嘗試把人搖醒,同時拿着被冷毛巾敷在他的頸部。
冰冷的溫度刺激,讓昏睡的陳立稍稍醒來,他感到頸部的涼意,睜開眼才看清面前的少女,她臉色同樣蒼白,淚眼紅通通的,見他醒來后,她立即伸手抱住他的身子。
陳立側躺着,感到懷裏人輕顫着,他喘了口氣,嗓音沙啞問:“我發燒了是不是?”
阿鶯抬起頭,流着淚點頭,打起手語。
——你一直醒不過來,嚇死我了。
陳立看着她的手勢,失去血色的唇帶了個笑,有氣無力道:“對不起,可能是昨天着涼了。”
他抬手擦過她臉上的淚珠,安撫她道:“不哭,我現在醒了,喝了葯就好的。”
聽到葯,阿鶯立即鬆開他,回身,端起剛剛準備好的葯,示意自己餵給他。
見此,陳立有些遲鈍問:“哪裏來的?”
阿鶯扶起他靠坐在床頭,再告訴他。
——我剛剛出去買的。
陳立看過,聽到窗外簌簌的雨聲,皺眉,咳了好幾聲,“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出去了?有沒有淋濕?”
阿鶯搖搖頭,重新端起碗,勺了一勺藥喂來。
……秦訊盯着她勺子滿滿的湯汁,眼神微暗。
霍雪神色帶着關心,手又朝前一舉,示意他張嘴。
秦訊兩眼一閉,微微啟唇,似是虛弱地張不開。
見此,霍雪連忙低眼壓住笑意,皺起眉,演出擔憂,她將勺子靠近他的唇邊,餵了好幾口。
大致喝完后,霍雪將碗放回床頭柜上,轉身打算給他擦嘴時,秦訊先行抬手握住了她放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攥着,極其有力。
而他神情卻睏倦,用那張蒼白柔弱卻依舊不失美色的面容望着她,緩氣,語氣低又啞問:“現在幾點了?”
霍雪擦過他的唇邊,聞言,側頭藉著夜燈,看過牆上的時間門,同時用藏着被下的手反打了他一下。
秦訊老實地鬆開。
霍雪用手語回。
——三點,你繼續睡,我會看着你的。
“不用看着我,你也睡。”
陳立不同意,伸手掀開被子,拍了拍她的位置。
阿鶯知道他的性子,遲疑了幾秒,想先扶他躺下,他搖頭,“躺着不舒服,我想坐一會兒。”
聞言,她也不勉強,老實躺上床,卻同樣靠坐在他的身側。
陳立幫她蓋上被子,單手將她擁入懷中。
“好,卡。”
這段結束,梁青一出聲暫停,霍雪聞言也自然從他懷裏出來,秦訊也收起了陳立的虛弱,輕皺起眉。
掃過他的表情,霍雪憋笑着下床,走到梁青一那兒看回放。
原地的秦訊瞥了眼折騰完他,怕抓住算帳,快速逃走的人,妝發師走上前,他收回視線,淡聲先打斷,“等一下。”
而後他朝場下等着的杜旭升看了眼。
收到他使喚人的視線后,杜旭升連忙上前,低聲問:“怎麼了?”
秦訊只說:“水。”
“水?”杜旭升反應過來,跑回去從後邊拿過水杯遞給他,“來。”
秦訊接過喝了一口,才沖淡嘴裏的苦味,眉心皺意放開。
“怎麼了?”杜旭升見他突然要喝水,先看了眼剛剛喂他的葯,詫異問:“真是葯?”
幫人補妝的妝發師聞言也是一愣,但覺得應該不會吧,當劇組怎麼會亂準備葯給人喝?
“不是,酸梅汁里加了苦瓜汁。”
秦訊解釋一句。
杜旭升:“……苦瓜汁?”
秦訊抬眼看人一眼。
這下,杜旭升明白了,想笑又不敢笑。
這位主怕苦,剛剛他可看見了霍雪餵了好幾口給這位,這是被苦到了。
礙於妝發師還在這兒,杜旭升憋着笑,輕咳一聲,“劇組很敬業呀,想讓你表現主人公隱忍。”
妝發師也沒想到這裏面居然還加了苦瓜汁,她抿唇輕笑,“秦老師演技好,剛剛我們都沒有看出來。”
後邊觀看完回放的霍雪回來,剛巧聽到這句,同時對上秦訊抬眸的眼神,她勾起唇,誇讚道:“是,秦影帝的演技很好。”
秦訊聞言,掀了下唇,“托福。”
霍雪:“……咳。”
小氣鬼。
補完男主角的妝容,再到女主角的。
霍雪坐在床邊,方便妝發師動作,杜旭升也不打擾先下場了,不過走時想起來轉頭問霍雪,“明天《年年今朝》就要上映了是吧?”
“對,怎麼了?”霍雪看人,“明天杜哥要幫我宣傳嗎?”
“當然要,我好歹也你陳姐的老朋友了。”
“那我替陳姐謝謝您。”
杜旭升一笑,“她才不要我的謝呢,你們電影應該要路演宣傳的吧,那你之後還要回去一趟?”
“不用。”霍雪解釋:“我和導演線上視頻連線。”
面前的妝發師聽到線上連線,自然頓了下。
因為她想到了上次的發佈會秦訊的連線。
霍雪注意到她朝自己和秦訊的窺探,平靜回視。
妝發師突然對上她一雙的眼睛,嚇得連忙收起粉撲,“好,好了。”
杜旭升見此,也有些頭疼,下意識朝坐在霍雪身後床上的秦訊看去。
男人靠在床頭,臉色經過補妝,變得更為虛弱,溫馨昏黃的燈光勾勒着他蒼白的側顏,手中正捏起解救身前女人被壓住的發尾,見杜旭升看來,他緩慢掀起長睫,一臉的平靜淡然。
杜旭升:“……?”
這人,怎麼有一種躲在身後吃軟飯的錯覺?
怕錯覺變成真實,他趕緊跑下場。
正好梁青一也出聲示意:“來,小雪上床吧。”
……霍雪聞言掀開被子,轉身時對上秦訊的視線,不免警惕:不會報復我吧?
秦訊眼眸輕抬:怎麼會?
霍雪十分不信地上床坐在他身旁,按着剛剛的姿勢,側頭靠在他肩上,秦訊單手攬過人。
打板聲落下,四周安靜,只剩窗外的雨聲。
屋內床鋪上,阿鶯靠在陳立懷中,感受到他身上滾燙的體溫,閉眼,抿起唇。
“別怕。”
身前的男人收緊手臂,將她收入懷中,低頭貼近她,嗓音沙啞而低,“我還不會死的,阿鶯。”
聽到他話中的詞,阿鶯抬起頭,眼尾微紅。
陳立撫過她的發,淺淺一笑,“我沒有忘,答應和你一起,我一定會遵守。”
阿鶯和他對視,搖搖頭。
——你可以不遵守,你可以活下去。
陳立反問:“那你怎麼辦?”
阿鶯抬手,一字一個動作。
——我本來就是要死的。
陳立溫潤的目光忽而靜下,阿鶯卻彎起唇,眼中帶淚。
——所以你活下去。
看完她的最後,陳立沒有說話,而是將人重新抱入懷中,低頭與她額頭相抵,輕輕開口:“可是阿鶯……”
他低下眼,極淡地笑了下,說:“我想死。”
阿鶯一頓,看着他蒼白的面容,無力的軀體,她立即垂下眸,眼淚順着睫毛掉落,滲入他的衣衫內。
微涼。
“睡吧。”
秦訊單手撫拍過她的後背,低頭在她發頂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溫度熾熱,動作卻小心翼翼,害怕將她傷害,珍重而膽怯。
霍雪眼瞼顫了下,背對鏡頭,貼靠在他肩頸,揪着他腰身的衣擺,沒說話。
隨後,他伴着窗外呼嘯的雨聲,輕哄道出那句。
“明天,會是個晴天。”
氣氛安靜,屋外暴雨時分,屋內一方靜謐中,男女緊緊相擁而眠,靜等明日晴空。
攝影師將鏡頭緩緩拉遠后,梁青一看着監視器里的畫面,等了一會兒后,拿起對講機出聲喊卡,”好,兩位演員辛苦了。”
話音落下,角落裏的工作人員看着床上分開的兩人,他們抿唇壓住笑意,邁步踏進片場。
霍雪先下床,阿檸趕上來替人擦着下巴還掛着的眼淚。
秦訊后一步出來,梁青一也走上來瞧見霍雪眼睛都哭得有些泛紅,“哎喲”一聲,“剛剛哭得我也鼻子一酸。”
霍雪接過阿檸手裏的紙巾,聞言看向人,“那您怎麼沒哭?”
梁青一瞬時被逗笑,“我哭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過聽着她這破氣氛的話,梁青一望着她回到往日的冷臉,不免說:“果然演員就是演員,剛剛柔弱可憐的阿鶯,現在在你身上完全都看不見了。”
一旁的秦訊聞言,看向霍雪,因為隱忍的哭戲,眼尾帶紅,可她的眼神中沒有阿鶯的羞怯,相反,是傲然銳利。
這是霍雪。
見他看向自己,霍雪也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扯起說:“陳立也不是?”
秦訊眉梢無聲一抬。
梁青一笑了下,轉頭朝秦訊看了一眼,點頭,“對,秦演員也是啊,不過你既然能做的像陳立這麼溫柔,也可以對你的搭檔溫柔點啊。”
霍雪:“……?”
秦訊覺得好笑,側眸看向自己的搭檔,意有所指問:“霍小姐希望我溫柔點?”
“……不需要。”霍雪拒絕。
梁青一看着兩人,失笑搖頭,“行了,你們倆都是一樣的,收工回去休息吧,時間門也不早了。”
兩人應下,朝梁導道別,隨後各自往化妝間門卸妝換衣服。
阿檸跟着一起進屋,單手關上門,霍雪先進了換衣間門,出來的時候妝發師已經在等着了,她走去坐下。
“喔,雪姐,剛剛許阿姨一直給您打電話,我剛剛接了說您還在拍戲。”
阿檸想起來,把手機遞給她。
霍雪稍疑,媽給她打電話做什麼?
她接過手機,看了眼時間門,九點半。
霍雪點開電話,回撥給許苗琴。
響了幾聲后,對面接起,“音音啊,你拍完戲了?”
“是,剛拍完,您還沒睡?”
“沒有,在和你爸爸看電視呢。”
“您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對的。”許苗琴笑了下,“就是想問你明天是你的新電影上映吧?”
霍雪應着化妝師的話,低頭讓她卸頭髮,聞言一笑:“您準備拉上我爸一起去看?”
許苗琴說:“是啊,我們要給你貢獻票房的。”
“辛苦您的奉獻。”霍雪抬起頭,勾唇調侃一句。
兩人說著,而許苗琴突然想起來問:“小秦知道你明天電影上映的吧?”
嗯?霍雪聽她突然提到秦訊,“他知道,怎麼了?”
許苗情聞言“喔”了一聲,輕笑一聲說:“沒什麼,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掛了。”
霍雪:“?”
電話掛斷,霍雪對許苗琴莫名的詢問有些在意,她心存疑竇,扭頭說:“阿檸,你看一下明天若北《年年今朝》的電影票,幫我爸媽買兩張。”
“啊?好。”
阿檸打開電影購票軟件,搜索后看着屏幕愣了一愣,盯着默默喊:“雪姐,有一場買不了了。”
霍雪疑惑:“賣完了?”
“也不是,就是……”阿檸抬頭,抿起唇,支支吾吾說:“上面寫說——秦訊包場了。”
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