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的第九課
大荒山的風景一般，林雙一眼望見的全是此起彼伏的巍峨高山。
所幸，最近大雪紛飛，雪景漫天，銀裝裹地，連接碧海般藍天，讓她又有了點快樂。
待她一炷香蘇醒，就見到飄飛白絮間，周玄武御劍一往直前，掐訣將十四個盜匪嚇得屁滾尿流。
他追，他們逃，他們插翅難逃。
行雲流水般，周玄武祭出一階捆綁符，將十四個盜匪捆紮，綁在商隊的馬車之後。
武打動作酷炫，節奏酣暢淋漓，痛打反派的爽度拉滿，荷里活大片恐怕都做不出如此特效。
好看，養眼，舒暢。
值回此行的票價。
林雙坐在寬劍上，由衷地送上最真摯的讚美，“師兄厲害。”
周玄武站在劍上，複雜地一手背在身前，一手擺在身後，抬頭挺胸。
林雙掏出自己的日記本，認真記錄。
“嗯今日本來預計要進行三炷香的娛樂日程，算是提前完成了。”
周玄武：“？”
她碎碎念，卻逃不過周玄武的耳力。
“多謝周師兄了。”
周玄武：“？？”
林雙愉快地合上日記本，摘下耳機，認真地觀看大荒山雪色風景。
在她身邊御劍的蕭七，一直默默聽着，此刻終於忍不住好奇出聲，“林師妹，娛樂日程是……？”
他從未聽說過。
剛才周玄武沖得太快，蕭七也沒搶到一隻怪。
平時他必定手癢難耐，但現在，他被林雙的自言自語吸引。
好像一旦問清楚，他就會進入一個全新層次。
林雙應聲側頭，望向他輕輕頷首。
周邊游中，與同行驢友溝通，也是很好的放鬆模式。
還是一箭雙鵰、增進情感的好時機。
“嗯，要保持最佳精力，除了日常修行的身體素質外，還要關注我們的情感。”林雙認真答道。
蕭七愣住，一瞬臉紅，“什麼……情感……莫非是指雙修？”
周玄武背在身後的手，抽了下。
但還是默默豎起耳朵。
“如果情緒低下、沮喪，那就無法全心投入修鍊。”
林雙重生后，親身實驗過。
“我們要定期進行娛樂日程，包括但不限於聽音樂、看小說、遊山玩水；與朋友溝通、逛街……”她如數家珍。
蕭七腳下飛劍頓住。
他從修行至今，師兄只會督促早課晚功，從沒有跟他說過，遊玩還能促進修鍊。
這是什麼功法？
他不敢相信，但想到那日搶靈泉被一雙粉拳按在地上痛打的情形，想到她一手畫二符，想到她識海之敏銳精準……
“林師妹，這就是你如此強的原因？”蕭七驚嘆。
周玄武僵硬轉頭，看向林雙可能在他手下撐不過三回合的嬌弱體質。
但很快就呼吸一滯。
林雙對他的目光略有所感，與他視線碰撞在一起。
剎那間，周玄武覺得眼前刺目，好似看到林雙身周近百團蠶絲圍繞般組成的巨大蠶繭。
呼吸間，這蠶繭包裹着她一張一擴地增大。
這是什麼？
周玄武閉眼，再凝神睜開，卻發現林雙身側並無異常，似乎是他看錯了。
可她此刻雙眼凝練，光暈波動。
似乎神識增長。
“嗯，多虧周師兄剛才大展身手，讓我見識到了別開生面的轟烈打鬥。現在我確實感到識海充盈，精神飽滿，神識變強一分。”
林雙朝他感激地點點頭。
周玄武：“？”
林雙說完，又給了蕭七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我不是很強，我只是按照日程計劃的那樣強罷了。”
周玄武：“……？”
你修鍊慢，是靠計劃？
蕭七也一臉茫然。
中午時分，商隊休整后，繼續按地圖路線，在山群中穿行。
周玄武御劍，升至高空，不再聽林雙的垃圾話，生怕自己忍不住以大欺小，請她與自己較量一番。
蕭七複雜看了他一眼，終於轉頭，看向林雙目不轉睛看山景的悠然表情，低聲道歉。
“林師妹，我剛才在周師兄面前說錯話了。”
“你之前一直想要隱藏實力，我不該說你很強的事情。”
“並未。”林雙伸手，制止他個人猜測。
隱藏實力，這種費時間又不討好的事情，她不會做。
蕭七：“……你早已是凝元實力。”
他們還以為她弱。
林雙一瞬柳眉蹙起，捂住小腹。
“你別胡說。”
“我體內八十七個丹田，全是化氣三層。”
“……！”
怎麼八十七個了，之前不是八十五個嗎？
蕭七錯愕。
他無奈搖頭，從芥子袋掏出玉簡，“罷了，不說這個。我聽你的建議，七日前從門派兌換了《金剛訣》，昨日已學完第一層，千金之軀。”
說到此，他就額角跳動，想到那日拳擊，他胸口就有些幻疼。
林雙咦了聲，果然很感興趣地朝他露在金袍之外的脖頸看來。
看到他肌膚在功法運轉時，泛着一層淡淡金光的防禦罡氣，就很是興奮地點了點頭。
陪練對象的強度與耐久度，直接關係到她花費多久時間攀升至燃脂心率。
之前的蕭七，還是太不經打了。
花費她一張三階增靈符，才勉強達到讓她微微出汗的程度。
符籙紙墨，都是花費。
這燃脂運動，太燒她的錢了。
林雙想着，就對蕭七的積極程度很滿意，“不錯，你確實金剛訣入門了。”
她差點直接上手，在他胸肌上驗貨，但忍住了。
因為今日沒有燃脂計劃，是她的身體休息日。
人要節制，才更有福氣。
“我現在能正面承受自己的一劍之力。”蕭七邀功道。
他也是天賦異稟之人，修鍊速度在門內一直算是佼佼者。
但林雙聞言就蹙眉，“啊才一劍？”
蕭七：“……”
林雙按住眉心，疑惑望向他，“化氣九層的一劍？”
蕭七：“…………”
他胸口怎麼突然有梗住的感覺。
林雙搖頭，“太弱了。”
蕭七：“！”
他捂住胸口，差點一腳從懸浮的劍上跌下去。
“所以，師妹，我莫非是缺乏你說的娛樂時間，才不夠強？”蕭七也是天才，立刻觸類旁通地反思。
但林雙卻右手托腮，挑了下柳眉，“你的學習方法是不是有問題？”
蕭七：“？？嗯？”
一柱香后，蕭七拿到了林雙為他做完紅、藍、黃三層記號筆不同標註的《金剛訣》，以及修鍊計劃的建議指導。
“費曼學習法？”
“學習金字塔？”
“艾賓浩斯記憶曲線？”
蕭七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卻讀不懂。
但很快他看到後面詳細解說。
【學習金字塔——各行為學習效率】
讀，一成；
聽，二成；
……
說和做，九成。
“你這七日是如何學習金剛訣的？”林雙好奇問道。
自然是字字研讀法訣。
蕭七一怔，立刻找到——讀，學習效率一成。
“……！”
林雙搖頭，嘆氣，“哎。”
指了指《金剛訣》學習建議手冊，“你可以尋一塊山石，把它想成弟子，為它講解第一層金剛訣。
同時說與聽，還可以演示的做，三項感知并行學習。日日打磨，深入淺出，就可以加快掌握的速度與理解程度。”
“！”
蕭七身軀一震，雖然不太相信這真的有效，但還是繼續研讀後續的修鍊建議。
“艾賓浩斯記憶曲線：已學功法的生疏速度為——”
“半柱香後生疏四成，兩炷香後生疏六成！”
林雙眯眼，“你剛提到你日日研讀金剛訣？第二次修行與第一次間隔是？”
自然是每日早課晚功。
間隔六個時辰。
畢竟他還要練劍，修心法……
但蕭七低頭一看，‘兩炷香後生疏六成’，那他間隔六個時辰……豈不是每次都忘了，每次都在重頭再來？！
“！”
林雙望着他，同情地搖頭嘆氣，“哎。”
蕭七：“……”
他內心震動之大，不亞於第一次入山海宗，拿到第一本功法。
所以，他以前都練錯了？
這事，師兄師姐知道嗎？
山海宗長老們知道嗎？傳功堂師父知道嗎？！
“沒事，畢竟你沒經過九年制義務教育，也沒經過高考的非人歷練。”
“……？”
蕭七內心震蕩。
清水宗對弟子的歷練這麼厲害的嗎？
后兩日的護鏢之行，風平浪靜。
周玄武隨時在高空散發神識，雖然偶爾會走神，受到林雙垃圾話的影響，一覽眾山雪景，但很快就唾棄自己道心不堅，重回凝神靜氣的狀態。
可能是他高空御劍，方圓十幾里的盜匪都能望見，也可能是商隊馬車拖曳十四個被捉的盜匪前行，這一路都沒有其他山匪再敢來犯。
但周玄武的狀態，卻一日比一日緊繃。
“蕭師弟，你金剛訣……又增益了？”
第三日清晨，周玄武御劍落地，就見蕭七精神奕奕、雙手、臉部的金色更強一層。
“嘿，是增益了一點。”蕭七撓頭。
說罷，就切換修鍊功法，一劍朝十里之外的山石轟去。
頓時，石破灰飛，化成霧氣。
周玄武瞪眼，“你的化龍劍，也精進了！”
“嘿嘿，是精進了一點。”蕭七撓頭。
怎麼做到的？
周玄武震撼。
他一日三次，御劍落地，幾乎每次都能看見蕭七肉眼可見的修為、法訣、劍招的連番突破。
這修鍊速度未免也太驚人了。
“無他，只是熟練掌握了艾賓浩斯記憶曲線與學習金字塔的修鍊方法。”
“？？？”
周玄武一頭霧水，但很快將懷疑的目光轉到了林雙身上。
因為蕭七最近看向她，臉上都充滿了驚艷與服氣。
而在蕭七今日映着第一道晨輝的仰望神色中——
林雙，站起來了。
她終於從屈膝躺着的兩柄寬劍上站起。
青色衣袍翻飛，兩袖間紅繩飄蕩。
朝蕭七看去，她如雪臉頰上，黑色瞳孔含着一絲笑意與期待。
“你邁入金剛訣第二層了。”
蕭七金袍鼓風而動，望向她，不答反說道，“今日逢雙，是你的燃脂日。”
周玄武：“？”
一瞬，蕭七掐訣，通身金光大溢，俊容肅穆，“今日之我，定能撐住一炷香！”
林雙紅唇含笑，輕點光潔下顎。
伸手，足下寬劍，輕盈飛至她臂前。
“來。”
周玄武：“？？？”
*
大荒山北郊，接近城鎮的一座高山雲端。
一個斷臂的猙獰男子，手握鐵鑄大鎚，飛快向前。
他身後百里之外，是不斷追逐的衣物不整面具男子。
“嗯兩個化氣九層，一個化氣三層？”
“哈哈，得來全不費工夫，待我吸食了這三人氣血，就能精氣恢復，到時我還怕追殺！？”
鐵鎚猙獰男子，瞬息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提速朝周玄武以及商隊方向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