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聽着像是拍馬屁,但陳清讓覺得陰陽怪氣到了極致。
沒一會兒,管理鑰匙的老師也來了。填寫完表格之後,計嘉隨便挑了倉庫里的一張桌椅。富貴哥哥雖然還是死樣子,但這會兒還是很有紳士風度地搬起了更重一點的桌子。
回去的路上教室外的人已經比他們剛走的時候少了很多。
重物在手上,他手臂的肌肉繃著,不得不承認他臉不錯,手臂線條很不錯,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計嘉拎着椅子跟在他幾步后,視線落在他後背上,心裏給了一個挺高的評價——他也能來吃平面模特這碗飯。
突然,他腳步一頓,微微偏頭:“是不是也輪到我問問你養不養眼?一直在看我。”
陳清讓覺得自己即將找回在倉庫門口時丟掉的場子,當時她是怎麼嘲諷自己來着?他準備用魔法打敗魔法,用她的伎倆反擊她自己,可她有點不按套路出牌。
偏頭的動作將他側臉的骨相優勢展現出來,計嘉看着他的側臉,嗯了一聲:“哥哥你是很養眼。”
說著,計嘉將椅子往上提了提方便上樓梯,她往台階上走了兩步,沒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停在原地,不解地看向他:“不走嗎?”
瞳孔在地震,身體卻僵直了。
其實從小到大這樣的誇獎沒少聽,但前綴將誇獎的範圍改變了,並且縮小了,從老師同學變成了家人。他確實是一個一百分卷子都沒有得到過媽媽誇獎,爸爸沒有參加過家長會的小孩。
他覺得自己沒有在意過,至少在這一刻之前。
可瞬間他又讓自己冷靜下來了,她算什麼家人?她才不是自己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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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恆易拿着胡彪給的單子回到教室的時候,班級里吵得不行。他一眼就看見蔣晨茜在奮筆疾書,他手犯賤,從後門溜進去故意扯了一下蔣晨茜的馬尾辮。
疼得蔣晨茜回頭就給了他一巴掌,人犯賤的次數多了,挨打的次數也多,現在自然而然都形成了閃躲的本能。蔣晨茜的巴掌揮空了,徐恆易更嘚瑟。
他湊過去,看見是英語考卷:“抄作業呢?”
這會兒時間就是金錢,蔣晨茜懶得搭理他,但人總有好奇心,看見了徐恆易手裏的東西:“這什麼啊?”
徐恆易念了最上面的大標題:“學生意見書,又名浪費紙浪費時間,別名算盤珠子脫了框——無用。”
一聽又是表面文章,蔣晨茜沒了興趣,繼續抄起了自己的作業:“你和陳清讓今天沒一塊兒來啊?”
徐恆易將自己書包放到座位上,他和蔣晨茜也算是同桌,就隔了一個過道:“我沒了他我還不活了啊?”
兩人正聊着天,旁邊有人插了一嘴:“有人說看見陳清讓和一個美女走一塊。”
徐恆易開始發了單子,嘆了口氣,惋惜自己和美女陰差陽錯的命運:“就差一點點,要不是彪哥偏心就是有人看見徐恆易和一個美女走一塊了。”
蔣晨茜嗤聲,翻了個白眼:“那大家就不是覺得是俊男靚女了,看着像是太監和貴妃。”
徐恆易抽了手裏一張單子直接糊在蔣晨茜臉上:“那你就是開局第一天就被賜一丈紅,沒死就丟去辛者庫杵大米的丫鬟。”
蔣晨茜掙扎着躲開,自己額前的劉海都被弄亂了:“死鍋蓋,你滾蛋。”
吵鬧着,劇烈地拍門聲響起,胡彪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張嘴就是標準班主任的台詞:“我一路走過來,就我們班級最吵。”
話音剛落,隔壁班正吵鬧的男生配合地發了一聲聲情並茂的吶喊:“因為,火影——是我的夢想啊!”
一瞬間剛安靜下來的班級發出一陣爆笑。
胡彪嘆了口氣,得了,自己打臉了。
他走在講台處,掃了一眼班級發現陳清讓和新轉來的計嘉還沒回來。看了眼教室後面的時間,班會需要講的事情還不少,乾脆先說起來了。
“……是這樣的,新學期呢還是由我繼續當你們的班主任,各科老師也沒有變化。我們一班這學期呢來了一個新同學……”
胡彪還沒說完,旁邊的“右護法”開口了:“是女同學還是男的?”
胡彪剛想說女同學,但仔細一想不對勁,蹙眉:“你這兩個選項怎麼這麼不平等呢?”
“咱們理科班多的就是男的。”右護法扁嘴,有點嫌棄,“大家說是不是?”
下面一群人彷彿也剛經歷了軍訓一樣,異口同聲:“是。”
走廊上各個班級的班主任都進去開班會了,一層樓都安靜了不少,腳步聲也在這時候變得清晰了起來,班級里期待值被拉滿了,直到一個搬着課桌高挑的身影出現在班級門口。
眾人嗤聲。
是陳清讓。
他不明白這反應,而是問胡彪:“彪哥,桌子放哪兒?”
他們班級人數是單數,加上一個坐在講台旁邊的右護法正好剩下的人每一個都兩兩成為同桌。
胡彪朝他身後望去:“計嘉呢?”
陳清讓:“沒丟,在後面。”
胡彪指了指教室最後面,示意他把桌子搬過去,自己走到教室門口看着已經走到隔壁班的計嘉,沒落下就行。
陳清讓把桌子搬到最後一排,桌子還沒放下,班級里的歡呼聲也響起了。
一扭頭,計嘉搬着椅子立在原地,胡彪不知道和她說了句什麼,她搬着椅子朝着他這邊走過來。臉上泰然自若,絲毫沒有因為大家的打量和起鬨有任何一絲怯意和害羞。
計嘉已經習慣了在攝影棚里在眾多工作人員的視線里擺着上鏡好看的姿勢了。她也出過外景,不是多大的腕得清場,在外面拍照被眾人圍觀打量也是常事。
這個座位在最後一排,計嘉視力不錯,就是前面坐着兩個大高個,有點擋視線。
胡彪走回講台處,拍了拍自己講台的右邊:“你搬過去吧。”
右護法哇靠了一聲,搬課桌的動作極其迅速:“彪哥沒想到我在你心裏分量這麼重。”
然課桌落地了,他的屁股還沒坐下去,彪哥抬起手一揮:“全體同學背上你們的書包,起立。”
大家有點不明所以,胡彪望着下面烏泱泱的一片人:“我們大家重新排座位,首先有沒有自願成為同桌的?”
舉手的有很多,計嘉臨時的新同桌朝她使了個眼色:“要不要再續前緣?”
瞧他之前坐在講台旁邊計嘉也大致猜到了他應該是平時上課小動作有點多的人,雖然她成績不算是拔尖的,但學習態度至少一直是端正的,扯出一抹有點勉強的笑容:“我視力不太好,得坐在前面,你身高太高了,坐前面不適合。”
得了,好人卡了唄。臨時的同桌沒繼續給自己找尷尬。
胡彪讓自願成為同桌的人先兩兩一組到走廊上排隊。
剩下落單的反倒才十來個人。
計嘉沒想到就陳清讓居然還有人跟他互選,天天看他甩臉子嗎?
徐恆易和陳清讓互選了,兩個人站在隊伍後面不知道在聊什麼,計嘉作為落單的人站在更後面,不着痕迹地挪到了他身後,才剛走過去,陳清讓福至心靈一扭頭就看見她了,只是蹙了一下眉,什麼也沒說。
胡彪讓大家不要再講話保持安靜,看着已經排好的隊伍,開始不按常理出牌:“你們倆互選當同桌是吧?來,你坐第一組。你,坐到最後一組去。”
這種釣魚后再拆對分配座位自然怨聲載道,但官高一級壓死人,誰讓他是班主任。
一對對雙向奔赴的同桌都天涯相隔,走廊上的人也漸漸少了,最後輪到陳清讓和徐恆易。胡彪臉上的“壞人嘴臉”已經展露無疑,他還故意問:“你倆一組?”
陳清讓覺得胡彪作為一個謝頂預備役,都步入中年階段多時的成熟人類有的時候比學生還幼稚。
徐恆易剛剛都不知道自己目睹了多少對被拆的同桌了,當然也知道這麼時候跳反也沒有再和陳清讓當同桌的可能了。
他嘆了口氣:“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嘛。”
胡彪哎了一聲:“那你想不想?”
徐恆易摸不透胡彪了,但還是老實地點頭:“想。”
胡彪鼓掌:“好。”
下一秒,指了指後面的計嘉:“來,計嘉和陳清讓你們坐……坐第一組後面去。”
又來這一招。
搬個課桌那是一會兒的事情,他忍了。當同桌那是接下來一年都要當同桌,他平時在家裏遇見就算了,現在當了同桌除了睡覺她就一直在自己跟前。
陳清讓沒動,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胡彪:“我不要。”
胡彪最喜歡的是什麼?、——拆互相想當同桌的人。
比這惡趣味更大的是什麼?——讓不想當同桌的人當同桌。
這多有意思啊,自己的快樂就是建立在別人的不快樂上的。
胡彪哪管他樂不樂意,最好他不樂意:“就你倆當同桌,下學期還你倆當同桌。”
天命難違的感覺真的讓人很不爽,胡彪就是這樣一人,你越是不樂意他就越樂意。
陳清讓拉了拉嘴角:“彪哥你的惡趣味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