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開解
“你比我想像中的來的要晚。”無面人率先開口。
“來的路上，想通了一些問題。”曹郅平靜地說
曹郅的眼神不再迷惘，無面人盯着曹郅的眼睛，眼中的神光讓他想起了那個持刀的敦實漢子，一樣的堅定，難纏。
“什麼問題？”無面人開始好奇了。
“首先，你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夢妖。”
“對，不是。”無面人回答。
“也難怪，不然凱子也不會用那個罐子收容你了。”
“你的夢境很有意思，一層接一層，嵌套在一起。”
“有意思……只是有意思是嗎？”無面人有些不屑，畢竟在第一層夢境中他成功戲耍了曹郅，第二層無限夢中要不是王義凱提前留下的保險栓，曹郅估摸着已經遭重了。
“不然你以為自己是什麼？”
曹郅扒拉着面前金屬罩子籠罩的盤子。
“讓我猜猜，凱子曾經說過，他遇到的受害者，靈魂被吃成了空殼，被你鳩佔鵲巢了，是吧。”
“那是第幾個受害者？”
“第一個。”無面人打開了餐盤，抽出刀在指尖旋轉。
“一個物俗的人罷了，嘿嘿嘿。說起這個，我可比不上你，我給予他解放，讓他能夠自由編織自己的人生，甚至能幫別人實現夢想，你呢？”
“你個偷竊別人人生的小賊，也配和我談這些？”無面人不知怎麼的，情緒極度激動，金色的眸子裏有火焰在燃燒。
曹郅打開餐盤，裏邊是一顆雙眼無神的人頭，完美復刻了蕭戈的模樣，栩栩如生。
面朝曹郅的這邊甚至還用番茄醬寫着“還給我”三個字。
“唉，還真是惡趣味啊，怪不得是三流。”曹郅甚至用餐刀戳了戳人頭的臉，原來是一個蛋糕，只不過做工精細，以假亂真。
“讓我想想，原本你是想欺騙我終結自己是吧。”曹郅雙手拿起餐刀，刀尖對準自己的脖頸。
他衝著無面人咧開嘴:“來來來，讓我給你表演一段兒……”
無面人對面的曹郅，表情突兀地變得猙獰，細密的汗珠順着額頭匯聚成流，他的眼神中掙扎與驚恐交織在一起，雙手顫抖着握緊餐刀，緩緩向喉嚨靠近。
“噠噠”曹郅嘴裏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音，隨後又換上一副懶散的樣子，把餐刀隨手擱置在餐桌上。
“滿意了吧。”曹郅衝著無面人戲謔地笑道。
“你覺得很好笑？”無面人的眼中透着疑惑。
“確實好笑，我這人很有耐心，可以告訴你笑點在哪兒，你要是非要講你的故事也可以，但是我基本也能從夢境中猜個大概。”
“第一層夢境，描述了你重複無趣的人生，每天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吃東西，然後去上班；夜晚精疲力盡地倒在小屋裏，孤獨是自己唯一的伴侶。”
“第二層夢境為什麼如此順暢，嗯……有可能你喜歡上某個女孩，不過因為某些原因，她並沒有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絕望着，墮落着，覺得夢境裏才是現實，覺得別人搶走了你的人生。”
“第三層，你想讓搶走你人生的人沉迷在夢境裏，自己走向終結，對吧？既能讓受害者返回第二層，永久地沉淪在夢裏，享受着心想事成的美好，又能從現實意義上完成對他的裁決，嗯……自以為是的裁決。”
“這也能理解為什麼你對於指責別人偷竊人生這個事兒如此執着，唉，你這種失敗者我見得太多了，我對你們的人生毫不同情，只感到可笑。”
無面人沒有接話，曹郅所說的話與現實幾乎一致，即使細節略微有些出入，但也**不離十，他打開了自己的餐盤，裏邊是一塊焦黑的蛋糕。
如果他成功在夢境中解決了曹郅，那這塊蛋糕就會變得造型典雅，美味可口。
“對了，我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了，那第一個受害者就是你自己吧。”
“嘖嘖嘖，你殺害了自己，把自己的魂從那副軀殼中剝離出來，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想法不錯，你覺得自己升格了，結果呢？”
“剛準備大施拳腳，就被凱子截胡了，封印了，好不容易有機會逃出來，又栽在我手上，兄弟，你是真的慘啊。”曹郅有些忍俊不禁。
無面人的外形開始飄忽不定，並呈現出燒焦的模樣。
“對於我的猜測，你還有什麼要反駁的，或者要補充的嗎？”曹郅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哼……你們這些人啊。”無面人搖搖頭，嘆了一聲。
“也別太妄自菲薄了，你做的已經不錯了，夢境環環相扣，騙局一個接一個。”曹郅看出了無面人的沮喪，不知怎麼的，他竟然走到無面人身邊，開始安慰起來。
“第一層夢境，我假設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假話，那麼你成功給我植入了一個觀點，那就是人生是虛假的。”
“第二層夢境，真實的感知，無限衍生的夢境，差點讓我着了道，在這一層，你極盡所能為我編織了一個瑰麗的夢境，我承認，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深深地着迷了。”
“要不是凱子留下的靈力幫我破局，我可能真的沒了。”
“在第二層的末尾，你說過這麼一句話，即‘我殺了你，你就會沉淪進夢境之海。’，隨後你假裝當著我的面自盡，暗示我要離開夢境唯有自我終結這一條道。”
“實際上你的自裁只是假象，你化為一灘液體想要看我是否能想通，並和你走向一樣的道路。”
“結果我沒想到，你會把我留下的屍體給點了天燈。”無面人接上曹郅的話頭。
曹郅眼中透露着些許憐憫的意味，他拍拍無面人焦黑的西裝。
“實際上沒什麼區別，無論我是死在你的手上還是自我終結，最後我們的目的都是這兒。”
“哦？那還是我想岔了。”曹郅摸摸下巴。
“那麼，金眼兒，你費盡心機把我誆騙來這兒，是為什麼呢？”
“在這一層，所有的東西都由意志力主導，意志力不夠堅定的人，是沒有任何可能在這一層勝過我的。”
“喔、喔——”曹郅脫了一個長長尾音。
“怪不得你不是凱子的對手。”
“所以呢？你為什麼不試着對我動手試試？”曹郅滿懷好奇。
“沒用的，你剛出現在餐桌前，我就明白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消除了你的迷惘，不然我本有很大機會成功奪舍你。”
“嘖嘖，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嘛，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想不開謀殺自己呢？”曹郅坐在無面人面前的餐桌上。
“現實不是夢境，它殘酷，冷漠，適者生存，但是夢境不一樣，在這裏，任何人都能擁有一切，如果能把世界上所有人都能拖入同一個夢中，那麼想像中的大同社會不就實現了嗎？”無面人有些激動。
“原來是心理巨嬰啊……唉，我竟然差點栽在小屁孩手上，真是丟人啊……”曹郅一副死魚眼的模樣。
“不如滅口吧……”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陰森，手中騰起一蓬幽藍色的火焰。
無面人脖子一縮，如果他有汗腺，說不定已經汗流狹背。
“開個玩笑啦，不用那麼緊張。”曹郅甩了甩手。
“我說你啊……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還會有逃避現實這種行為啊。”曹郅忍不住開始說教。
“我……”無面人慾言又止。
“一昧躲在夢裏，有用嗎？”
“想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就不要只在夢裏想像啊！”
“立足於現實，一點點變得成熟，就從這裏開始改變自己，難道不比整天做白日夢好嗎？”
“女孩子不喜歡你，就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再不濟換一個不行嗎？你沒有女人就活不下去嗎？渣子！”曹郅揪着無面人的領口搖晃着。
“哎，差點被你這種傢伙陰了，真是丟大了啊，果然還是滅口吧……”曹郅內心的陰暗面蠢蠢欲動。
“呵呵。”無面人笑了，不再是那種‘嘿嘿’的刺耳賤笑，笑聲坦然舒暢。
“嘖，悟道了嗎。”曹郅看着無面人身上星星點點的白光，有些欣慰，他右手虛握，原本留在他位置上的冥燈出現在手上。
一層層黑煙突兀地從無面人的眼瞳中冒出，強行將白光鎖了回去。
無面人雙手抱頭，痛苦地趴在桌上咳嗽着，周圍的灰霧開始洶湧。
“卧槽，啥情況！”
曹郅拉開距離，突然想起王義凱之前交代過的話：
“直接使用引魂路毫無作用、很可能這部分魂質已經被徹底污染。”
他虛空執筆，畫了一張清心符，貼在無面人後背。
青藍色的光芒湧入無面人的身體。
劇烈猛咳了一陣，咳出一些黑色與金色混雜在一起的液體后，無面人終於緩過勁來。
“啥情況？”曹郅警惕地看着無面人。
“不知道……”無面人的暗金色豎瞳裏邊也透露着不解。
“要不……你先和我出去，咱們再談？”曹郅試探着問。
無面人稍加思索，點了點頭。
他把手搭在曹郅的手背上，曹郅眼皮跳了跳，有些排斥這種肢體接觸。
隨後無面人的身體像一個漏氣的氣球，迅速縮扁，最後匯聚成一個暗金的眼睛符號，像是一個紋身一般貼合在曹郅右手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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