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正文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正文完】
菟裘鳩這輩子都沒想過有一天會爬山爬得這麼艱難。
最主要的是,前後左右年紀都比他大——嗯,嬴華璋也比他大。
然而沒有一個人像他一樣虛汗直冒還氣喘吁吁。
尤其是嬴政,作為皇帝,那一身行頭是最貴重的,是的,很重,九旒冕的重量就不說了,身上的大禮服更是一層又一層,保守估計至少十二層。
再加上搭配着金銀玉石的腰帶,還有腰間的配飾,這個重量肯定比菟裘鳩身上那套大禮服要重。
而菟裘鳩此時只覺得這個爵位來得太早了一點。
爵位越高,大禮服越是繁瑣,重量也越重,但凡他還是左庶長都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累。
只是抬頭看看臉不紅氣不喘的嬴政,菟裘鳩也只能咬牙堅持。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還不敢松這口氣。
養的崽兒有出息了當然要跟祖宗炫耀。
畢竟從這裏到咸陽還要走很久,路上肯定要補覺順便吃點東西。
菟裘鳩放開了,嬴華璋在自己父親面前就更肆無忌憚,直接抱着人躺下就開始睡覺。
菟裘鳩搖了搖頭,一臉正氣說道:“做人要有始有終!”
嬴政:……
菟裘鳩掙脫開對着他擺了擺手,嬴華璋低聲說道:“沒人看見。”
菟裘鳩:……
菟裘鳩一想好像也是,當初去趙國的時候,他因為身上的傷在皇帝的座駕里睡了多半個月。
菟裘鳩此時人都已經要累麻木了,看着山道只有一個想法——要不把纜車給搞出來吧。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李斯一邊往自己座駕那邊走一邊感慨般的說了句:“鳩兒當年受的兩次傷到底還是傷了根本啊。”
心態是這樣,但流程卻正經得很,所以菟裘鳩把這個稱之為表演。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得不行了,誰也沒工夫去關注別人。
理由很簡單,他嫌棄這倆小崽子的車太小,不夠讓這倆人敞開了睡。
李斯微微一笑,他家義子要面子,肯定不願意聽人說他體力不好,他就小小地幫一下吧。
只可惜這個想法雖然好,但不現實。
他也要面子的好不好?哪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體力比不過嬴政也比不過李斯,但至少他能堅持下來!
走在前面的嬴政耳朵略微動了動,他耳力還不錯,哪怕兩個小崽子在後面小聲說話他也能聽清,聽到菟裘鳩明顯中氣不足還說要有始有終的時候,他都忍不住笑了笑。
生怕這口氣一松,接下來就扛不住了,畢竟之後他還要表演。
當然對外的說法就是讓祖先看看後繼有人,一個是他兒子,一個是年輕一代的能吏。
菟裘鳩聽后眼睛一亮轉頭看向嬴政:“陛下,那尊金人現在就可以給我們了嗎?”
菟裘鳩和嬴華璋自然也要回自己的府邸,只是在他們下車之前,嬴政語氣十分稀鬆平常說道:“你的那尊金人在朕這裏寄存了兩年多了,打算什麼時候搬走?”
金人的事情菟裘鳩沒有大肆宣揚,萬一,只是萬一啊,萬一這尊金人最後沒到夏郡,那他的臉往哪兒放啊?
等到山腳下,皇帝揮揮手就放人去了車上。
雖然小了一點,但他上車就可以癱着了啊,到了嬴政車上他哪兒敢放肆。
退一萬步說他就算能把纜車給搞出來也不能用啊。
等表演結束了,祭祖也差不多到了尾聲,然後……他們還得走下去!
步行上山是表達皇帝對祖宗的尊敬,皇帝都步行上山了,你們這些做臣子的坐纜車上去?還想不想混了?
一直跟他並排站着的嬴華璋看着菟裘鳩感覺他人都有點打晃,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等回到咸陽之後,嬴政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原地解散。
是的,作為開疆拓土的大功臣,嬴政是要把他和嬴華璋單獨放出來在祖宗面前進行表彰的。
實際上皇帝疲憊嗎?當然也疲憊了,畢竟走了一天,只是聽到菟裘鳩的話之後他心情就放鬆了許多。
他心心念念的小金人!
哦,不,是大金人!為了這尊金人,到現在夏郡中央廣場那裏都是空置的,每個初到夏郡的人都要去詢問那裏為什麼會空着。
不過菟裘鳩和嬴華璋卻被他帶到了自己的車上。
這小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
嬴政看了一眼坐得規規矩矩的菟裘鳩說道:“別坐着,有地方給你睡,你又不是沒在朕的車上睡過。”
他堂堂東海君,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結果體力還不如身邊一堆中年人,這說出去合適嗎?
當然跟皇帝座駕肯定不能比,甚至也就是皇帝座駕的一半。
實際上嬴政的想法大概就是:這倆崽兒都是我養的!
這麼一想他也就放開了,當即癱倒,雖然身上的大禮服有些舒服,發冠也讓他躺的不是很舒服,但衣服不能脫,因為太不好穿了,等等到了咸陽他下車的時候再來個衣冠不整,那就不定又要出什麼謠言。
他的儀仗真的不小了,基本上跟公子出行差不多,都是僅次於皇帝儀仗的存在,車肯定也小不到哪兒去。
更何況就算後面的人看見了也未必會說什麼,明擺着菟裘鳩現在聖眷正濃,誰沒事兒閑得非要找不自在,反正祭拜都已經結束,現在是回程,隊伍後面許多人仗着皇帝看不到,大佬們也看不到,都已經開始互相攙扶了。
他身邊的人聽后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菟裘鳩當年兩次救駕都受了不輕的傷,有一次甚至還中了毒,大概也因為這一點,所以體質虛弱了一些。
這麼一想,倒是沒什麼人有心情去嘲笑對方體力不足。
他從以前的時候就有一種沒有把握絕對不會拿出來的習慣,如今也是這樣,除非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才會說出去。
不對,他可能也不會說出去,而是選擇等着金人到了之後給夏郡的大家一個驚喜。
他原本計劃兩年之內獲得把金人帶走的資格,只是張良的出現直接打亂了他的計劃。
這小半年他都浪費在了西域,估計計劃完成的時間又要往後推一推。
只是沒想到如今峰迴路轉,嬴政這意思是……他可以把大金人帶走了?
嬴政看着菟裘鳩那雙黑夜中依然熠熠生輝的眼睛含笑說道:“你若是沒資格帶走它,那也沒幾個人有資格。”
菟裘鳩和嬴華璋兩個人可是完全憑藉著夏郡的底子拿下了西域那一片地盤,不管他們用了什麼特殊手段,整個大秦有幾個郡的府庫能夠支撐得住這樣的戰爭?
就算有人說這其中還有樓蘭郡的功勞,但問題在於樓蘭剛剛起步,底子也薄,並不一定能夠提供多少動力。
就憑這一場戰爭,說夏郡是大秦第一郡也沒人能反駁,敢反駁的就要拿出證據證明他們能比夏郡強。
菟裘鳩聽后頓時神清氣爽,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甚至覺得他能穿着大禮服在建有天子七廟的山上跑幾圈。
他的大金人到手啦!
等回到府邸的時候雖然已經很晚,但菟裘鳩精神依舊很是亢奮,開始跟嬴華璋研究什麼時候把金人給運過去。
當然主要的問題是他們是跟着金人運過去,還是等金人運到之後再說。
反正金人放置在中央廣場的時候他肯定要在現場親自看的!
嬴華璋本人雖然開心但明顯不像是菟裘鳩那麼興奮,看了看沙漏再看看依舊興奮的菟裘鳩,他決定用另外一種方式幫菟裘鳩消除一下極度亢奮的情緒。
菟裘鳩本來還在想着金人的周圍要不要再加一點裝飾,結果還沒想明白就察覺到身體騰空而起。
他遲疑了一瞬,然後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放在床上了。
當嬴華璋親吻上來的時候,菟裘鳩沉默了一瞬就決定原諒他,畢竟他今天心情好。
嬴華璋到底還是顧及他今天走了不少路,整個過程都溫柔的過分,也沒有進行太多次。
倒是菟裘鳩,結束的時候亢奮之情已經消失差不多,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睏倦狀態,閉上眼睛陷入沉睡,留嬴華璋一個人收拾殘局。
第二天,菟裘鳩起來之後對嬴華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咱們得在金人旁邊立個碑,把金人的意義和落戶夏郡的來龍去脈都說清楚。”
嬴華璋:……
他算是看出來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菟裘鳩應該是圍繞着金人轉悠了。
不過也算了,畢竟對於菟裘鳩而言很少有東西如此難得,更加珍視也是正常的。
於是他就多了一個任務——寫碑文。
菟裘鳩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雖然外界都把他傳得神乎其神,但是在寫碑文這方面還是讓專業的來吧。
人家寫出來的是賦,他寫出來的可能就是打油詩。
碑文寫完之後就安排人送往夏郡去雕刻,金人太過巨大又不能切割運輸,所以運輸十分廢力,哪怕是菟裘鳩都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方法只能依靠人力。
而這些人力連交通工具都用不上,直接就是將金人平躺放置在一排圓木上面,然後捆上繩索,讓力士在前面拉着行走,下面的圓木能夠幫忙減輕負重。
菟裘鳩以前一直覺得人力有窮時,所以必要時刻肯定是要依靠科學技術的。
然而這一次他卻是覺得,人力未必會窮,哪怕科技水平暫時達不到,人類也總能想到辦法完成各種各樣的偉業。
菟裘鳩站在十里亭看着金人一點點被運走,運輸的過程很慢。
他掐指一算,恐怕等開春他們到夏郡這尊金人也未必能夠到達。
正好雕刻碑文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樣也好。
他一邊想着這些一邊安排人去路上打點,這些力士是朝廷培養出來專門賣苦力的,只是大冬天做這些事情多少還是不容易。
菟裘鳩讓人做的就是打探好他們落腳的地方,提前準備好食物和熱水,安排好一點的休息地,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能做的。
他跟嬴華璋在咸陽呆到了春暖花開,這幾個月純粹就是放鬆的幾個月,就連嬴政居然都沒給他“佈置作業”。
嬴華璋聽了菟裘鳩的感慨忍不住笑着說道:“那是因為你這幾個月比較老實!”
菟裘鳩之前的那些“作業”都是自己招來的,要不是他腦子裏各種鬼點子層出不窮,哪兒會有那麼多作業?
菟裘鳩一聽好像也是這麼回事,打定主意以後少生事。
不過,現在的大秦正在一天比一天好,他能做的或許也就這麼多。
兩個人一路日夜兼程到了夏郡,比金人還要早上那麼一兩天。
提前佈置之後,金人在被運輸到夏郡的時候,菟裘鳩忍住了沒過去看,不過卻派人過去圍觀了一下現場。
後來據回來的人說:“幸虧咱們城牆寬,要不然要不一定能進來。”
雖然進不來最多也就是把城牆拆一點的事兒,但那也太丟人了一些。
菟裘鳩心說當初建造城牆的時候他留出來的門和路都是按照咸陽那個規格來的。
咸陽的規格什麼存在?那可是時不時就要有皇帝儀仗路過的地方,不夠寬敞不行啊。
他們夏郡這裏也可能時不時就有皇帝光臨,所以也要留出足夠的地方。
如今終於體現出了意義。
金人雖然被運過來,但是並沒有着急被放置在中央廣場。
菟裘鳩是個比較有儀式感的人,在問清楚金人怎麼豎起來之後他就決定多等一晚,明天讓金人跟太陽同步升起。
也就是說要在太陽徹底升起來的時候就是金人在中央廣場安家落戶的時候。
不過今天可以先把石碑放置在那裏。
因為要施工的緣故,中央廣場早早被圍起來不讓人隨意出入。
第二天天不亮,菟裘鳩就起了個大早去了現場。
此時天空已經隱隱有了些許光亮,在到達預估的時間之後,力士們開始用力拽着繩索讓金人一點一點的站立起來。
因為太過沉重的緣故,金人起來的速度很慢,當它剛抬起一半身體的時候,一絲陽光照射在了它的身上。
隨着力士一點一點後撤,金人一點一點站立起來,當它的腳下發出沉悶的聲音徹底站立在中央廣場之上的時候,太陽也正巧從地平線一躍而出。
朝陽溫柔的光芒灑落在金人身上,早就被擦拭過的金人身上折射出耀眼而多彩的光芒。
菟裘鳩仰頭看着那座金人,又順着金人面朝的西方看過去。
這座金人存在的意義不僅是鎮守,還有期望。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