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舊事
“食色性也”這話說得果然沒錯,明明夏玉稼和祈簡站在一處,但夏檸和安奴兩人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祈簡,尤其他今日一身玄衣颯颯,寬大的皮質革帶束在腰間,有股俠氣凜然的尊貴俊美。
“二哥!”
夏檸站在花園入口處遙遙喚了夏玉稼一聲,眼神望着的儼然是他身旁之人。
祈簡正好也看向她,他站在一叢開得正盛的紅桑花中,就那麼倜儻隨意地看過來,唇角勾起笑意,夏檸看着這幕驀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句詩: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只是這個她,換成了他也毫不違和。
“阿寧,快過來!”夏玉稼沖夏檸高興招手,待看到她手裏牽着的孩子時,眼裏訝異和驚艷清晰可見。
阿寧的身世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沒想到,她今日竟然會帶着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一起過來,更沒想到這個孩子竟是長的這副模樣。
待安奴牽着夏檸的手走近了,夏玉稼直勾勾打量着他,安奴看他和旁邊的祈簡一眼,手心微微出汗,不知道哪個才是姐姐的二哥,但他猜想該是右邊那個長得好看的哥哥,畢竟他和姐姐都長得好看,姐姐的哥哥當然也該長得好看才對。
“阿寧,這是你阿弟?”夏玉稼半蹲下身子看着站在他面前有點害羞的小郎君,心中再次讚歎這孩子的出眾相貌。
這眉眼鼻唇,便是技藝最高明的畫師都畫不出這般好看的。
祈簡目光也由夏檸轉駐到安奴身上,他知道她的過往,也知道她有個弟弟,不過這個孩子他還是頭一回見,該說果然不愧是她的弟弟嗎?相貌當真不凡!
但是看到安奴,他不期然想到了他親弟祈連,他從越國離開的時候,祈連大概也是這般大小,如今,那孩子大約快要十一歲了。
但祈連面相更柔和些,眼前這孩子,相貌精緻中透着別樣的俊俏,五官輪廓清晰深邃,似乎一眼便能撅人心神。
“是啊二哥,這是我阿弟安奴,安奴,叫哥哥!”夏檸將安奴介紹給夏玉稼,引着安奴喊人。
安奴心裏雖然忐忑,但還是鬆開了牽着姐姐的手,站出來正兒八經地給夏玉稼鞠躬擺手行禮,他在楊家的時候,禮儀老師教過他的,不論何時,見到外人時不能失了禮數。
他這樣一個小人兒,一本正經地甩着袖子彎腰向夏玉稼行禮,別說給夏玉稼本人萌翻了,就是夏檸也一副驚訝好笑的神情看他。
她還想着安奴可能會害羞膽怯,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方有禮。
“快別多禮了,你姐姐要管我叫二哥的,你是她弟弟,自然也要叫我哥哥的。”
夏玉稼忍不住將眼前的小人兒攬進懷裏,他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安奴行禮時說的是“拜見二公子,”並沒有直接像夏檸教的那樣喊他哥哥。
安奴乖巧地喊了聲哥哥,夏玉稼喜歡得不得了,還跟祈簡顯擺道:“看看,白得一個弟弟,可愛吧?”
祈簡笑着看向安奴,伸手在他臉上輕捏一下,安奴不躲不閃,想着剛才是自己猜錯了,原來這個長得好看的哥哥才是管家所說的陳先生。
“這個也是哥哥哦,”夏檸將祈簡一併介紹給安奴,聽着安奴又一聲乖巧的哥哥喊出口,她順勢問起祈簡的傷勢,看他今日面色尚好,想來傷勢應是好一些了。
“有勞公主掛心,我的傷已經好多了,你看,如今正常走動完全沒有不適,”祈簡說著,還在她面前前後轉了一圈,示意自己沒事。
夏檸看他抬手轉圈臉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便知他沒有說假話,於是看着他笑,問他道:“那我們今日出城去玩如何?今日天氣甚好,聽說城外郊野風景很美,如今雖然過了踏春踩青的時候,但我們自己去玩,也不必在意時節了。”
祈簡還未答話,一旁抱着安奴的夏玉稼叫嚷出聲,“哎哎哎,我說阿寧,你怎麼不問問我啊,感情眼裏只看得到阿簡啊?”
夏檸瞪他一眼,故意道:“二哥不是昨日才從城外回來?我以為你想在家好好休息幾日呢。”
夏玉稼嘖嘖兩聲,抗議道:“那可不行,你和阿簡出去玩,不帶上我是決計不行的,再說你們倆對城郊都不熟悉,要是沒有我,你們可找不着個可以遊玩的好去處。”
祈簡看着夏玉稼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二公子,你沒聽出來嗎?公主跟你開玩笑而已,她出去玩怎麼可能拋下公子。”
夏玉稼看一眼自家王妹,果然看見她笑得一臉促狹,他用手憑空指指她,一副她怎麼學壞了的表情。
幾人當下說好同去城外遊玩,夏玉稼讓管家去準備車馬,夏檸卻將安奴交給祈簡,說有事要同夏玉稼說。
夏玉稼心直口快:“有事跟我說?怎麼弄得神神秘秘的?”
夏檸不理會他,毫不見外地將安奴的手交到祈簡手中,自己拉着夏玉稼走到另一邊。
而被迫手牽手站着的安奴和祈簡對視一眼,均有些不可思議,安奴小心地看了祈簡一眼,不自在地準備將自己的小手抽回來,祈簡卻下意識將手攥緊,將他的小手牢牢握在手心。
孩子的體溫偏高,安奴小手熱乎乎的,祈簡甚至能感覺到這孩子手心的濕熱,他方才肯定出汗了,祈簡默默想到,不過很罕見的,他卻並沒有感覺到不自在或者難以忍受,反而在安奴想掙開他時像夏玉稼那樣把他抱了起來。
視線一下子高出一截,安奴表情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抱着他的男人,祈簡也近距離地觀察着小傢伙的眉眼鼻唇,果然從中發現了不少夏檸的痕迹,這讓他看這個小傢伙莫名順眼不少,嗯,抱在懷裏肉嘟嘟的,手感也還不錯。
雲石這時也從花園一側走過來,手裏還端着一個圓盤,盤中放着祈簡內服的葯湯和幾塊花糕。
“公子,這是你兒子?”看到祈簡懷裏抱着的孩子時,雲石瞬間脫口而出。
一大一小眼神不善地看向他,雲石驀然發現自己犯了傻,連忙瑟瑟退後兩步,也對,這孩子看着已經有五六歲了,他家公子下月才是十七歲生辰,怎麼可能十一二歲就生下孩子。
是他錯了,不過這孩子長得這麼好看,還被他家公子抱在懷裏,兩人都是一副驚艷至極的容貌,也不怪他一時想歪了。
公子以後若有了小公子,想必就是這樣的了。
“呃,公子,”雲石剛開口,看到祈簡瞪他的眼神,立刻住嘴改了口:“先生,您的葯好了,要不您先喝葯,這孩子我替您抱着?”
安奴卻在聽到他說的話后抱住祈簡的脖子將腦袋轉到另一邊,擺明了不想讓雲石抱他,祈簡遂沖雲石搖頭,雲石撇了撇嘴,小聲問自家公子:“這是誰家孩子啊?”
“昭寧公主的弟弟,”祈簡答他。
雲石哦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這就是昭寧公主的親弟弟?他轉到一邊特意去看安奴,男孩不着痕迹看他一眼,一雙大眼睛靈氣十足,他心中暗嘆,果然姐弟倆都是一副妖孽般的相貌。
這俗話說外甥肖舅,要是自家公子和昭寧公主將來生了孩子,大概也是這副相貌,不,說不得比這孩子還要好看,畢竟自家公子和昭寧公主都是舉世無雙的絕美容顏。
這樣想着,他又想看看安奴,安奴就躲,兩人一時玩出了點樂子。
另一邊的院子,夏玉稼疑惑地看着自家王妹,不知道她要跟自己說些什麼,還避着人搞得神神秘秘的。
夏檸沒跟他兜彎子,待他站定便對他道:“二哥,我其實是想問問你關於信陽君的事。”
夏玉稼皺眉:“你說王叔?他怎麼了?”
夏檸發現她提起信陽君三字時,夏玉稼眉頭一皺,眼神中明顯可以看出些許厭惡之感。
“我出宮時,在一處街市聽到……”夏檸將自己在攤販處聽到的對話告知夏玉稼,又說了自己初進王城時在市坊上聽過的關於信陽君的傳聞,問他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夏玉稼面色已然沉了下去,“傳聞雖有些誇張,但其中所說也大概都是實情,王叔他確實有種古怪的癖好,父王為此先前還罵過他幾頓,他當時收斂了一些,如今看着,怕是又故態重萌了。”
夏檸臉色也不好看,“那王城中那麼多起幼童失蹤案,司寇大人就從來沒查起過嗎?還有父王,在他治下的紀國王城出了這麼惡劣的事情,他只申飭王叔幾句就過去了?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難道不無辜嗎?”
“而且那些還都是孩童,我聽說他們普遍只有七八歲大小,還懵懵懂懂的年紀就遭遇了這事,以後的人生怕是也要毀了,這是何等喪盡天良的行徑,難道紀國上下就無人可管嗎?”
夏玉稼也無奈,父王不願意處置此事,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動信陽君分毫。
司寇倒是也稟告過王城幼童失蹤一案,但每回王叔都能從中摘得一乾二淨,即便被抓個正着,他也裝糊塗說那些孩子是底下門人獻上來的,跟他沒有關係,他又從不過問那些孩子的來處,只以為他們是被人從販奴的販子那裏買來的。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推脫,可一來紀國國律刑不上大夫,信陽君身為王族,自然不受約束,二來他身後有紀王撐腰,紀王極其疼愛這個幼弟,且信陽君愛玩歸愛玩,權力傾軋之事他卻從不沾手,所以從未觸及過紀王底線,這麼一來,想拿他治罪,恐怕難上加難。
後來司寇索性也就將此事擱置一旁,除了鬧得太過火時紀王出面申飭信陽君幾句,其他時候,還真就沒人管他。
夏檸聽得一頭霧水,想不通紀王為何要如此包庇信陽君,明明這事也會損害到他的威信,甚至也會影響到王室聲名,這可比王后栽給她的罪名厲害多了。
“父王只是對王叔有愧而已,王叔幼時被宮中寺人欺負過。”
啊?夏玉稼簡單的一句解釋,卻叫夏檸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