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怪異
翌日一早,夏檸毫不意外起晚了,連着多日奔波趕路,實在讓人身心俱疲,到了王都,暫且有了還算安定的住處,她心神一松,這一覺便睡得香沉。
蓮姬在一旁幫着女兒整理衣物,昨日管事讓人送來了好幾套新衣,今日夏檸便換上了一件白色的裘皮斗篷,裏面是一身杏色襦裙,烏髮用一根桃花木簪鬆鬆挽着,襯得整個人輕靈柔美極了。
“快些梳洗了去前面吃飯,平娘剛過來找你,說今日早食有炙兔肉,你定會喜歡的。”
夏檸點頭,問道:“阿娘,安奴呢?他起了?”
“朱斗抱他出去玩了,這孩子今日起得早,說來多虧你在穎水幫了朱斗,有他在啊,我看安奴的性子比平日跳脫了許多,男孩子還是活潑些好。”
嗯,這話說得不錯,夏檸也察覺到了,安奴這些時日確實喜歡粘着朱斗,這不是壞事,朱斗跟她們一家的關係自然越緊密越好。
收拾妥當到了前堂,僕從已經將早食呈了上來,平娘拍拍自己旁邊的坐墊,有些興奮地對夏檸道:“阿寧,來坐這裏!”
夏檸應聲走過去,蓮姬也笑着跟鸝姬坐在一處,安奴賴在朱斗身上,聽到阿姐叫他過去時,還反駁一句說:“阿姐,阿斗哥說了,男人就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我是男人,自然跟阿斗哥一道的。”
這話逗得一屋子人笑意朗然,朱斗更是喜得將安奴攬在懷裏,故意用胡茬扎他的臉,惹得安奴連連退拒。
陰管事是個會做事的,讓人將早食呈上后,屋裏侍候的僕從便都退了出去,這樣一來,屋裏沒了外人,更方便她們說話。
吃了半飽之後,平娘湊在夏檸邊上小聲問她:“阿寧,你說我們阿爹家裏到底是什麼人家,這裏好似只是一處別院,他會接我們回去嗎?可若是回去,府上應是有主母在的,那般的話,阿娘她們怎麼辦?”
夏檸聞言看了眼正和鸝姬說話的阿娘,雖然已有了她這麼大的女兒,可蓮姬今年還不到三十歲,放在現代,還正是年輕的好時候。
她這樣怯軟的性子,其實進了哪家的後院也不讓人放心,夏檸也不想再讓她過着以前小心翼翼討好男人,還要被主母嫉恨刁難的生活,況且還有安奴,最好還是讓她們單獨住在外面,讓朱斗照看着。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她們自己的處境,比如這處別院是哪家的,搞清楚了這個,才好說以後的安排打算。
她將自己的想法跟平娘說了,平娘恍然稱是,道:“阿寧,你說的不錯,阿娘和蓮姨她們能在外面過安生日子最好了,要真進了別家後院,再碰上一個嚴苛的主母,以後日子就難過了。
況且我們都是庶女,大戶人家對嫡庶之分看得頗重,我和阿娘之前待的主家,庶女除了能吃飽穿暖以外,就像給嫡女養的侍婢似的,有不少嫡女出嫁,還會將庶女作為媵妾嫁過去,你說,咱們不會……”
說到一半,平娘被自己的想像嚇到了,夏檸連忙輕拍她的肩背,道:“看你,想得太多把自己嚇到了吧,暫且不說這些,待會兒我們去附近的街市走走吧,來樊城一趟,不去看看國都風貌豈不可惜。”
“那太好了,我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來國都呢!”平娘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說到出去,她一下便來了興緻。
“對了,阿娘蓮姨,你們也一起去吧,還有安奴和朱大哥,我們都一起,過幾日就是蜡祭了,街上如今肯定很熱鬧的。”
蓮姬和鸝姬都搖頭擺手,初來王城,她們心裏發慌,還不知道女兒們將來的前程在哪裏,哪有什麼心思出去,況且她們覺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想給女兒招惹麻煩,便約好到了王都定要小心行事。
於是最終出去的只有朱斗安奴並平娘夏檸四人,陰管事還特意找來了兩個健仆陪着她們,給她
們引路作導,當然,為了不招惹其他是非,夏檸和平娘依舊遮着容貌。
王都繁華,貴族公卿也多,要是被王孫貴人看中了,總免不了一場麻煩。
不過她們還是失算了,走在路上,即便夏檸和平娘掩着容貌,但朱斗卻很引人注意,他一米九幾的身高實在太突出了,幾乎高出周遭人一截,遑論懷裏還抱着一個精緻得不似真人的安奴。
幾乎一出門,便不斷有人朝她們一行看來,不過礙於朱斗過於高壯的身板,那些人的眼神只隱晦地掃過便罷,沒有一直盯着她們的。
管事指派給她們的兩個健仆對附近很是熟悉,只略走了兩條小道,便直接拐進了一條南北向的坊市大街,街尾處是幾家冶鐵鑄鐵的鐵匠鋪子,連着的是一家制骨作坊,大冷天的,裏面爐火燒得極旺,幾個赤着上身的男人在爐火旁的檯子上捶打着手中器具,火星四濺開來,看得安奴和朱斗目不轉睛的。
“這活兒不錯,看着我也能做!”朱斗抱着安奴在那裏靜靜看了一會兒,便點頭道。
裏面的匠人聞言看了過來,一見朱斗這身板,便笑了,道:“這話說得不錯,打鐵是個力氣活兒,氣勁得足,郎君這般體格,做這個自然沒有問題。”
朱斗覺得這人說話很中聽,便多在這兒停了一會兒,夏檸卻是被鐵匠鋪架子上一件黑漆漆的東西吸引了視線。
她下意識走過去,拿起架子角落隨意放在那裏的東西,一入手,才覺察出這應是個令牌,材質似鐵非鐵,通體漆黑,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看着倒不太大,大約只有手心大小,夏檸比劃了一下,覺得大概寬四五厘米,長六七厘米的樣子。
平娘見狀也走過來,看了看夏檸手裏拿着的東西,忽然道:“阿寧,這背面好像有字!”
有字?夏檸將令牌翻過來,仔細看了看,眉頭微蹙,這難道不是什麼奇怪的紋路嗎?這是古字?為什麼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一樣。
“這是字?什麼字?不像是紀字啊。”
平娘拿過令牌,仔細觀察了一番,不確定地對夏檸道:“看着好像是巫族的字,不過我也不認得,只有一回在主家見過一個巫族後人,他身上的袍服上便綉着和這相似的紋路,據說那是巫族的字,跟祝禱祈福有關。”
巫族?夏檸沒聽說過,她只知道春秋戰國時期各國確實有從事占卜祭祀的巫職,但卻沒聽說過巫族,可奇怪的是,她又確實覺得這令牌上的紋路很是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和朱斗說話的匠人轉過身來,看到了夏檸拿着的那枚令牌,便道:“女郎可是喜歡這個牌子?不瞞您說,這牌子並不是我們鋪子鑄成的,只是前些日子給家裏老人遷墳,孩子從墳堆不遠處撿來的。
看這材質非銅非鐵,拿回來我還在爐火中燒了許久,想將其融化重鑄,不過這牌子卻是奇怪,燒了許久也沒有一絲要消融的跡象,如此,便放到那裏落灰了,左右也沒人買,買回去也不知作何用處,若女郎喜歡,便隨便給幾個錢拿走吧!”
這話說得實誠,夏檸也確實心裏莫名在意這枚令牌,便留了些許銀錢拿着走了,朱斗和安奴將這牌子拿到手中看了好一會兒,到底沒看出什麼名堂來,便又還給夏檸。
“既然喜歡,便拿着吧,左右一個小物件,也沒花費什麼銀錢。”
夏檸點頭,一行人又沿着街市朝前走,過了這邊的鐵匠鋪子,連着好幾家都是賣皮毛麻衣的,中間還有家木製品鋪子,夏檸本沒注意到這家,還是平娘推了推她,她才看過去。
“阿寧,你看那家鋪子門口的掛旗,上面的圖案竟然是硃色和青色的,很好看啊!”
夏檸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那面旗子很是矚目,整條街上的鋪子基本沒幾個掛旗的,這家木匠鋪子不僅
掛了旗子,還給旗子染了顏色,難怪會引得平娘注目。
這時一陣風吹來,旗子被吹得往另一邊倒去,夏檸卻猛然發覺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這面旗子上的圖案有些像她前世見過的一個商標,那是一家以做木製傢具為營的公司,因為他們家的傢具看着簡約大方,使用感也很好,夏檸幾乎所有的傢具都是從這家公司專門定製的,所以她對這個圖案格外熟悉。
不過她也沒多想,一行人繼續往前走着,街上來往的行人越來越多,安奴坐在朱斗懷裏一路張望,突然指着路邊一個正在吃東西的小童問道:“阿斗哥,那是什麼?”
“我也沒見過,許是國都的吃食吧”,朱斗撓了撓頭道。
夏檸看過去,才知道安奴說的是那個孩子手裏拿着的吃食,奇怪,那不是玉米嗎?她看過去時被驚了一下,她記得春秋戰國時應該是沒有玉米的吧,難道這真是一個類似的平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