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點撥
不是朱至危言聳聽,而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的確如此。
馬皇后也正色以待,自知朱至所言半句不虛。
“你好好的招待奢香夫人,帶夫人走走,欣賞大明的風景,我去見你爺爺。”馬皇后當下不再遲疑,立刻準備去見朱元璋。
朱至大喜過望,立刻鬆開抱緊馬皇后的手,“奶奶快去,快去。”
馬皇后回頭沖奢香夫人頷首,奢香夫人雖然不太明白這件事的起因,可是聽朱至道來事情的刻不容緩,她明白了馬皇後為何等不及。
相較於奢香夫人只是有些激動,一旁的陳亘已然是迫不及待,顯然等這一天等了許久。
“請。”馬皇后一走,朱至得代為招待奢香夫人和陳亘。
奢香夫人同朱至輕聲細語的問:“這些年郡主可還好?”
朱至點點頭,邁出門坎時,萬河等在外頭,趕緊將一份公文與朱至送上,朱至接過一邊走一邊看,再與奢香夫人道:“夫人遇上了難事,竟然也不跟我說一說。”
自知朱至所指的奢香夫人立刻回答道:“郡主為我彝族做的已經夠多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夠解決的。”
“企圖挑起兩族戰亂,藉機殘害彝族百姓,這可不是小事。”朱至亮出手中的公文,提醒奢香夫人不必再為旁人掩飾,她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非有夫人坐鎮,彝族的百姓只怕早已不能容忍我大明官員如此欺壓夫人。多謝夫人。”朱至肯定奢香夫人的付出,“馬燁此人信不過夫人,以為非我族人,必有異心。卻不知大明之心,更不懂萬千百姓一樣祈求太平安樂的心理。”
“郡主所言甚是。”奢香夫人能夠和朱至達成共識,何嘗不是因為在他們心裏都有百姓,都知道百姓所求的是什麼。
戰事再起,難不成以為能有哪一方百姓能夠避免波及嗎?
戰火燃起,只能是兩敗俱傷,不知又有多少人將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奢香夫人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哪怕被人接二連三的挑釁,也一直隱忍不曾發作。
“大明的官員也並不是只有馬大人那樣的,還有像郡主和西平侯這般,企盼和平,各族安寧的人。”奢香夫人之所以願意嘗試,何嘗不是因為從一開始她所認識的漢人中,也有像她一樣喜歡和平的人。
既然願意天下太平,自該有所付出。不過是受些委屈和挑釁罷了,只要坐得住,不忘初心,必然鬧不出亂子。
“對於馬燁的處置是怎麼樣的?”朱至沒有忘記詢問那一個企圖挑起戰事的人-馬燁。
“陛下從西平侯處得知馬大人自往貴州去后,殘殺彝族百姓,欺壓彝族人民,更有意折辱夫人,逼反彝族,企圖挑起兩路的戰亂,勃然大怒,下令處斬。奢香夫人求情,馬大人才保住一命。只是娘娘道馬大人雖是娘娘的侄兒,卻無半點胸襟,也沒有安定天下之心,上不體於君,下不能撫於民,不堪為官。已經讓皇上奪去他的官位,貶為庶民。”萬河打量着奢香夫人的神色,老老實實的回答。
“哼,如此處置未免太便宜他了。”朱至冷哼一聲顯得不滿。
萬河已然不吱聲,那可是馬皇后的侄子。但凡不是有這層身份,人早就死了。
其實,原本馬皇后也是要朱元璋依法處置,只是朱元璋顧念馬皇後身邊親人所剩無幾,最終還是手下留情。
“郡主為妾身報不平,妾身明白,只是妾身所求不過是彝族安寧罷了。只要彝族安,不過是受些委屈罷了,妾還是能忍。倒也不必趕盡殺絕。”顯然奢香夫人並無意要馬燁的命,只是要讓這個人永遠離得他們遠遠的。
作為彝族首領,奢香夫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達到什麼目的。
彝族的安寧高於一切,相較之下自己受的那點折辱或者是打罵,都是小事。
“夫人胸襟開闊,識大體,懂大局,是彝族百姓之幸也。”朱至肯定奢香夫人的存在於彝族而言是天大的幸事,恰也正是因為這份幸運,才能讓彝族安寧至此。
“不過,我大明的官員也得敲打,非為平夫人之怒,也非為彝族一族而已。我大明江山地域廣闊,若人人都是與馬燁一般,認準非我族類,必有異心,大明的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自當殺一儆百,以儆效尤。”朱至解釋自己的憤怒到底因何而起?又為何會覺得朝廷對馬燁的處置過輕?實在是因為若不能殺一儆百,沒有人會當回事。
此非為彝族,也非為奢香夫人,而是為大明,也為大明的官員。
這叫奢香夫人不好再說些什麼了,畢竟朱至既為大明郡主,做下的既是為大明利的事,她若攔着不讓,倒是顯得她用心險惡,不妥。
朱至說著話,心裏已然有了數,正好看到陳亘艱難的邁出門坎,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扶着她,陳亘一頓,最終伸出手,末了與朱至道謝,“謝郡主。”
“難得遇上奢香夫人,你可有什麼想法?”朱至揮揮手,意示陳亘用不着跟她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的小事罷了,這些年陳亘的所作作為朱至是相當的滿意,正是因為滿意,朱至也就將陳亘視為盟友,同伴。
“聞郡主多年前與奢香夫人不僅有生意上的往來,更與奢香夫人一道共謀貴州百姓共富。”陳亘走得雖慢,好在朱至有意放慢腳步,一直都在等着她,陳亘豈不懂這份心意。
馬皇後有意在今天見奢香夫人之時召見陳亘,若說沒有原由怎麼可能。
陳亘為天下女子而謀,而且謀得極好,看在眼裏的馬皇后,以為陳亘需要更多人的幫助,奢香夫人也是一個可以幫陳亘的人對吧。
如此,馬皇后豈能吝嗇。
“我不過是動動嘴皮罷了,真正為貴州謀的是夫人。”朱至從不攬功,她不過是開了一個頭,具體實施的人並不是她。
“若無郡主命人開闢出一道商道,我貴州想要走出來何其難。郡主不僅是動動嘴皮,更是將事情落在實處。貴州之內不僅是我彝族得利,各部族亦感念郡主之恩,此番進京,我也是代表各族前來,謝過陛下,謝過郡主。”奢香夫人確實算是一個聰明人,縱然這些年真正為貴州着想,謀划的人是朱至,但她依然記得誰是大明的皇帝,謝朱至之前,更得謝過朱元璋。
朱至聽着與奢香夫人對視,兩人眼中都閃過瞭然。
果然都是聰明人,聰明得知道到底該怎麼樣才能讓彼此在這個世道過得更好,更能立足。
“有些生意我也想跟夫人做,不知郡主可讓?”陳亘確實是一個有心人,正是因為有心,所以她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生意最忌獨家,我與夫人做是,你自然也是可以的。”朱至從來不認為自己該做獨門的生意,這可是大忌。
陳亘聞言面露喜色,奢香夫人反而一頓,不明白自己和陳亘有什麼生意可做?
“你們的生意私下談,我可不想聽進耳朵里,將來興許搶了你們的生意都未可知。”朱至自知避諱,也無須陳亘和奢香夫人不知如何張口,先一步阻止。
“郡主說得對,妾想跟夫人做的是如今郡主未與夫人做的生意,確實不能讓郡主聽了去。”朱至挑明說,陳亘也敢打趣了。
“我還不樂意聽呢。”朱至揮揮手,與她們道:“我帶你們走走?陳姑娘若是累了可以休息。”
奢香夫人不遠千里而來,不帶她看看皇宮,見識見識宮中繁華,那如何使得?
陳亘若是也想看看,亦無不可。只是她這一雙小腳未必走得遠,故朱至有言在先,且讓陳亘自便。
“郡主放
心,妾不會為難自己。”陳亘早已過了對自己一雙拖累的小腿心存怨恨的時候,自知其短,避開了就是。
“當如是。”朱至挺喜歡陳亘的豁達,既不曾怨天尤人,又能堅強獨立,傲然行走於世間,挺好。
朱至便領着奢香夫人和陳亘出了宮門,為奢香夫人絮絮說起宮中的點滴,讓奢香夫人有所了解。
“夫人不知,我當初見到彝族的建築時,那份震驚不亞於夫人如今見到皇宮。”朱至坦然承認當初自己當時受到的震撼,半點不比奢香夫人如今看見宮中建築少。
奢香夫人道:“彝族與大明宮殿相比,差之甚遠。”
朱至道:“各地建築各有所長,一如各地的文化風俗各有各的特色。千般風景若都是一個模樣,豈不是太無趣?”
這份心態,既欣賞於不同的美,也是能容天下不同。
“郡主所言甚是。”奢香夫人生出的自卑在這一刻被朱至撫平。
彝族與大明朝本就不同,豈能相提並論。
“夫人難得進京,改日我再帶夫人出宮遊玩,應天的景緻也算一絕。”朱至說到這裏,更與奢香夫人道:“自然還是要帶夫人去看利民之物,如這肥料,如這糧種。”
奢香夫人也不是那不事生產的人,朱至一提這兩樣,奢香夫人變得更是熱切了。
“夫人莫急,再急也斷不可能今日前去,故,夫人且緩一緩。”朱至安撫着人,奢香夫人道:“望請郡主授之。”
“既為民而謀,自當惠於民,夫人放心。”朱至保證,寬慰奢香夫人的心。
奢香夫人得了這句準話算是鬆了一口氣,於此時,迎面朱雄英走來,宮巷內行走的宮人們都連忙見禮,“太孫。”
太孫,大明的太孫,奢香夫人雖素未謀面,也知道這一位,見禮道:“拜見太孫。”
“奢香夫人不必多禮。夫人遠來是客,倒是我們這些當主人家的有所怠慢了。”朱雄英沉穩的接過話,溫和的與奢香夫人抬手,並不希望奢香夫人過於客氣。
奢香夫人應着是,卻不敢有所怠慢。
陳亘雖不作聲,已經福了福身。
朱至同朱雄英福福身道:“哥哥怎麼回來了?”
對啊,朱雄英有要事要辦,他這會兒回來莫不是事情沒辦好?
“至兒,你速去尋娘。”朱雄英並沒有立刻開口,只是示意朱至隨她往一邊走走,卻是立刻讓朱至去做一事。
朱至??“娘今天要給你定下太孫妃人選了。”
對啊,朱元璋急着要定下朱雄英的太孫妃人選。
人,都挑過了,幾個大佬達成共識的,朱至也知道那位的名字,結果朱雄英這是什麼意思?
朱雄英立刻在朱至耳邊一陣低語,朱至立時瞪圓了眼睛,不二話,趕緊同奢香夫人道:“陳姑娘幫我照看奢香夫人。夫人,對不住了,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話說完人已經跑得快沒影了。奢香夫人???
“夫人莫怪,我為夫人講解一番如何?”朱雄英既然趕來找朱至,不就是要接手朱至要辦的事。遠來的客人到了宮裏,又是和朱至相熟的人,理當由朱至領人在宮中轉上一圈,對大明的皇宮有所熟悉。
走到此處,朱雄英可以接替上。
奢香夫人觀朱至神色匆匆,自知是有要事要辦,豈敢留下朱至,面對朱雄英這副代替妹妹招待她們的態度,奢香夫人豈敢挑三揀四,以為上佳才是。
“陳姑娘若是腳下不舒服,不必勉強。”朱雄英並未忘記身後的陳亘,叮囑的是與朱至一般無二的話。
奢香夫人一頓,若說朱至身為女子,體恤女子不易,她的叮囑沒有問題,朱雄英這樣的男兒,竟然也如此體恤?
啊,
或許是耳濡目染,兄妹二人都是溫柔體貼的人。
奢香夫人腦子過了不少念頭,最後都化為平靜。
陳亘應下一聲,真就不急不慢的跟着,聽着朱雄英娓娓道來宮中的景緻,以及亭台樓閣取名的深意。
朱雄英解說得淺淺易懂,還能引經據典,奢香夫人聽得都入了迷,直到奢香夫人身邊的人來稟,請奢香夫人回去一趟,有些事須得奢香夫人出面解決。
饒是奢香夫人聽得意猶未盡,也不得不與朱雄英告辭。
這樣一來,便只剩下朱雄英和陳亘了。
朱雄英回頭看了陳亘一眼,私自走入一處涼亭入座,指着對面道:“陳姑娘坐。”
陳亘陪着走了一天,雖然人人都遷就她,有意走得慢,可她這一雙腳啊!
“我竟不知姑娘如此倔強。”朱雄英何許人也,能沒有一點眼力?三寸金蓮能走多遠的路,有宮中太醫普及,加之朱雄英自己也觀察過,心裏有着數。
“太孫說什麼?妾聽不懂。”陳亘明擺着不接朱雄英的話,朱雄英一眼瞥過,並未再多言。
“太孫若無事,妾先行告退。”陳亘果斷決定走人,孤男寡女難免落人口舌,她須避諱。
不想朱雄英道:“至兒留你在宮中住下,你要走也是回東宮,如今的東宮,你最好莫去。”
此話落下,陳亘自是想起朱至為何走的。
立刻明白朱雄英並非玩笑,而是東宮之內確實有事。
“怎麼?不信?”朱雄英看着陳亘依然站着不動,微擰了眉頭,他好心提醒,陳亘不信。
“太孫非喜於玩笑之人,妾自然是信的。只是太孫與妾畢竟不適合呆在一處。”陳亘相信朱雄英非那不懂規矩,不知這世道對女子何其苛責的人。
朱雄英一眼掃過周圍道:“若是誰敢亂嚼舌根,杖斃。”
所有伺候的人都不由低下了頭,無聲的說,他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嗯,陳亘不得不說,朱雄英的威嚴是有的。
“坐吧,等着至兒過來。”朱雄英再一次開口,陳亘就是想不坐都不成。
祝娘已然命人送上茶水,與朱雄英倒了一杯茶,也沒有忘記為陳亘奉上一杯茶,陳亘道一聲謝接過,也確實有些渴了,一杯茶一飲而盡,祝娘為她繼上。陳亘餘光掃過朱雄英,只見朱雄英身姿挺拔的端着茶,姿態優雅的細品着,很是享受。
“見奢香夫人感觀如何?”陳亘瞥過朱雄英一眼,不想朱雄英突然問。
“識大局,明大理,胸有丘壑。”陳亘話雖不多,聽着馬皇后與奢香夫人,朱至與奢香夫人的對話,卻知道奢香夫人能代子主掌彝族大事絕非偶然。
“依你所見,奢香夫人比之我的祖母,妹妹如何?”也不知朱雄英是不是有意刁難,竟然推出馬皇后和朱至讓她比較。
一時間陳亘顧不上失禮,直勾勾的盯着朱雄英。
“閑談幾句罷了,不必太拘束。”不料朱雄英自顧自續上了茶,風輕雲淡的將事情定義為閑聊。
可這是閑聊?
“皇後娘娘能在陛下式微時助陛下,功成後為天下君臣的定海神針,非奢香夫人可比。至於郡主,郡主算是一個心思純正的人,認準一件事,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然陳亘不能不接話,在她面前的這一位是太孫,大明的太孫。一個對朱至同樣有着極大影響力的人,她不敢保證朱雄英與她的試探會不會傳到朱至的耳朵里。
“我們家,我祖母說了算。”朱雄英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這話,陳亘微擰眉頭。
“你是一個聰明人,所以,你該知道如何把握機會。”但是,朱雄英的話並未停下,反而透着幾分蠱惑。
陳亘再一次失態的與朱雄英對視,
朱雄英道:“你要做成什麼事,應該不會忘記。既想成事,須如何為之,你也明白。得我祖母召你進宮,千載難逢。錯過了,許是再也不會有。”
不知怎麼的,陳亘有一種自己藏了多年的心思全都被人看穿的感覺。在她不知該如何反駁朱雄英時,萬幸朱至去而復返。
“呼,下回,下回哥哥自己回去。”朱至跑得急,額頭都是汗,因而也顧不上歇會兒,直接端起茶壺一飲而盡,這才緩過來。
“我回去不合適,東宮外人太多。”朱雄英收回方才板起的一張臉,如是接過話。
朱至一把抹過嘴角的水珠,朱雄英低頭找出帕子正準備遞過來,結果看到這一幕,乖乖收回去,算了!
“如何?”末了朱雄英也沒有忘記問問,事情怎麼樣?
“去得及時,再慢一步事就成定局了。”朱至急急忙忙趕過去,差一點,是真的就差一點。想想都后怕。
“不過你自己去跟爺爺和奶奶解釋,還有咱爹和咱娘。”朱至把消息丟出去后多一刻都不想久留,剩下的事交給朱雄英自己去處置。
朱雄英應一聲,這就準備起身。
朱至注意到只剩一個陳亘,“奢香夫人呢?”
“回去了,似乎出了什麼事。”朱雄英並未在意。誰還沒點事。
“這樣啊,知道了,哥哥也去吧。”朱至催促朱雄英解決自己的事去,他莫不是覺得這件事不急着解釋。
“你呢?”朱雄英是準備走,不過朱至呢,她留下來幹什麼?
朱至聳聳肩道:“我再走走。正好有些事當面跟陳姑娘聊聊。”
確實也需要和陳亘聊聊的朱至留下人,不就是為了方便聊嗎?
朱雄英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人也起身往東宮的方向走去。
陳亘饒是知道朱雄英不會回頭,依然衝著他離去的身影福福身。
朱至看在眼裏,起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說說看你接下來的打算?”
“但不知郡主有何打算?”陳亘也不客氣,且問起朱至。
朱至笑了笑道:“北平。”
就這兩個字讓陳亘知道朱至的目標在哪兒。
“天下女子之事?”陳亘也不繞彎子。
“你覺得我是什麼?”朱至不答反問。
陳亘抬頭與朱至對視,朱至與她回視之,同樣等着她的答案。
“郡主是妾的定海神針,有郡主在,妾可安心。”陳亘神色恭敬,言語之間都是對朱至的信任。
“我志在北平,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朱至對陳亘竟然對她這般的肯定確實意外,不過,這事沒什麼需要細論。相比之下,她倒是想知道陳亘知道她去北平,有何想法。
陳亘沉吟半響,“一如多年前,郡主知曉妾有心追隨郡主,卻依然將妾放到秦王手下,郡主需要看到妾的為人處事,須知曉妾是否擔得起事。”
聞此言,朱至甚喜之,證明陳亘是懂的啊。
下一刻,陳亘竟然跪下了,朝朱至一拜,“願郡主一生安樂,事事順意。”
朱至在,陳亘等於有了一個靠山,一個會指導她,也會為她撐腰的靠山。
一但朱至有了實打實的軍功,立足於軍中,自此再無人敢輕視天下女子。
“起來吧。”朱至相信此時的陳亘是真心實意希望她好。然,朱至也得叮囑陳亘一句,“方才我祖母說的那番話不僅是說給我聽的,而是說給天下有意要為自己爭得一席立足之地的女子聽的。我記牢,你也得記牢。”
陳亘神色堅定,“是。”
“至於接下來你要做的是,讓更多的女人有立足之地。唯有女人手裏有錢,也就無須擔心被男人壓制。”朱至是有目標的人,這點目標算是和
陳亘在一定程度上達成共識。
“證明女人存在的價值並不遜色於男人,才是我們能夠爭取天下相對平等對待我們的可能。”想讓男人平等看等女人,認可女人不比男人們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女人須得證明自己的本事,證明了她們可以撐起半邊天,唯有如此,平等兩個字才能喊得出來,也才有可能做到。
陳亘眼睛閃閃發亮,好些事她只是有一些朦朧的想法,並沒有完全想清楚到底該怎麼去辦。有了朱至這番話,她終於明白自己到底要朝什麼方向辦事。
“話少說,事多做。”陳亘也終於有了總結,朱至點頭道:“不錯。接下來,戰事必將再起,你要明白,危機也是機會,助國於難,最能讓天下人看到女人的本事,以及一顆愛國之心。”
“我們能參與的只有後勤。”陳亘就事論事。
“後勤保障至關重要。這個道理行軍打仗的人都明白。”朱至點撥着,陳亘微抿的唇,突然意識到好些事她懂得太少。
“不知道從何下手沒有關係,慢慢來。我會讓人教你。”朱至看出了陳亘的窘迫,明了這些事,但凡不是有人指點,又怎麼可能了解。
陳亘微鬆了一口氣,畢竟能得朱至派人親自指點,比她自己摸索要好得多。
“另外,有些事你得安排人去做。”朱至既然已經預料大戰將起,又怎麼能不為戰事有所準備?
“這些年我讓人準備了不少藥材和紗布,現在就是用上它們的時候。我會讓人告訴你怎麼製作緊急藥包和藥箱,你只需要安排人準備一應藥包。這一次不分男.女。”朱至同陳亘說起要她去辦的事。
陳亘聽着朱至特意叮囑不分男.女,微微一怔,試探的問:“是不是可以下一次再不分?”
“有功於家國者,朝廷必將論功行賞。這件事我既然交給你來吧,最後這功勞也會落在你的身上。往後若是想事情辦的順利,就得從現在開始不落人把柄。”朱至看到的從來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將來,甚至更長遠的利。
“還有安置女人孩子的地方,從現在開始也得幫助所有有難處的人。”朱至既然有錢,也是有心回饋於大明,自然不會手裏捏着錢卻捨不得用。
天下百廢待興,依然有很多人無家可歸。
有難處的人並不在少數,朱至只是要設立這樣一個地方,能在危難的時候扶人一把。
“是。”大部分的錢都是朱至出的,雖然陳亘也賺了不少錢,可比起支出的錢來差得遠了。
朱至賺的錢想怎麼用就怎麼用,陳亘乖乖的聽朱至的吩咐。
說來朱至手下的人,隨着時間的流逝,要說用得越來越順手的人,陳亘是第一個。“走吧。應該事情都處理好了。”
起身走到陳亘的身邊,順手便扶住陳亘,陳亘連忙推辭道:“不必的郡主,妾可以自己走。”
“舉手之勞罷了,既然以後我們是同伴,難道我扶你走一走不可以?”朱至之前是擔心陳亘是個急功近利的人,為了達到目標不擇手段。
可這些年看下來,陳亘雖然有野心,卻也穩得住,能夠扎紮實實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目標前進。
一個聰明又算是志同道合的人,朱至有什麼理由不將她視為知交好友?
陳亘是激動的,第一次正面得到朱至的認可,對於她來說,比這些年的收穫都要讓她高興。
“必不負郡主的信任。”陳亘再一次承諾。
朱至頗感無奈的道:“又不是什麼宣誓大會,你我難得志同道合。若是能夠將來一直走下去,自然再好不過。倘若你將來不再認同我的作為,你我也可以好聚好散。”
已然說到以後,也讓陳亘不由捏緊的手,“倘若將來郡主發現,妾算計的郡
主,郡主還會不會認可妾?”
朱至聞言並不在意的道:“你算計我,難道我就沒有算計你嗎?只要不觸及家國天下的利益,沒有謀害他人的性命。你要怎麼算計我都可以。”
是的,朱至並不認為算計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像他們這樣的人,並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是預先知道的,面臨不同的處境,就得隨機應變。
“旁人算計我,我都無所謂,更何況你我是同伴。”朱至並不清楚陳亘怎麼理解同伴這兩個字。但在朱至這裏。同伴那就是可以生死與共,並肩作戰的人。
陳亘雖然是鬆了一口氣,卻也明白朱至純粹是不喜歡計較。
處在朱至的位置上,算計她的人從來不少,如果沒有涉及人命,也不涉及國家的利益,朱至無所謂別人怎麼算計。
“這些日子能否讓妾身跟皇後娘娘學習學習?”明了朱至的底線在哪裏,陳亘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朱至有些詫異,陳亘道:“郡主能否幫我?”
明顯陳亘已經打定了主意。而陳亘會有此打算,為的究竟是什麼,朱至並沒有細問。
“你想好了?”朱至雖然不問,卻也要確定陳亘是否非要如此為之不可。
“方才並未想好,但現在已經想好了。”陳亘握緊了手,顯得有些緊張。視線落在朱至的身上,帶着幾分熱切。
回想着朱至剛剛所說的一番話,陳亘覺得自己其實可以做得更多,那樣還能幫到更多的人,也能幫到朱至。
或許從前會是痴心妄想,但現在未必事不可成。
無論如何,她要試一試,賭一賭。
“因為我?還是因為我哥?”朱至想了想,陳亘能見到的人無非是她還有朱雄英,所以能讓陳亘突然下定決心也只能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
面對朱至單純只是好奇的眼神,並沒有察覺陳亘的企圖。心頭一跳的陳亘終是開口道:“兩者都有。”
“我知道了,其實我奶奶也挺喜歡你的。既然你們一見如故,那自該讓你們多相處相處。”朱至是聽過馬皇后對陳亘讚不絕口的,自知陳亘的作為在馬皇后眼裏十分值得讚許。
為善者不易,更何況救那麼多的女子於水深火熱之中,不知遭受了多少非議。
然陳亘還能堅持做到現在,難能可貴。
所以馬皇后也想對陳亘給予肯定,希望能夠激勵陳亘繼續做下去,將來能夠做得更好。
馬皇后和陳亘算是各有所圖。既然如此,那就把她們堆到一塊去,讓兩人相互成就,更能達到彼此的目的。
“娘娘之所以召妾進宮,郡主覺得只是因為皇後娘娘知道了妾的作為,對妾多加讚賞?”陳亘被朱至扶着緩緩的走往東宮的方向,還是不得不多問一嘴。
“是吧。反正我回來就聽皇奶奶提起你了。難道你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內情?”朱至是沒有聽馬皇后提起別的,但是陳亘這言外之意似乎還有別的內情?
好奇的打量着陳亘一眼,總覺得陳亘突然變得怪怪的。
“妾只是好奇。畢竟妾也想討得娘娘的喜歡,用娘娘做妾的後盾,以後就算郡主不在應天,妾也能儘快解決問題。”陳亘的理由還是挺充足的,畢竟進了宮的女人,有哪一個不想討的馬皇后的歡心。
陳亘已經佔了先機,若是不趁此機會讓馬皇后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增進她們之間的感情,那不是白瞎了這一次進宮的機會。
“想討我奶奶的喜歡並不是一件多難的事,以誠待人足矣。”朱至理解陳亘為什麼會想討得馬皇后的歡心,也不吝嗇於為她出主意。
“比起我爺爺一味依喜好行事,我奶奶才是真正的高人。在她面前少動心思,畢竟她吃的鹽比我們吃的米都要多,跟她耍心眼,那不是在關公面前
耍大刀嗎?”朱至一向很少在馬皇后的面前耍心眼,既是因為性格問題,也是因為沒有必要。
馬皇后和朱元璋不一樣,朱元璋那性格,風風火火,眼裏不揉沙子,可是馬皇后卻是沉着內斂之人,不動聲色的盯着你,且讓你使出十八般武藝,她照樣能不為所動。
陳亘聽着朱至的話,神色微凝,也就明白了到底該怎麼跟馬皇后相處。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相比於考慮該怎麼跟馬皇后相處的陳亘,眼下朱至和陳亘已經回到了東宮,常氏的聲音傳來,朱至示意陳亘莫說話,她還是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