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要不要為我做事
單薄的月光灑在藍灰色的眼瞳里,顯得有幾分不近人情。
野野村認真注視着他。
這個少年是他進入這個黑暗如地獄的組織的唯一依靠。他不會害他。他也不會害他。沒有少年，他也許要花上幾倍於現在的時間和精力才能通過考核，手上會沾滿鮮血。
所以他相信他。
“膽大心細,堅韌不屈，擅長偽裝。雖然智力和武力上都尚有不足,但卻偏偏是一個更好的偽裝……”
“我很看中你,野野村。”
清原晟凜湊近野野村耳邊,低聲細語,“要不要為我做事？”
野野村全身一震,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他原以為清原晟凜最多是一個和fbi有關的線人，或者卧底，可是聽到清原晟凜的話,他卻不能下此判斷了。
為我做事。不是“為fbi做事”。他不是fbi的人——或者背叛了fbi。所以才不讓赤井先生留下來聽嗎？可是那位探員先生似乎很信任傑弗里君，一句話也沒問就走了。
“你……”他躊躇着，“你要幹什麼？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然後，清原晟凜在野野村陽太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幫你找兇手……甚至可以幫你顛覆這個組織。”
“你幫我去做日本公安。”
……什麼？
野野村陽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這事怎麼又扯上日本公安了？難不成傑弗里君其實是雙面間諜之類的？
“不需要你真的去為日本公安衝鋒陷陣，你只需要幫我看住幾個人，別讓他們出事就可以了。怎麼樣,很合算吧？”
日本公安……看人……國家級罪犯？
野野村陽太渾身一激,搖頭,“我不幹。”他還是拿得住輕重的。個人的私仇不能牽扯到國家大事。
“你以為我要你看的人是什麼？我可不是那種會徇私舞弊的人,就算有私情,該判的還是得判。”清原晟凜看出了他的一臉抗拒,不由好笑，“我說的人可不是罪犯。”
“他們可是堂堂正正、正兒八經的人民警察。”
“你救他們,就相當於救了很多無辜的民眾。”
“這個交易你可是佔了大便宜,真的不答應？”清原晟凜笑,“野野村，這麼久相處下來，你也不是那種不懂變通的人，總不會是糾結於必須由自己親手找出真相吧？”
“當然不。”野野村陽太搖搖頭，“和你做交易，依然可以算作是我靠自己的力量。”
“所以，你的答案是？”清原晟凜期待地看着他。
“我……讓我再考慮一下。”野野村陽太確實心動了。
但就像他曾經說的，“做人不能沒良心”。正是因為這項交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他得到了最大利益，他才會更猶豫。
私仇不能牽扯到國家，也不該牽扯到其他人。不應該讓傑弗里為他的計劃買單。
而且，如果他走了，傑弗里不就一個人了嗎？要是再受傷怎麼辦？都沒個人照應。
甚至，做多了沾滿鮮血的事，也不會有人陪着他一起經歷和承受。他自知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只會做些簡單的後勤，但好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可以陪他聊天說話的人。
“沒什麼好考慮的。野野村，我就直說了吧，”清原晟凜勾起一抹狡黠又危險的笑容，“這是一起強買強賣的交易。你不同意也沒辦法。”
“我就是用強的，也會把你送出去，區別只在於，你要不要幫我做事。”
“如果你幫我，那我也會付出等價的代價，幫你找出那個兇手。甚至我之前也說了，就算是直接顛覆這個組織也不是不可以。”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目標。
真要算起來，他也是免費得了一個勞動力。所以這起交易，本來就是不等價的。
但他一點也不虛。
清原晟凜:“所以，你的決定呢？打算豎著出去還是橫着出去？”
清冷的月光顯得他殺氣騰騰，頗像一個預備綁架的兇犯。
野野村陽太眼神複雜地看着他。
這一刻他的腦電波詭異地和剛才那位翻窗離開的fbi先生無限重合了——明明是一件這麼正當的事，為什麼會搞得像是要夜黑風高殺人放火一樣？
而且，這樣他還有的選嗎？選擇已經框定了，只有唯一的一個而已，也是對方唯一期望的一個。
“好，我答應。我幫你去做公安。”
野野村陽太:“但是我走了你怎麼辦呢？”
清原晟凜嗤笑一聲，笑道，“野野村，不要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重，當然，也別把我看得太重。我不是沒了你就混不下去，你也不是沒了我就會怎麼樣。”
“放寬心，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我幫你找真相，你幫我照顧人。”
“做好這些就夠了，我要求不高。”當然，難度還是很高的。
野野村陽太執拗地問，“那你的搭檔呢？我走了以後，誰來做你的搭檔？沒有一個能放心的人還是很麻煩的吧？至少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清原晟凜無奈扶額。他從未想到這個看上去乖巧聽話——好吧，能一個人漂洋過海來找真相的人也不會乖巧到哪去——但至少很聽他的話——的人會這麼難纏。
“野野村，你以為我最開始就很相信你嗎？無論你走不走，對我而言都沒差。”好吧，這話確實有些傷人。
但他堅持說完——嗯，這是清原晟凜的倔強。
“你走了之後自然會有新的人和我搭檔。這個用不着你擔心。”
以他的判斷，酒廠巴不得他現在把這個沒什麼用的搭檔的位置空出來，好讓他更好地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為酒廠服務中去，或者再給他塞一個更有利於任務的搭檔。
但那也無所謂，反而能讓他更快速自然地融入這個幾乎全員摻水的酒廠。
野野村陽太沉默一瞬，就在清原晟凜以為他要鬆口認慫的時候，他突然從沙發底下摸出一個小冊子，冊子上有很多摺疊的印子。
清原晟凜怎麼看怎麼眼熟。
“……”他下意識往自己口袋裏摸了摸，一張碎紙屑都沒有。
“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你回來的那天晚上，客廳里落下的。”
野野村陽太深吸口氣，第一次強勢起來，“我要留下來，至少到你身邊有人幫忙照顧。”
他翻開小冊子。
診斷:雙相情感障礙ii型躁狂抑鬱症。建議配合藥物治療和心理治療。
“你……”野野村陽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清原晟凜打斷。
“假的。”他很乾脆。
“我不可能讓組織里的人掌握我的弱點。你應該能理解。所以不要無謂的好心，野野村。”
“最好乖乖聽話，不要試圖說服我。”
“……我明白了。”野野村陽太知道多說無用，於是放棄抵抗清原晟凜的“□□□□”。
“那麼今天也很累了，正事就商量到這吧。洗洗睡了，晚安，野野村。桌上的蘋果記得吃。”清原晟凜再次笑了，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把剛剛做出重大決定的野野村陽太一個人落在客廳。
被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孤零零地躺在桌上陪着野野村。
野野村陽太沉默地看了一眼丑得不堪入目的蘋果，糾結一會兒，還是拿起來一點點啃。
……
清原晟凜靠着房門緩緩滑坐下來，但是還沒忘記要把門反鎖。
躁鬱症嗎……
他懶懶靠在房門上，灰藍色的眼瞳描繪着窗外清凌凌的月光，感受着難得的清凈。
啊……琴酒真是不做人，把人往死里使喚。自己努力和被人強迫努力是不一樣的感受。不過照這個進度一直跟下去，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拿到代號任務了。
這時候還真得誇自己一句“有先見之明”。嘿。
清原晟凜垂着頭傻笑一聲，然後繃緊了臉，小心翼翼地脫下衛衣，再把裏面幾乎要變成紅色的白t往上卷了卷。
乾淨利落地把纏在腹部幾乎和肉黏在一起的繃帶扯散。繃帶揭下來的時候還有一種“刺啦”的感覺，疼得清原晟凜渾身一激靈。原本已經止了血的傷口又開始往外頭滲血。
真愁人。
他剛想拿酒精消消毒然後換上新的繃帶，然後一抬頭，發現放東西的柜子離他大概還有一米遠。
“……”算了，別包紮算了。不想動。就想癱在這兒。
清原晟凜抬手揉了揉眼睛，結果忘了手上還沾了血，把臉擦得一片血呼啦。
……他感覺自己腦子不太清醒。
清原晟凜嘆了口氣，在1107號系統出聲之前搶先站了起來，坐到床邊上老老實實地給自己上藥和包紮。
“系統先生，查看技能面板。”清原晟凜聲音懶倦。
叮。
清原晟凜手下動作不停，目光在面板上迅速瀏覽，然後定在某一處。
感官控制。可以隨意調整自己的感官參數，無論調高調低都隨君心意。
挺有用處的，就是貴了億點點。十萬點生存值。
不過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下點血本，以後才能更好地把事情搞定。
經歷了整整兩年還多的會社經營，清原晟凜的腦子裏已經學會了自動地比較各種事物的性價比。就比如剛才那場半強迫的交易，看上去野野村是佔了大便宜，其實對清原晟凜來說那才是無本萬利的買賣。
他看中了野野村陽太的能力。
雖然看上去非常弱氣，但在他要求的這件事上才是最好用的。只有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才能把自己掩藏在人海里，就像大海撈水，除了水還是水。
所以他以強硬的姿態逼着野野村陽太迅速做了決定。這樣對他最有利，而且同時也是一種雙贏的局面。緊迫感越強，對方就越容易被他牽着鼻子走。
換作兩年前的他，大概會很貼心地給對方一點思考時間吧。明明對方姐姐的死亡和他也脫不了干係。
嘖，商人的心都是黑的啊。他也黑了。回不去了。
清原晟凜看着技能面板出了神，回過神后，他也就毫不猶豫地說了“確定”。
正好他的生存值是十萬出頭的樣子。
雖然這樣就沒有足夠的五千點給他復活了，不過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就算沒有復活這個掛給他兜底，他也沒問題的。
現在，他要靠着這個新鮮出爐、剛激活的技能想辦法混到景光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