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修仙116天
晏回此人,和許多魔修不同。
他行事一向高調,住氣派的宮殿,養着大批奴僕,出門排場甚大。
他絲毫不在意修真界對魔修的喊打喊殺,總是光明正大地對正道修士下戰書。
他這一身修為,也不是憑藉雙修、奪舍等討巧陰毒的功法修鍊而來的,都是他專註武道,踏着屍山血海,無數次歷經生死後錘鍊所至。
所以他作為魔界八大長老之一,實力格外強勁,真對上林清霽,未嘗沒有勝算。
而今,他一想到那些正道修士露出痛恨的神色,又奈何不了他,只能在苦海中沉浮,便覺得愉悅。
林耀峰搓了搓手,笑着問:“長老,林清霽那邊……”
晏回望着林非潼,興趣盎然地說:“把這裏的地址告訴他。”
林耀峰神色一喜:“小的這就去辦!”
說完,他弓着身,恭敬地向後退去,沒多久就消失在了這大殿。
林非潼目之所及,只有她和晏回二人,他的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侍從,就像影子一般,無聲無息融入在陰影之中。
晏回的話,回蕩在她心上,讓她不由擔心起來。
這裏一看就是他的老巢,他竟瘋狂至此,敢引林清霽過來,若不是傻,就是對自己實力極度的自信。
爹爹會不會有危險?
有腳步聲傳來,是晏回一步步走向了她。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銀色的匕首,僅有成年女子手掌那麼長,在他修長冷白的手指間,靈活地翻動着。
他的黑色靴子上,也墜着葉片形狀的銀飾,隨着他走路,清脆作響。
林非潼向後退了一步,警惕地說:“你堂堂魔界長老,還想強迫我一個小孩子?傳出去不怕被人恥笑么?”
晏回漫不經心地抬眼,嘴角噙着笑,不在意地說:“那又如何?多些謾罵而已。”
他行至林非潼面前,淺色的瞳孔盯着她時,她後背刷地冒出了冷汗。
男人抬起手,用匕首柄托着她的下巴微微往起抬,觸感冰涼。
“你也不用激我,不管用。”
林非潼在心裏暗罵了句。或許有道貌岸然的魔修,但晏回顯然不在其列。
他行事隨心所欲,以正道修士的痛苦為樂,更不可能有什麼耐性,讓一個小孩子心悅臣服。
這會兒林耀峰肯定已經把地址給了林清霽,最遲半天——這是他以最快速度橫跨整個縹緲界的時間,他就會趕過來。
如此緊迫,晏回想讓她認爹爹,一定會用上魔修的手段。
說不定會抹去她現在的記憶,給她植入新的。
她不能如此任他魚肉!
怎麼辦?他要動手了,必須想想辦法!
她腦筋轉得飛快:既然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甘願,那就反其道而行!
眼看他指尖凝聚起紅光,林非潼迫使自己的身體放鬆下來,脖子甚至往前探了探,將他異域深邃的面容看得更清楚。
“你想當我爹爹,其實也不是不行,反正我早就想換個爹爹了。”
晏回的動作停下來,“哦?”了一聲。
林非潼又退回去,偏開頭,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一樣,“任性”地說:“你也知道,我出生那會兒就遺失了。前幾天宗門考核時,我才得知是因為我爹爹保護娘親不力。
“娘親因此記恨他多年,一直想與他和離,我是支持娘親的。”
晏回把匕首緩緩放下,嘴角笑意變濃,“你想和你娘親一道離開?”
“對啊,”林非潼抱着胳膊,“所以我要給自己重新物色個爹爹。”
不給晏回開口的機會,她上下打量着他,就好像在評判什麼貨物。
“你會煮飯嗎?”她問。
“不會。”
“那你會給我梳頭髮嗎?”
晏回挑挑長眉,“也不會。”
“靈石你總有吧?”
“嗯,這個有。”
林非潼笑了,“有靈石就行。爹爹每個月會給我準備兩千塊上品靈石,用來修鍊。”
晏回的眉心跳了跳,“你爹一個劍修,還挺捨得。”
林非潼擺擺小手,“等你成了我爹爹,你也捨得。”
晏回:忽然有點不想當你這個吞金獸的爹了。
林非潼好像已經把這事定下來了似的,說完就大膽地在宮殿裏參觀了起來。
“這是你的洞府吧?可真大,比爹爹的房間大多了。”
“這些擺設看着也不錯,到時候可以給我玩吧?”
“你不會煮飯,那得找個廚娘過來,我還沒有辟穀。”
晏回忽地笑了。本就完美的五官,更加勾心奪魄。
“小丫頭,你把我這裏當成什麼了?”
“當我以後的家啊,你是我以後的爹爹,我得好好考察考察你。”
注意到晏回垂下的手指捏了捏,林非潼脖子一涼,但她只當看不到。
同時,放鬆身體,控制心跳和氣息。幸虧她不是真的七歲,否則肯定要在他這種大能面前露出破綻。
她在賭,賭一個“被迫認他做爹爹”的自己,不如“心甘情願認爹爹”更有趣。
只要讓他對她產生一點點興趣,她就有機會破局!
終於,晏回眼中的笑意變得真切,那若有似無的殺意也消失不見了。
“你想怎麼考察?”
林非潼心中的巨石,轟然落地。
她賭對了。
修士生命漫長,對於晏回來說,除了修鍊,一切都很無趣。而今她的出現,在這片死水裏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讓湖面泛起了漣漪。
她一步步走向他,彷彿他不是雙手沾滿鮮血的大魔頭,只是個尋常男人。
站定在他面前,她仰頭,黑白清澈的瞳孔里,滿是他的倒影。
隨即,她抬手扯掉了自己的發簪。這幾年她在家人的精心照顧下,頭髮留長,烏黑又柔順。
青絲如流水般落下,還在空中微微一盪。
她還沒有巴掌大的精緻臉龐,白皙又漂亮。
“就先從幫我梳頭開始吧。”
*
後殿,晏回的寢室外,矇著面的奴僕們匆匆而過,沒有發出一點腳步聲。
他們手上各個端着東西,有的是女孩兒穿的衣裙,有些是女孩兒用的發簪、水粉。
面具之下的一張張臉上,都帶着或多或少的驚訝。
主人的寢殿別說是女人了,連一隻母蚊子都沒飛進去過,那個小丫頭竟然堂而皇之地住進去了?還說主人是她以後的爹爹?
這麼忤逆主人,關鍵主人還不生氣,吩咐他們給林非潼準備吃的、用的東西!
他不會真想認她做女兒吧?她會成為血魔殿的小主子嗎?
這個猜測,讓他們皮子一緊,完全不敢怠慢林非潼。
誰知道自己的命運,以後會不會握在她手上呢?
寢殿內,晏回和林非潼都坐在繁複的千年梨花木大床之上。
林非潼的腿搭在床沿,鞋子已經脫掉了,裹着羅襪的小腳一晃一晃,很自在放鬆的模樣。
晏回則是踩在地上,岔開腿,坐姿瀟洒。披風被他脫掉丟在一旁,黑色勁裝更顯得他高大精壯。
他的銀髮半長,近距離看,帶着微卷,束在腦後。
眉毛和睫毛是濃黑色,尤其睫毛,密密匝匝,卷翹似鴉羽。
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手裏捏着一柄小巧的白玉蘭發簪,看看發簪,再看看林非潼的臉。
“你確定這一根簪子就能把你的頭髮都梳起來?”
他一個武痴,哪接觸過女修的首飾,動起手來,發現不用術法想操控這枚小小的簪子,比操控什麼神兵利器都難。
“當然了,我之前頭上不就是只有一根簪子,那是我爹爹幫我梳的。”林非潼瞥着他,語氣懷疑,“你要是辦不到,我就自己來梳。”
晏回的俊臉沉了沉,修士微妙的競爭心在這一刻佔據了神智。林清霽那個冷冰冰的劍修都能做到,他若是做不到,豈不是很丟臉?
“本座當然能。”晏回盯着簪子,眉心無意中擰成了一個川字。
“你過來,背對着我。”他叫林非潼。
她乖乖湊過去,按照他說的坐好。
被他一襯,她矮了他一頭,身子嬌嬌小小。
晏回盯着她的法頂片刻,先把簪子放在一旁,隨即兩隻手慢慢掐住了她的頭髮。
他想把頭髮攏起來,可是太滑了,幾次都從掌心中漏了出去。
越是不成功,他越和她頭髮較起勁來,不知不覺,手上用了力。
“嘶——”就算不用術法,他一個大男人的手勁兒也夠大,疼得她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晏回趕忙鬆手,有點心虛。
剛好有黑衣奴僕送吃食進來,輕手輕腳把托盤放在床榻前方的桌子上,眼觀鼻鼻觀心,慢慢往殿外退。
林非潼將頭髮護在手中,轉頭怒視晏回,語氣頗為嫌棄:“都說你不會就算了,我自己來!”
奴僕:!!
她竟然敢這麼對主子講話!管她什麼身份,主子肯定會殺了她的!
自己得快點躲起來,免得被殃及……
“誰說本座不會,本座已經知道怎麼簪了,這次一定成功,你把頭髮鬆開。”
奴僕:……?
林非潼依舊是一臉不信任,手倒是緩緩鬆開了。
血濺當場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就在奴僕為林非潼慶幸的時候,她又嘟囔:“這次再不行,我就取消你競爭我爹爹的資格了啊。”
晏回“嘖”了一聲,笨手笨腳地握着她的頭髮,“閉嘴,別說話。”
他沒抬眼,淡淡對奴僕說:“東西放下,出去。”
麻木的奴僕這才如夢初醒,連忙告退。
出了門,他目光獃滯地想:這血魔殿,可能真的要迎來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