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浪漫主義者的末日
“艾莉娜姑媽，怎麼今天想起來我這裏了？”
狄倫落座之後立馬扯開話題，不想眾人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自身晚歸的事上，順便藉著凡娜的陰影狠狠盯了查爾斯一眼，要他不要接著說下去了。
真是的，半瓶的量那能叫酗酒不歸嘛？顯然是不能滴！
“還不是你今天沒來，上午又鬧了那麼大的動靜，正好小查爾斯吵着要見你，我就依了他。
“本來準備走動走動就回去了，但你不在家裏，正好查爾斯玩鬧的時候發現了你新辦的那些物件，問了這個小夥子之後，我一尋思，乾脆就在這邊準備晚餐了。”
艾莉娜姑媽笑着回道，放下了手裏的報紙。
趁她擦拭鏡片上的白霧的空擋，狄倫瞄了眼眼上面的內容，發現內容異常熟悉，開篇便是那則海軍大將與大海上的一方王者交戰的報道。
看到這裏，他不由得臉上一黑。
凡娜的父親好幾年前就去世了，姑媽要在家裏帶年歲不大的查爾斯，哪怕是大副，她一人的份額要養三口人可非常困難，自己的錢款需要留底以備不時之需，能用於資助他們的並不多。
船長拿了大頭，船隻出了問題的耗費也是要出大頭的。姑媽不會閑着無事去黑商手裏買這些貴的要死“廢紙”，這百分百是查爾斯翻出來的！
他記得報紙都鎖在書桌里，鑰匙他出門時全帶走了！
這次他沒有選擇暗地裏行事，當著大家面惡狠狠地盯向還在裝作無辜，眼睛卻因為心虛四處亂轉的查爾斯。
這個搗蛋鬼，破壞狂！
還好……需要保密的部分我一直以來我習慣隨身攜帶的，不方便的部分都埋在地牢裏，不會飛行的人下去都是個問題。
否則被這熊孩子瞧見了，回頭大嘴巴漏給他那幫小夥伴，屆時都用不了半天功夫，包你秘密變質，聚居地隨便拉一個人都知道！
“查爾斯！你又對我的書桌幹了什麼！”
不能學原主那個草包文人，該凶就得凶！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身邊怎麼能有個泄密狂呢！
“不是我……好吧，我見抽屜縫隙里露了一角，覺得好奇……”平日裏姐姐表哥不在，母親忙着家務同時還要抽時間幫神父的忙，野慣了查爾斯開口下意識扯了個慌，注意到媽媽慈祥的笑容轉向自己后才老實起來。
“嘖嘖，你這樣還想當船員隨我們一起出海，可沒哪艘船會要愛在船長室亂翻的小朋友哦～”
抵瑕蹈隙是他非常喜歡的一個成語，意為針對他人的弱點作出行動——對於從小耳濡目染，跟着狄倫看了不少航海故事的查爾斯，不能成為船員就是最大的懲罰。
小樣，我還治不了你～親眼確認了查爾斯一臉吃癟的樣子，狄倫心底暗爽，視線轉向今晚的菜品。
有兩碟黃油煎過的麵包片，上面摸了些艷紅的果醬，一大盤表面灑滿了香辛料烤制銀鱗魚，盤底積累了不少油汁，也有就近採摘，簡單混在一起做成的沙拉……晚餐的豐盛程度超出了他的想像。
唯一另他不適的是，中餐西餐混在一起，餐具又是刀叉又是筷子勺子的，沒人面前都不止有一個小碟子，還包括只盛滿了米飯的碗。
習慣於要麼吃中餐要麼吃西餐的環境，混搭起來的菜肴小幅激起了狄倫的強迫症。
“他是想跟着你們出海？可他年紀太小了點……”只算找到話題的西奧多介入了聊天。
可是現在正式的船上都不要童工，
海盜船、冒險船等私船最多也就招來當火藥男孩，西奧多認為這份活計和浪漫一詞着實搭不上邊，整天處在充斥着火藥味的空間裏可不太好受。
“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做不了船員嗎！”
查爾斯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的挑釁，當即發毛的要站在椅子上，因被艾莉娜姑媽按了回去不得不作罷，嘴裏仍低聲嚷嚷着。
……怎麼又是反效果……西奧多聽着一陣無言，低頭扒起食物。
“別瞎吵吵了，他說的沒問題，查爾斯，你想要成為船員出海的願望若是出自對故事裏馳騁大海的情節的崇拜，我奉勸你早點罷手，因為這一點也不好玩。”
咽下口中的飯菜，狄倫沉聲喝止查爾斯，防止這熊孩子接着念叨下去，順便展示一下自身身為家長的風範:
“也許你看我們出海時有說有笑也是一個原因，但是查爾斯，我們笑可不是因為途中有多開心——
“啟航號只是一艘沒有認證的私船，依照國際海洋管理法，這類船隻是不許出現在近海及捕撈區域之外的海域的，一旦我們被軍艦發現，扣船算是最輕的處罰，海軍家大業大，最底層有些人手腳可不怎麼乾淨——況且，我們是海盜，成員里幾個非凡者可是有懸賞令的，明白嗎？一旦被捕，肯定會找個廣場絞死我們。”
原主和凡娜，包括艾莉娜姑媽都很寵查爾斯，他雖繼承了這份感情，但不代表會學他小心哄着，放任不管。
任由孩子發展他那不切實際的夢想，結局往往是悲劇收場。
“拋開前面的話題不談，大海上的競爭對手為數可不少，貪得無厭的豺狼對於到手的鈔票出自於誰並不關心，黑吃黑是常有發生，舉個近在矩尺例子——鎮子的曼薩人只要逮到了機會，吃起人來從不剩骨頭。此外，諸如海難，迷航等危險，也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過去的。”
話說到一半，狄倫發覺自己的語氣很是耳熟，恍然之後記起了高中時那個總愛找自己嘮嗑的老頭，他沒有子女，每天會在班上挑上個正好有空的學生下棋聊天。
得益於書本，他成績一直非常好，沒什麼壓力的他理所當然成了最閑的那個。
沒等到查爾斯的回復，這個半大男孩此刻正捧着碗筷，嘴裏的飯菜也忘了咀嚼，反而是不怎麼開口的列蒂西雅接過了話茬，金髮少女怯生生的憋出幾個單詞，腦袋縮了回去，只敢透過流海打量。
“是真的嗎？你說的那些情況……”
預料之中的回答，可是，為什麼回復的人是你？
狄倫吃了一驚，難得見這兩姐妹開口，負責活躍氣氛的人一直都是西奧多這個苦逼騎士。
旋即他想起西奧多是對自己提過的，兩個大小姐為了擺脫包辦婚姻選擇離家出走的事，還有那個裝滿書籍的旅行箱。
略做聯想，狄倫明白了是怎麼個情況。
難怪會選擇出海……文學作品裏的浪漫可不是凡夫俗子能體驗到的，命不夠硬的在裏頭可活不出三章……
“你應該看了不少大海有關的文學作品，對么？”
“……夏佐，夏佐.克萊斯特，他的霧海三部曲和新發佈的《海中》系列相當流行。”
面對狄倫的詢問，想到是自己開了頭，列蒂西雅在心底催眠了自己一番，硬着頭皮說了下去。
“這樣啊……我沒看過他的作品，不大清楚具體內容，不過我敢肯定地說，大海里或許有書本里描繪的那般美好的故事，不過碰巧撞上它的幾率，開是需要賠上夠你賭彩賺上幾百萬萬倍的運氣，我描述容易理解嗎，小姐？”
看着接着保持沉默的姐妹兩，狄倫想了想，選擇就此打住。
“不說了，吃飯吧！”
本來就涼了，在等會變硬了就沒那麼好吃了。
……
聚居地內，晨曦教堂。
約翰.普里奇神父仔細地擦拭着立於石質基座上的小型女神像。
神像上的祂有着十二對虛幻的羽翼，一身層疊繁複白色紗裙，雙手托舉象徵太陽的黃金圓盤，五官朦朧不清。
這是他離開教會後唯一帶走的財產。
完成清潔工作后，普里奇神父低聲頌念起咒文，看着那托舉着的黃金圓盤迸發出璀璨的光芒，又柔和着化為一道光幕。
畫面中，一位穿着厚實的教職人員袍服，金髮夾雜花白精細打理過，蓄着聖誕老人同款鬍鬚的老者形象逐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