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雁行關再見
但其實談笑在御花園之後就沒有見到蔣獻了。
作為活着的交換條件是戍守雁行關。
雁行關離京朝是快馬跑一個月的距離。雖然這樣,關於蔣獻的各種據說在這座小城竟然也還有點流傳,談笑在雁行關聽到的故事已經發展到這位御史大人即將娶妻。
真真假假說不清,談笑沒時間也沒必要去深究。
她騎馬立在沙丘上,黃沙刮的臉生疼,左手握着韁繩,右手拿着紅纓槍。
時候到了,狂風吹起,這群草原來的盜賊不熟悉這片沙漠,被沙塵殺了個措手不及,更好玩的是,他們自以為佔在上風的進攻,其實是在一步步走進那位將軍的圈套,此刻他們已經被將軍的人圍困在一起。
將軍一聲哨下,士卒聞哨而動,哀嚎聲不斷。
將軍打算乘勝而歸了,一時不察,被臨死的狗咬了一口。右肩滲出血來,談笑紅纓槍一轉,擦着那人的脖頸而過,脖頸噴血而出,那人一命嗚呼。
談笑看着自己的傷口“嘖”了一聲,一臉不爽。
交代了老吳處理後續的事情后就回營了。
今日的勝利不像往日那樣可以給她帶來喜悅,反而心煩意亂,不知道是那件事沒做對,總之就是暴躁得很。
在營帳門口,談笑跳下馬,大步流星往裏走,一邊走一邊聽她那個毛毛躁躁的徒弟大聲嚷嚷着:“師父師父,你走慢點。”
顯然他的話不管用,談笑依舊走的飛快。
快到主營門口時,聽到二餅還在喊:“師父,那位京官到了!師父!”
談笑腳步一頓,回頭笑說:“好生招待人家了沒?”
二餅心虛地迴避着眼神。
談笑一隻手扯着胸前甲片的繩子一隻手掀開幕簾。
掀到一半,抬頭看見了那位京官。談笑頓住了。京官眉眼帶笑地望着她。
看起來確實是“好生招待人家了”。
人雙手被反剪捆在營中的木樁子。
談笑愣了一下,便恢復了那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將盔甲褪下,掛在一旁,然後坐到自己的主位上,慢慢的喝了一口熱水。
蔣獻笑着看她這一套動作。
談笑也笑。
但是她是覺得堂堂一位御史大人混到這個地步很好笑。
幾日前她收到詔書,說是有京官被調了這裏。她還在想是哪個不懂事的得罪人了,被遠調到這裏,到這裏說不準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沒想到是她曾經想巴結的人。
蔣獻看談笑的表情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可能是背地裏在嘲笑他了。
不過他不生氣,不知者無罪,況且對象是談笑的話,也生不起氣來。
所以他也笑,為再見到她開心。
談笑開口就是問:“你怎麼招惹到我的兵了,才會被他們綁了起來?”談笑是武將裏頭出了名的護自家的崽子。
蔣獻望着她:“迷路,走到了你們軍營。”
談笑假裝相信地“哦~”還點了點頭:“難怪了,能在一片沙漠中走到這裏,確實像是敵軍。那你怎麼找到這?”
“找水找到這的。”
談笑眼裏閃着狡詐的光,心裏暗罵“騙子!”,嘴上繼續問:“你的隨從呢?”
蔣獻笑而不語。
談笑走到他面前,蹲下來直視他,突然右手掐着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你到底是怎麼到的這?”
一邊說一邊收緊了手上的力氣。
蔣獻的臉都憋紅了,但是還是說:“找水找到這的。”
談笑明顯不信,右手用力,右肩上的傷口裂得更開,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毯上,暈開了一片。
蔣獻開始慢慢喘不過氣來。
二餅忽然沖了進來,喊着:“師父,糧倉着火了。”
“嘖”,談笑手一甩,拋下一句“把人帶去柴房關着。”然後就離開了這。
談笑不回頭也知道,身後那人肯定在看自己,忽視不了的目光。
二餅解開蔣獻的繩子,帶他去柴房。
關上柴門的時候,二餅說了一句:“大人,師父一般都情緒穩定的。”
然後柴房就只剩一個小窗子照進光來了。
靠着柴火,蔣獻嘆了口氣,眼裏難得一見不是笑意,而是心疼。
他還不是在心疼自己。
——
談笑趕到那的時候糧倉的火已經滅了。
她拿着那根火箭仔細端詳,直到在末尾摸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方,談笑被氣笑了,一把把火箭給折了,木頭擦過手掌,手掌滲着血。
老吳過來,行了個禮,問:“將軍,這是?”
談笑恥笑:“沒什麼,一條狗的怒火燒到我這罷了。”談笑想抬手拍拍老吳的肩,才發現右肩已經是一動就疼的地步了,“戰場收拾好了?”
老吳:“是的將軍,戰俘也已經關押在牢房了。不會讓他們好過,也不會讓他們死去。”
談笑笑:“不愧是老吳,動作依舊是那麼的利落。那今晚的慶功儀式就還是你來籌劃好了。”
老吳苦笑:“將軍真是不放過我這一把老骨頭。”
“哎,怎麼說的,您這不是老當益壯嘛。”
老吳搖了搖頭,將軍這成語還是亂用一通。
老吳走了之後,談笑看着小面積的燒焦痕迹。
心裏暗暗誇耀自己聰明,從不把糧食放成一堆。
她的小徒弟又來了,滿臉擔心和着急:“師父,許大夫已經在帳中了,你快去看看你的傷吧。”
談笑看着那張小圓臉盛不住的擔心,樂了。
還是有人牽挂來的舒坦啊。
談笑進到營帳后,二餅就退了出去。
帳中只有她和許大夫兩個人。
她將那隻火箭扔在桌子上,自覺地解開了衣服,把右肩露給許大夫。
“將軍,你看你這肩膀都血肉模糊了,還不着急。”
談笑滿不在乎的說:“哎呀,大娘這有什麼的,我不還活着嗎。活着就很不錯啦。”
許大娘開始清洗傷口上藥。聽見這話,無奈地看了一眼談笑。
包紮好右肩,才來處理傷勢較輕的手掌,處理好后許大娘就在收拾藥箱。
談笑翻看着那塊象牙白的玉佩,上面刻的花紋好像是貔貅,辟邪用的。
許大娘一邊收拾好藥箱一邊注意着談笑的表情,問:“將軍看什麼呢,笑得樂呵呵的?”
“我笑出聲了嗎?”
許大娘笑而不語。
談笑將玉佩放在腰間問許大娘:“好看不,我戴着。”
許大娘點了點頭。這玉佩成色做工確實不錯。
“我也覺得不錯,我偷的!”
許大娘被將軍理直氣壯還頗為自豪的承認盜竊行為嚇了一跳。腦子一轉就想明白了,這等東西想來是京中的人才會配飾,這黃沙漫天的地方哪有時間享樂,溫飽就不錯了。
不知道那京官發現自己的玉佩丟了沒。
蔣獻一早就知道自己的玉佩被談笑順走了。在他眼皮下偷東西,他又不是瞎子。
蔣獻看着沉沉的夜色,聽着將士歡鬧的聲音,燥熱的風刮到這柴房中,惹得蔣獻難得也心痒痒起來,明明已經到了這裏,明明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看見她,但現在這顆心就是很躁動,讓他很想偷偷跑出去見她。
蔣獻笑了,怎麼一點近鄉情更怯的心理都沒有,太沒出息了吧這,巴巴上趕着去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