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微光效應

一天的結束是從晚飯時打卡的。

今晚是個難得的陰天，一下午沒有像昨天一樣唄烈日暴晒，同學們都很舒服，還有那熱烈而溫情的拉歌插曲。陰天小雨後，風不涼，人情愈。一晌貪歡，青春風貌，歌短情長。諸多年後，這成了這07屆育德中學生自開學以來，第一個有集體回憶的畫面。

同宿舍的蔣帥在晚飯鈴聲響后，主動找到了吳程，對吳程表現出異於往常的親膩。蔣帥這個人嘛，說起來，個子高高的，長得帥帥的，濃密而有型的眉毛，大大的鼻子，很深的眼窩，眼睛就像寶石般，總是閃閃亮亮的發光，人群中，辨識度極高。被小學同學叫蔣委員長，還是因為他天資聰穎，屬於那種半天才型的。

九班班主任李戰熙是個惜才的人，第一天入學，自我介紹自己是十班數學老師的時候，就提點了一下蔣帥，甚至毫不客氣地說：“蔣帥以後是咱們班的數學課代表。”

人群中有人小聲嘟囔，“憑啥，我數學也考了滿分。”

“憑他如此懶，還能小學六年，數學全部滿分。你們，誰能做到！”李戰熙頓了頓，“蔣帥你呀，要是勤奮點，這年級第一肯定是你。說不準，說不準……好了，數學課代表就此決定是你了。”

當時吳程特別注意了一下蔣帥這個人，倒不是因為李戰熙老師說的從小數學滿分這件事，而是因為李戰熙老師咽下去，沒表明的那個人名，吳程猜到，多半是大哥吳瀧。本來他對蔣帥這個人還有點期待，畢竟能讓李戰熙老師覺得可能趕上吳瀧。

但是吧，現實就像李戰熙老師說的一樣，假如蔣帥勤奮。

蔣帥走路很快，吳程一開始以為是他長手長腳的優勢，直到這人在宿舍，永遠是能躺着絕不坐着。吃飯、上廁所都要節約時間，他要極大的保證自己舒服的狀態。如果說肖逍為了第一次寄宿制學校，準備11雙襪子，是一種懶得代表，不想洗，一天一換，吳程還能理解。蔣帥的嗎，已經超出正常人範疇，就帶了一雙，偏偏趕得今天是個雨天，昨晚洗的襪子都沒有干。可是蔣帥光着腳就穿上了鞋子，下鋪的許少鐸見狀問他，他摸了摸那雙襪子，“這不沒幹嗎？”，“你沒多帶幾雙襪子嗎？”，“沒有，太重了，會增加背包負重。”，一時間，聽到這句話的人，都驚呆下巴，沉默不語。就連寫名字，也只寫一個“帥”字，多一個“蔣”字都不寫，十班也有人叫帥的，問他不怕重名發錯作業啥的？他打個哈欠，“這十班奧，比我帥的沒我懶，比我懶的沒我帥！”很少有人，12、3歲就把自己看透了，蔣帥算是一個。

可今天，不一樣，蔣帥的主動親近，吳程很意外。吳程自認為自己跟他這三年不會有什麼過節，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蔣帥一路護着吳程走進一食堂，還一個勁兒介紹一食堂的伙食多麼多麼好，吳程始終猜不透蔣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自己不過就是個舍友，認識不過幾天的同學而已。

蔣帥一眨眼的功夫，刷卡買了一盤家常菜西紅柿炒雞蛋，一盤土豆辣椒炒肉，讓吳程只打份主食就行了，這頓飯，蔣帥居然要請吳程。

吳程有點誠惶誠恐，推脫了幾次，吳程見此時的蔣帥吧，雖然印象中就是個懶蛋，可是不得不說，現在的態度是很真誠、熱情的，最後還是拗不過蔣帥的執着與好意，倆人一邊吃，一邊說。

“帥哥，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請我吃飯。”吳程把心中的疑竇問了出來。

“哎呀，沒啥，這不，一個班又是一個宿舍的，多接觸接觸，加深一下印象。”蔣帥笑呵呵地說。

雖然這句話，說的也沒毛病。但是，吳程還是說出了那句猶豫要不要繼續問的話，“為什麼是我？”

“哪那麼多為什麼。請你吃飯還不好，要是有人白請我吃飯，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就別疑神疑鬼了，這一食堂的伙食可是比二食堂要好的很哩。”蔣帥這樣說著，想借吃飯的正事打消吳程的疑慮。

吳程可能是繼承了母親古英的脾氣性格，覺得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一定是有原因的，哪有平白無故，突然地要改變人際關係。

蔣帥見到吳程雖然一邊在吃飯，神情可是一點都不輕鬆。筷子夾菜，都顯得漫不經心，人在這，魂兒不知道去哪了。

人就是這樣，會本能地逃避最根本的問題，直到不得不面對。

蔣帥終於說出了如此親近吳程的原因，“喂，我說你也別再小心了，我也直說吧。我喜歡周杰倫，你唱的《蝸牛》很好聽。我是真的喜歡，想跟你交朋友。”

“原來是這樣，你喜歡周杰倫呀。”

“你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嘍，不過，我更喜歡這首歌。”

蔣帥一把摟過吳程，“只要你喜歡周杰倫，那我們就是朋友！”一邊說著，一邊笑着拿起飯碗，重重地碰了吳程的飯碗。

吳程沒想到，一首歌，居然有如此魔力，自己在這個育德中學，有了第一個朋友。

他沒想到的還有很多。

正如，他吃完飯，回到教室座位上，課桌里，居然有一個信封，他左顧右盼，像是尋思誰在惡作劇。他再次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確定沒人注意自己的時候，雙手有些微微抖動，很謹慎地打開了，裏面的信紙很一般，字也一般。

唯獨紙上字的內容，很不一般——

“我不了解你，它封閉又透明；

只是我內心有種直覺，讓我固執認為，

你眼裏的語言勝過一切玫瑰，

你的歌聲里有凡人追尋的彩虹！”

吳程在心裏，念了幾遍，想忘記，很難

了。吳程仔細推敲好幾次，會是誰呢？對方又有什麼意圖。可是吧，自己只是個中學生，又不是夏洛克，他帶着疑惑與試探等着前桌的金雲回來。

金雲很生氣地說：“你這小傻子，該不會以為是我吧！”

“嗯，嗯（én），不是嗎？”吳程歪過頭去，嘴也歪歪斜斜，眼睛挪走，不敢直視怒髮衝冠的金雲。

“我跟你說，我可是從小學三年級開始臨摹字帖練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想寫一手好字，不容易。你讓我寫這些破字，門都沒有。你這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金雲說完，拍了吳程腦門一下，咬着牙，惡狠狠地心裏暗暗發誓，吳程，別以為三言兩語我能原諒你。

吳程當然沒有三言兩語，因為壓根他就沒再敢招惹金雲，心裏還在想，會是誰呢？

黑夜之所以漆黑一片，是因為沒有光亮，當一個人敢邁出那一步，發出哪怕微弱的光來，那麼黑夜終將過去。

微光吸引微光，微光照亮微光，我們互相找到，一起發光，才能把黑夜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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