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石磯娘娘
攸喜一行正走在回城的路上,忽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原來是石圓珠小姐。她的身旁,同行着一位有風韻的美娘子和一名年輕翩翩公子。
“姑娘娘,你難得老遠回來一趟,既然下山了,就在家鄉多待一段時間……”
石圓珠向著那位美娘子撒嬌道。聽她稱呼,圓珠小姐就是那美娘子的侄女兒了,只因尊重,把個故媽喚為了“姑娘娘”。
那麼,那姑娘娘美娘子就是石溪老曾經露過口風的“石磯阿姊”了。
石磯娘娘身穿一件大紅風衣,衣上綉着類似雲水先生那樣的八卦花紋,風衣下,着的是嵌有銀線金絲的蔥白衣裳,腰上綁掛着絲絛,頭上戴一頂綴玉的金冠,冠呈魚尾狀,腳踏一雙精緻的登雲麻履,一柄被喚作“太阿”的青銅寶劍隨身攜帶。真箇是:飄飄有神仙之恣,凜凜有魔女之概,縱使不是人間聖女,也必是一枚女中的英豪!
雖然石氏對家中出有這樣一位異樣的人物秘而不宣,卻也頗引自豪,圓珠小姐更是把她作為自身崇拜的偶像。
姑子山的廟會真是聞名遐邇,很有吸力,這位易道深沉一直藏在深山的老姑娘也被大老遠地吸趕了回來。
攸喜是有宿慧的,遇見這樣一位巾幗,就難免好奇心大增,於是他跟緊步伐,支愣起自己的耳朵細細地繼續聽。
“理靖,你看我的兄嫂為了喚我回家一趟,已經給我寄過多次書信了!這次更是用今年的廟會為由頭相招徠!前時天黿大學又發來了聘書……三趕一的差使,不得不走此一趟!不過——這地方人傑地靈,不比你那個捲縮的山窩子差的!”
外表看着高傲的美娘子邁着如風的步伐,攜挽着她那凡塵俗世的侄女兒粉絲石圓珠小姐輕快向前。翩翩公子發力跟上,深情款款地道:
“呃……多謝娘娘的美言,說動我的師父放行,使得我有幸與師姑娘娘同行能來此東陸遊履體驗一番!”
理靖公子抬手欲彈石磯肩上的一片草屑,卻被伸出的一隻玉手撥開了去。
“理靖,你知道我本來是不想下山的,只因要會一會兩位易友,且天黿大學也來了聘書,加上家兄的一再信催,才下了決心走這一趟。多則兩月,少則半月,辦好事情,我是要先回去的……”
見理公子聽了不語。
於是石磯又道:
“當然,你要是喜歡上了這裏,完全可以放心在此多住一些時日!我回去后,一定會幫你在你師傅的面前解釋解釋的。”
石娘娘語調溫柔,不怒自威,言罷又朝着侄女兒圓珠笑看了一下,彷彿瞬間自己也變成了少女模樣。
言不廢步,理師兄嘿然趕路,良久才回道:
“師姑娘娘,天黿大學給我的聘期不短哩……”
“咯咯……”
不知道是理靖口中的稱呼,還是他所說的事情惹得石娘娘開了懷,只見她“咯咯”地大笑,拉着侄女石圓珠又繼續向前輕躍幾個箭步。
理靖看自己與他們拉開了幾步,只得發功,緊飛了上去。
“好——功——夫!”
攸喜覺察這讚歎的聲音好熟悉,循聲望去,百十步外的,只見黑風甲領着一干隨從,向著廟場的方向反向而去。
武修方面,黑捕頭高低算得上是一個行家,能在辦公事的途中經他之口而贊,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顯然黑捕頭也看見了攸喜,他舉起他拿着武器的手向著攸小喜這邊揚了揚。公務在身,行色匆匆,他不得空過來閑聊。
黑風甲的出現,讓攸喜想起了藤母被人接到山上參加廟會的事情。
牛車由銀伯駕駛,空籮筐和一些其他物品都載在上面。
因為這一段是下山路,人多車雜,也不太好走,且龍上山也是徒步而行的,所以,攸喜和小黑哥都沒有坐在車子上。
快到山腳,正在憂慮藤條的母親,忽見瘦狐匆匆趕了上來。
“赤龍和糰子他們,已經按照藍老闆的指示,把藤母接到藍邑去了,說是住幾天!”
瘦狐氣喘吁吁的,表明了這消息的重要性與緊迫性。
“藍火那伙人,表面上是慰勞體恤,實際上極有可能是要誘捕藤條哩。”
瘦狐的判斷很讓攸喜欣慰。
攸喜抓給瘦狐一把錢幣,並請他想辦法送個口信給藤母,讓其安心!給的錢幣不一定就是犒賞,辦事也是要用錢的,雖然賺錢不易,但攸喜在這一方面不會小氣。
穿戴了與以往不同衣着的瘦狐把緊要的話送到后即迅速離開后。攸喜附着黑陶的耳朵嘰咕一陣,小黑哥心領神會,扔下東西輕身而去。
攸喜讓小黑哥趕去東山,通知藤條立即從洞穴里轉移開去。
雖然費丙沒有去過藤條藏身的洞穴,但他既然已經和藍火那邊勾搭在了一起,這就讓問題變得嚴重起來。
……
山下分路,同回聚龍城的人不少,快進城的時候,遇見了石溪和他的連襟糜芳,小喜和老龍等打趣起他們關於石圓珠姑侄的事情來。
“你家的娘娘終於回來了……”
“呵呵……”
石老闆樂呵呵地傻笑過後,見銀風竹等人都在,乾脆藉著話題直入:
“攸公子,既然說起了我們家圓珠妮子,那麼我就斗膽問你一句,你不妨說句真心話——我們家那死妮子,她配得上還是配不上你?”
“……和你打開窗子說亮話吧,我們家裏那頭母老虎,正在找媒要向你家提親哩……”
“我們妮子大是大你一點兒,這也不打緊么!你們兩個要是真成了,也不用房子啊什麼的各種擔憂……你若想經商作生意,聚龍城的街面上,我們有的是地方!就你是想到龍廷去謀個一官半職,也是容易得很!”
“……今日正好她姑姑回來了,那死妮子是最信我這阿姊的,有什麼話和要求,你不妨大膽講出來,我讓她姑姑給妮子說,保證好使!”
噼里啪啦一通話下來,讓攸喜很尬,一時無言以對,兀自啞然。
他本想直白地告訴老石,他不想喜當爹,但轉念一想,老石和他好歹還算是朋友,不可讓他過於難堪,也就沒有去說破她家圓珠小姐懷着龍家種子的內情。
這檔子事情,攸喜是從小龍對他一系列的態度上突然頓悟出來的,不過還沒有被明確的確認過。
這樣的事情,若非當事的雙方去認領,好怎麼去確認呢!所以,他和龍上山也是不曾談過的。
於是,龍上山笑嘻嘻地上來解圍,他鄭重地道:
“石老闆,糜先生,恕我好言,你們家圓珠小姐,和我這小兄弟,似乎生辰八字不般配哩!”
龍上山近來是最和攸小喜形影不離的人,對攸喜的認識有相當的深刻,若講門當戶對,他當然認為石家小姐不與小友在同一個檔次。不消說石圓珠了,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石磯娘娘,拋開年齡不計,也未必是自己小友的同路人哩。
因為見識過了石夫人姐妹在關於圓珠小姐的婚事上的主動,對於很看重婚姻八字的風俗中人,他自然私下會利用時機偷偷地央人占卜演算,反正廟會上,這樣的鋪子不少。
老龍實在不知道石圓珠的婚事已然牽涉到了他家的小子,他這樣賣力地幫着小友攔阻的舉措,實際上也幫助了他的小子,不過這行徑也惹怒了石溪老。
石溪先生想起來一些閑言碎語,見龍上山還這樣破壞自己的預謀,也顧不上以前的情面了,憤憤地道:
“龍老闆,你就閉嘴吧——”
忽然老石回頭一看,眼光里映入了龍上山兄弟龍上峰的影子,於是又很快轉到了和氣生財的語調上——
“你兄弟來找你的事情了嘞!”
……
原來,兄長龍上峰今日遇見了龍上山的老婆,弟妹哭哭啼啼,帶着龍洗河留下的一封骨信,跑來告訴大伯哥:他們家小龍離家出走了!
龍上峰知道依照自己兄弟的性格,未必會很在意孩子離家這樣的事情,但是他很看不慣自家兄弟跟着一個小孩瞎混,為表關心,也為在弟妹面前裝裝樣子,就巴巴地找了而來,也不去耐煩等着龍上山回家后再議此事。
老哥倆旁邊嘀咕一陣,聽說自己兒子追隨梅山兄弟離家出走了,老龍還是有些震撼的。
關於梅山兄弟,攸喜小友與他是有過一番議論的,他也覺得梅山兄弟身上的魔性太重了,叛逆的兒子跟着他們,很有一種危機呢。
……
攸喜目送着龍氏兄弟遠去,又回到自己的處境,想着石老闆剛才的話。既然圓珠小姐的芳心暗許了小龍,且她又最聽石磯姑娘娘的話,老石又十分信從自家的阿姊,感覺自己在這方面多花一點精力都是多餘。這次石磯姑姑回來了,她們姑侄倆,必然推心置腹無所不談的。
攸喜於是嘻嘻然地道:
“石大哥,你趕快回去與你久未謀面的阿姊娘娘說話去吧,——讓圓珠姑娘有什麼話都跟石磯姐姐說,我也聽石磯姐姐的就是!”
都聽那老姑娘的?那就好辦了!石溪老未曾預料到攸小喜會是這樣一副招人喜歡的乾脆態度,瞅瞅銀風竹,這個老頭兒竟然也是一種附和孩子的顏色,不由得一陣輕鬆:
“總算是把自家婆娘交代的任務,圓滿地完成了哩!”
老石要去他連襟的食坊去,他開開心心,與眾人揮手道別。攸喜也是莞爾,立馬跟他們說過了晚上要在龍涎食坊訂餐的事情,龍涎食坊的糜老闆說:沒有問題,老闆娘今天就在食坊抓生意,不過今晚估計會忙一些云云。
……
走上熟悉的大道,迎面撞見了熟悉的一騎,又是那魚鳧紫夏的倩影。只見她與攸喜擦肩而過,依然如同上次一樣,拋來一物,不過這物乃是初二。
魚公子的駿馬“嘀嗒”幾個細步后,留下一句只有少年才聽得到的話兒:
“龍國即將面臨著暴風驟雨,好自為之!”
……
誰也沒有想到,這廟會快要結束的時候,正是暴風雨就要來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