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衣女冠
數九寒天,萬物靜寂。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沉寂在這寒冷的空氣中。
蘇梨突然從床上起來,滿身是汗。
直到過了許久,等寒風吹散他身上的汗水時,他才徹底的平復下來。
他望了望依舊漆黑一片的窗外,低聲嘆了口氣:“又來了。”
是的,那種奇怪的夢境,如真實一般的夢境,再次出現在了蘇梨的腦海中。
這種夢,已經連續出現好幾天了。
蘇梨好幾次都想將其忘掉,但每次都無法忘掉。
每到深夜,這種可怕的夢境總能如約而至。
山,殘垣,斷壁,鮮血,屍體,夕陽。
然後再是從不知道是鮮血還是夕陽中走出來的年輕女子。
女子很美,但鋪天蓋地的殺意,卻也讓人從骨子裏心生畏懼。
特別是,當這鋪天殺意朝着他一個人襲來時。
當時的蘇梨感覺到了臨近死亡的恐懼。
他連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只看到閃爍着寒氣的長劍在他眼中慢慢擴大。
直到夢醒,一切破碎。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他如是說。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一切都過去了。
最起碼,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他最想待的地方,也是他最不舍的地方。
因為這裏,有疼他愛他的父母,是生他養他的地方。
打開屋內的電燈,蘇梨從旁邊的桌子上隨手拿了本書。
然後靜等天明。
他不敢再次入睡,怕再次進入那可怕的夢境中。
書真是個好東西,對於蘇梨來說是這樣的。
不論是在這個世界,還是在另外一個世界。
它能陶冶人的情操,也能增加一個人的遠見卓識。
甚至有時候,他還能教會你怎麼在一個陌生的世界裏生存下去。
當東方出現了一抹魚肚白時,蘇梨放下書,開始起床。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是蘇梨去年大學畢業後來安城工作時租的。
房子還算不錯,除了有獨立的衛生間外,還有一個不小的陽台。
蘇梨有時候閑來無事時,會去陽台上看看書。
兩間房子,一間用來休息,一間被他改成了用來娛樂的遊戲房。
蘇梨沒有什麼其它的興趣愛好,看書和遊戲,算是他為數不多喜歡的兩樣東西了。
今天是2月4號,也是農曆的正月十四,明天就是元宵節。
對於現代人來說,元宵節在眾多節假日中的地位並不算高,因為它連法定假日都算不上。
但是在古代,上元佳節的地位是不比春節差的。
今天風很大,因為樓層很高,在31層,風吹來,即便是門窗關得很嚴,也能聽到如哨子般的嗚嗚聲。
這種只要住在高層的人,都能體會得到。
今天是立春的時間,蘇梨是初六從老家來的安城,初七去的公司。
大學畢業后,父母給了一些錢,自己與幾個好友合夥創辦了一家遊戲公司。
因為自己投的錢要比其他幾人多一些的原因,算是這家遊戲公司最大的股東。
蘇梨從小就喜歡玩遊戲,創辦一家遊戲公司,也算是蘇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雖然父母對他從事的事業並不看好,但最終還是選擇支持了他。
難得的星期六,蘇梨洗漱完吃過早餐之後,本來想去陽台上看會兒書。
只是剛從大廳的書櫃裏選本書拿到陽台,便看到外面飄起了細雨。
寒風細雨起遊絲,吹打在臉上冰涼刺骨。
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蘇梨關上陽台上的門,將書重新放回了書櫃。
蘇梨喜歡下雨天和下雪天。
這樣的天氣,不論是去外面走走,還是躲在卧室里休息,都是難得愜意的事情。
戴上圍巾和口罩,蘇梨拿了把傘,便下了樓。
蘇梨還是低估今天安城落雨時的天氣了。
剛走下樓,便感覺兩條腿被凍得生疼。
這還是在穿了秋褲的情況下。
急忙忙跑到停車場,將車門打開,坐進去開了暖氣,才覺得不那麼冷了。
本來想打着傘出去走走呢,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看了下天氣預報,發現今天晚上安城有大雪,蘇梨這便有了去處。
啟動車子,駛出小區的停車場,蘇梨向著附近的萬達廣場行駛了過去。
到了萬達廣場后,蘇梨進了廣場一樓的超市。
大雪自然得配火鍋,再加上家裏冰箱裏確實沒什麼食材了,趁着今天有時間,確實得好好地補購一番。
空心菜,小白菜,牛肉丸,再加上蘇梨最喜歡吃的肥牛和毛肚,整整買了好幾大袋之後,蘇梨才從超市裏出來。
將新購買的食材放進車裏,蘇梨回了家。
“您說什麼?我聽不懂。”
“您要是這裏新來的業主,請您對着這,人臉識別一下。”
“您要是小區里業主的朋友,那您跟他打個電話,讓他下來接你一下。”
“姑娘,我真聽不懂您在說什麼,您先來亭子下躲躲雨,這麼冷的天,這樣淋雨會把自己凍壞的。”
小區外的保安亭下,保安李大爺正苦口婆心的對着面前的女子說些什麼。
那女子長得很美,只是穿衣打扮卻很古怪。
一身樸素的青衣,頭上也同樣裹着青色的道巾。
像是從某個道觀庵廟裏走出來的某位女冠。
但雖是青佈道衣,也難掩這位年輕女子的神仙姿容。
李大爺年過半百,大字不識幾個,但也能從腦海里想到了冰肌玉骨,清俊脫俗這八個字出來。
好俊俏的一位姑娘。
但就是有些冷。
冷到李大爺與其說話,也只敢在兩米之外與其交談。
他又看了一眼那年輕女子手中的長劍。
劍有劍鞘,如果是尋常女子,不論再美,手中持劍,做這種打扮,李大爺都不會怕。
這是安城不多見的高檔小區,裏面可是住了不少富人家庭的子女的。
因此他平時常能見到許多怪異打扮的女子進進出出。
如她這般做道姑裝的年輕女子也有,但都不像她這樣,給人這麼大的壓力。
彷彿,她手中的劍是真的,那女冠道士身份,也是真的。
任由冰冷的雨水順着鬢邊的長發滴落在地上,那年輕女子見對方聽不懂自己所講的話,便不再言語。
她想進去,但對方不讓。
那就站在這裏等好了。
不論等多久,她也要找到那個唯一跟她有因果關係的人。
她不知道這裏是哪裏,但絕對不是她原先所待的那片地方。
在無數次的推算中,這裏住着唯一一個可能跟她有關係的人。
在這個方位上,顯示着跟她有關的因果。
有因果,那就是相識或者相見過。
而之所以是可能,而不是一定,那是因為她也不知道,這個從未見過的地方,她跟師傅學的觀星推算之術,是否還有用。
只是可惜了。
她最終還是沒能殺死千秋的那個幕後妖人。
近些年來,千秋能吞併魔門其它幫派,坐穩魔道魁首,並且跟她所在的居雲分庭抗禮,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存在。
這一年多以來,自己遊歷在外的目的,就是奉師命前去殺他。
只是自己兩入千秋,雖然算得出他大致位置,但想要從千秋那麼多人的保護中殺死他,實在是太難了。
要不是這次觀海山之戰,他也出現在了這裏,恐怕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殺他的機會。
只是,機會有了。
他也已經到了必死的地步。
然而世事無常,就在自己即將將其殺死,然後為正道除一禍害的時候,卻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裏。
年輕女子的眼眸里忽然閃過一抹怒意和恨意。
如果自己再次見到他,一定要將其碎屍萬段。
觀海山之戰,自己親眼看着師門的人陷入對方的埋伏,凶多吉少。
而在整個江湖中,能將這種陰謀詭計運用的淋漓盡致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李大爺只覺得渾身莫名的寒冷,這種冷,要比這刺骨的寒風,更讓人不寒而慄。
他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轉身回到了自己保安亭的小屋中。
大雨,青衣,女子站在那一動不動。
而在一層又一層的雨幕外,望到這一幕的蘇梨則是揉了揉臉。
有些事情,豈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夢做的之所以那麼真實,是因為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說在見到李青衣之前,他還能自己騙自己說那些都只不過是黃粱一夢的話。
那在此刻,自己開車回來,碰到那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年輕道姑后,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自然而然的成真的了。
原來自己真的在另一個世界生存了五年。
只是,有意思的是,上天送自己這個本該回來的人回來就算了,竟然還把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敵人給帶了過來。
所以生活,總是那麼其樂無窮。
蘇梨啟動了車子,從保安亭的另一側駛入了地下室。
既然弄清楚了這一切,那蘇梨自然不敢在此久留。
這位被那座江湖譽為正道百年不遇的道門女俠,如果見到了自己,自己恐怕會當場死在她的劍下。
將車穩穩的停在車庫,蘇梨拎着袋子上了樓。
打開房門,將新買的食材放進冰箱,蘇梨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他習慣性的揉了揉臉。
然後平靜的給自己削了一個蘋果。
遇事不要慌,多動腦筋,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雖然李青衣能追到這來,多半是衝著他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