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春秋第一宴

第一章春秋第一宴

春秋中期,魯國曲阜之中一點沒有“禮樂崩壞”的樣子。

哪怕是整個曲阜真正的主人已經從宮殿之中的魯侯換成費邑三桓之首的季孫氏,季孫氏的府院之中的酒宴依舊是嚴格的按照《鄉飲酒禮》的規矩佈置的。

只不過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季孫氏通川的僕人卻是傳來消息,庶長子季公彌不願出來參與宴席!

這種失禮的舉動馬上就把滿院魯國大夫或是詫異、或是嘲弄的眼神、或者是幸災樂禍的眼神匯聚到了宴會北面坐着的重要人物——庶次子季紇。

季紇座下的草席是兩層更加的鬆軟,桌案前的酒杯也是全新的,一身上下也是剛剛洗漱過,是所謂“北面重席,新樽絜之(復絜澡之)。”

一眾魯國大夫都詫異的不是這些特殊待遇,而是季紇屁股下的座位。

按照《鄉飲酒禮》之中的規矩,主人是坐在西邊,主賓是在西南面,眾賓在主賓的更西南邊,招待賓客的介席在東邊,整個北邊的席位之坐了季紇一人!

這庶長子季公彌不願意出來算什麼?這庶次子季紇剛剛出來的時候可是驚的魯國大夫們一起站了起來!

後世人可能只知道魯國三桓長期主持朝政,但是只有在這個年代才知道三桓之中真正的主心骨是排行上最小的老么季孫氏,老二的孟孫氏和老三叔孫氏就是拉出來湊數的存在。

這其中的歷史緣由不是一句話能說清的,目前眾多魯國大夫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一點——季孫氏的繼承人已經確定是這個庶次子季紇了!

“告訴他,只要他出來就是馬正!”

季孫氏的當家人季武子也是也有些亂了手腳,他是沒有嫡子,在庶子之中想讓次子上位,可剛剛和家臣大夫申豐透露些口風,申豐就立馬就快步退後跑回家了;

第二次抓住申豐想開門布公的商議申豐更是乾脆:“你再說我就駕好馬車走了(具敝車而行)”。

眼見自己家臣是怕摻和到立儲的事情上,季武子就求到魯國出了名的智者臧武仲面前

巧合的是這位臧武仲還有個名字臧紇和季紇同名。

季武子本來想的是費些口舌乃至土地都可以,誰能想到臧武仲只有一個要求:請他和整個魯國大夫們一起喝酒,他要是坐主賓的位置。

季武子自然是知道臧武仲是想用這個機會洗刷自己二十年前戰敗的恥辱,可是求人上門了自然是無不可。

誰能想到臧武仲直接在宴會上下手,直接一步到位宣稱庶次子季紇的繼承人之位?

話剛剛出口季武子就有點後悔,馬正就是家司馬,掌卿大夫家邑軍賦,也就是軍權!

讓一個失去繼承權的庶長子掌握軍權,季武子不敢細想,這話是當著一眾魯國大夫的面說的,他總不能食言而肥吧?

萬幸的是這個時候通傳的僕人回來了,說那庶長子季公彌就是這樣也不願意出來。

這季武子鬆了一口氣之後又是有一絲惱怒,作為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他是很快的壓制了自己的情緒。

臧武仲眼見一眾大夫眼神玩味,也知道這事情有些過分,立馬就是站起來攬起風頭。

整個宴會的中心立馬就是落到臧武仲大夫的身上,有那麼一刻臧武仲好像是回到十多年前狐駘戰敗前的風光時刻!

眾賓席位之中一個比較靠前的老大夫摸着鬍鬚卻是搖着腦袋:

“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言廢置在父,無常位也。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奸回不軌,禍涪下民可也。”

老大夫名叫閔(min)子馬,姬姓閔氏出身,和三桓一般是魯國公室的出身。

不過閔氏祖先魯閔公在被三桓之首的季孫氏祖先擁立繼位,不過兩年就被三桓之一的孟孫氏祖先慶父所殺,他的後代閔氏大夫綜合勢力在魯國一眾大夫之中可以說是敬陪末座。

可閔氏閔子馬大夫的座次在前列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現在在位的魯襄公曾曾祖父魯僖公和閔氏的祖先魯閔公是兄弟,可魯閔公是庶子記嫡。魯襄公的直系祖先魯僖公卻是庶子,從宗法上來說閔氏有魯侯的強宣稱。

季武子聽着閔子馬的話點了點頭,由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一句話就將整個宴會的政治屬性由“季孫氏偏愛幼子”變成了“庶長子忤逆”。

至於說閔子馬大夫口中庶長子要是聽季武子話乖乖讓出繼承權享受榮華富貴的話,在場的諸多大夫一個都不在意,在春秋這種禮樂崩壞的時代,手中沒有權最好的下場就是公室裏面的魯襄公。

那個六歲的時候就被逼以魯侯身份向晉侯跪拜到頭着地的魯襄公!

要知道這在“禮樂崩壞”的春秋都是大事,晉國權臣智氏知武子都嚇着說:“天子在,而君辱稽首,寡君懼矣。”

“不過,季紇若無軍功,恐怕難以為繼。”

閔子馬接下來說的這話卻是讓季武子的眼神尖銳了起來,比起剛剛政治正確的廢話,閔子馬這句話簡短但是不簡單!

是誰說的這話?

或者說是誰拱的火?

季武子不相信這話是老好人般的閔子馬能想到的,眼神在諸多魯國大夫身上颳了一圈,最後卻是注意到閔子馬看向了身後的一個年輕人。

“這位是?”季武子不接閔子馬關於“軍功”方面的話茬,反倒是明知故問年輕人的身份——誰不知道按照座次這是閔氏的青年才俊?

季武子見到年輕人緊張的臉龐一閃而逝的失望,心中已經知道這話是出自誰口。

老大夫閔子馬常年敬陪末座倒是沒有什麼心機:“這是我家族孫,閔沃。”

季武子和閔子馬說話的時候注意到魯國大夫的目光更多的聚焦在庶次子季孫紇身上,好在有臧武仲做主賓,季孫紇勉強能應付過去。

季武子語氣之中輕鬆不少的和閔子馬說道:

“就是那個改種麥子,造出石磨讓麥粉大行曲阜的閔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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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公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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