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戲』

“為什麼”，少年剛想對着提示框發問，雌雄莫辨的聲音驟然響起，可以聽出他越說越咬牙切齒:[不能被猜出真名，這是「規則」，不要猜測也不要因為好奇你身後「那個東西」做出什麼逾矩行為，否則，「我們」無法保證您的安全!還請你遵守規則……]

保證安全?少年笑出了聲，進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處處透露着詭異，甚至開局讓他差點喪命，何來安全可言?

雖然他不是什麼惜命之人，但這樣讓他死的不明不白，未免太草率了？

少年眼底充斥的是求知的貪婪，對他而言，探尋未知可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太多。

他心道:“讓我好好期待一下，這場所謂的「遊戲」。”

“嘿嘿，阿綺，你在笑什麼？我抓到你咯……”少年身後的東西將腦袋貼近了他的後腦勺，長發蹭得少年有些痒痒。

祂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阿綺，猜猜我是誰?”

不能說自己的名字，不能回頭，不能問祂是誰……

少年微微張口，思索了大概兩秒，反問身後的東西，“既然我來到這裏，找的還能是誰?如此欲蓋彌彰，這麼多年來，你還真是沒有長進……”

少年身後的東西也怔住了，隨後捂住他雙眼的手變成了繞頸環抱，“我快堅持不下去了……”

少年見祂手鬆開了，卸下一口氣，幻想着身後的東西究竟是怎樣猙獰的模樣，闔着眼逐漸轉身與其相擁。

那個東西很使力，勒得少年生疼，再加把勁估計肋骨就要扛不住，這個動作僵持良久，祂終於鬆開了手。

好奇心驅使着少年睜開了眼，映入眼中的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看起來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男孩。

男孩身披血紅色華服長袍，蓬亂的淺棕色長髮長得及地，邊發梳成一根辮子，辮子拴着一顆繫上緞帶的鈴鐺，緞帶末端畫著曼珠沙華的花紋。

“男孩”渾身亂糟糟的，顯然很久沒有被打理過。

這只是一個惹人心生憐愛的孩子——如果無視那雙詭異的異瞳的話。

杏色的左瞳中沒有光亮，眼底能看見的只有麻木與清冷。而血紅色的右瞳在赤月下顯得是那麼妖艷無比，能攝人心魄。

分明是初次見面，少年卻對“男孩”感到熟悉無比，不禁捧起“男孩”稚嫩的臉頰仔細端詳，卻怎麼也無法從殘缺的記憶中找尋對應的身影。

“男孩”開心地笑了，撲進少年的懷裏，像一隻小獸一樣嗅着少年的氣味，遲疑了一下，道:“阿綺，能幫我重新梳一下頭嗎……”

“好。”少年面對眼前的“故人”，沒有拒絕的理由。

“男孩”走到關守石后的草地中，盤腿坐在翠嫩的草叢間，長發如同蛛網一般鋪到了地上，祂示意少年也過去與他一同坐在草地上。

那片草地的草葉明顯比路邊的野草要生得更加厚實更加脆嫩幾分。

少年遲疑了一下，跟了進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好似每日反覆上演的“日常”。

“頭髮……”少年為“男孩”順着毛，“拖地了，不覺得太長了嗎?”

“男孩”沉默着，雖然祂背對着少年，但還是能感覺到其臉上洋溢的笑容陡然消失。

少年見氣氛不太對，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男孩”搶先開口了。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好像是，誰的願望?”

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願望?少年扶額，

心道。

“好啦——”“男孩”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轉身，對着少年戲謔地笑着，血紅的右瞳明滅着詭異的光亮。

少年頓時動彈不得，只得定在原地。

“男孩”笑容燦爛，輕輕撫摸着少年的臉，“數以萬計的日月庚寅，我真的……快要等不下去了啊……”

“別再離開了，這次。”

少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除了呼吸和轉動眼球外，全身都動彈不得。

那隻血瞳屬實詭異至極，少年緊盯着，生怕錯漏什麼細節，那或許是「這個東西」的弱點。

“誒?你也喜歡這隻眼睛嗎?”“男孩”用着輕蔑的語氣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它是我和一個姐姐做交易換到的哦，「他」也很喜歡呢……不過很可惜，這跟我的弱點，毫不相干哦～”

自己的思緒全然被看透，少年心中不知為何卻升起一絲興奮。

“我喜歡你，所以我會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留下來陪我吧?”“男孩”捧着少年的臉，眉眼間全然寫滿了沉醉，還有幾分瘋狂，以及一絲……委屈?

“喜歡”，這只是“男孩”對於此時心中情愫的表達，但祂似乎找不到什麼更合適的詞彙，不過祂完全不介意直接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話音剛落，少年頓時感覺自身恢復了行動能力，但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抓起“男孩”的手，將其按倒在地，在“男孩”滿眼不可置信的表情中說出同樣離奇而又詭異的發言:“承蒙喜愛，不勝感激，以及我也喜歡你。”

“男孩”頓了頓，笑了，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但似乎比他之前露出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身下的男孩突然消失，清脆的鈴響出現在少年身後，“你還真是有趣……”

“你也很有趣呢。”少年緩慢站起身，但沒有立即回頭，只是背對着“男孩”，“不過很抱歉，我們不是一路人……以及，我還有事沒做完，可還不能留在這陪你。”

“哦?什麼事?”“男孩”悄無聲息地湊到少年耳邊，低語着，“我許諾你一個願望，我可以幫你完成任何事……能想到的，我都有辦法做到……只要你能留下來陪我。”

“男孩”口中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有魔力般，讓人一步步墮入慾望的深淵，萬劫不復。

“不必了，”少年聳了聳肩，“倒不如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了你自己的信徒?”

“這是你的願望嗎?”

“不，這僅僅只是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拒絕回答。”

少年目光撇向右下方，他不願意為了這所謂願望而陷入囹圄。

“哈哈哈哈哈～告訴你也無妨，原因很簡單。祭品，我不喜歡，我也明確拒絕了祭祀，他們卻像蟲子一樣，一次又一次打擾我……”“男孩”面色冰冷，頓了頓，隨後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我見他們挺喜歡磕頭，那就一直磕好啦～”

“……”少年卸下一口氣，果然與他所想相差無幾。

“以及……誰說我們不是同一路「人」？”一瞬，男孩以倒掛的姿勢出現在少年眼前，做了一個鬼臉。

“什麼意思？”

“對於‘同類’的味道，我可是很敏感的哦。”

“……？”少年皺眉。

“男孩”伸出手，揉開少年皺着的眉頭，嬉笑着，“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你其實早就知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少綺」吧？”少年抓住了“男孩”在他臉上施為的手。

“bingo～”“男孩”笑容燦爛。

少年咬住拇指，再次皺起眉頭看向地面，只覺愈發怪異。思索一番后開口提問道:“你口中的「少綺」，究竟是……”

“男孩”不等少年說完，便從倒掛的姿勢轉為老老實實腳踏實地，用另一隻手一根手指放在少年嘴唇前，示意不要再說。

少年心領神會，不再提問該問題，但困惑仍舊縈繞心頭。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遲疑了。他不記得自己是誰。

“想知道別人的名字，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號吧?”少年輕笑，故意道:“也罷，沒關係。就叫我「少綺」吧。”

“男孩”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還真是投機取巧呢……稱我為「若孑」便好了哦，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

……?

這場「遊戲」，究竟是什麼？舉辦者的目的？這個世界的一切，是否又是真實存在的？

疑問越多，少綺愈是為揭露它們的那一刻感到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