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生活與終焉之間
當巨大的火球蔓延至史蒂芬的面前時，他會想什麼呢？
他應該是想不到的，想不到一個如此平凡的周二，要以如此荒唐的災難作為終結。
不僅僅是少年，而且珍妮，而且，索菲亞，而且，在這個小鎮裏生活的每一個人，他們都想不到，自己的生與死，早已只剩下一剎之隔。
少年，在無限大的光亮，無限地逼近自己時，感受到了後背的觸感。
那是珍妮的手，正在用力地抓緊少年的肩膀。
史蒂芬和珍妮知道的。
已經逃不了了。
這種爆炸，早已不是大家所能逃走的程度。甚至，史蒂芬都來不及在死前，和身旁的少女多說說幾句話，多說說一句“我不想就這樣死掉”。
可是，真的來不及嗎？
少年的右手微微伸曲着手指。
哪怕試一下也好，哪怕最後再賭一把也好。
史蒂芬懷抱着一個少年幼稚的一廂情願，緩緩將右手抬出，緩緩地把右掌，對準了眼前的的白色焰火。
如果是運用【那種力量】的話，說不定，說不定。自己和大家有一線生機才對。
可是，少年的妄想，不會成為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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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的嚴重。
在頃刻之間，自己所初次細究的城鎮便要化為一片廢墟。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喜歡自討苦吃的物種，喜歡運用文明發展的所有智慧來創造成果，再用這種智慧來把成果一統毀掉。
本就應該如以往的幾千年，幾萬年一樣，靜靜地看着毀滅與新生，新生與毀滅才對。
可是，已經變了。
不是【它】變了，而是【世界】變了。
自從【那種東西】再次出現的時候，【它】就要意識到，一定要保留好【那種東西】。
如果自己不願意出手的話。
【東西】就有可能再一次消散，再一次沉淪。
【它】是有着基本的使命存留於世的，【它】無法承擔失去的後果。
所以，自己一定要現身，哪怕被【那種東西】吞噬，被摧毀。
自己沒有安心處理【這種事情】的本事，就只能把【那種東西】給吸引出來。
“珍妮·達爾克。”
【它】緩緩開口道。
“你的身體，要再一次歸我了。”
聲音消失了。
少年發現，無論是烈焰的聲音，還是自己的呼吸聲，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是自己的耳鳴聲都沒有出現。
就像是一切都被凝固了一樣。
但實際不然。
史蒂芬的眼前，見到了一個從天而降的女子。
無論五官還是頭髮，還是衣服。都是少年最為熟知的人之一。
“珍妮？還是.....”
少年想說話，但發現，除了自己的思緒以外，沒有一處可以移動。
那個有着【珍妮】外表的【少女】，輕輕地湊近了過來，用那纖細的手指，再一次溫柔地抵住了少年緊閉的嘴唇。
“前進吧.....”
世界再一次有了確切的聲音。
“往原來的生活前進吧.....”
確實是珍妮的聲音，但是無論怎樣，少年想起的，都是另外一個【人】。
那個僅僅是在學校內見過的，自稱為【神明】的傢伙。
“【虛之龍神】....？？？”
少年的嘴巴終於動了起來。他連忙接着追問：“喂！你想幹什麼？”
可是【少女】沒有回答，她慢慢後退，逐漸往史蒂芬眼前那看似不再擴大的火團靠近。
接着。
【少女】的背後，不再出現史蒂芬以往所見的黑色花朵，而是一對有着驚人寬距的翅膀。
那是象徵著【龍】的，如同惡魔一般的黑色翅膀。
“來吧！！！”【少女】喊道。
“不是吧？....”史蒂芬意識到了對方想幹什麼。
“你的獵物就在這裏！！！”
史蒂芬想攔住【少女】，可他的步伐，卻顯得如此的乏力。
“出來吧！【創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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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從雪花屏恢復了過來。
走在椅子上仰頭髮呆的阿閃注意到了電腦的變化，他立刻靠近了屏幕。
“為什麼，這個視角這麼奇怪啊？”
原本掩面的白先刀聽到了阿閃的疑問也湊了過來。
“這是...”白先刀試着調動鼠標。“這是衛星實時錄像，看樣子原來的攝像頭被炸懷了，電腦就自動連接到衛星上了。哼，那個老混蛋為了看大家被炸死的慘狀不惜動用了這麼大的傢伙.....”
不對啊。
同時意識到了什麼，白先刀和阿閃面面相覷，彼此都是詫異表情。
他們所在的診所，距離爆炸發生的地方只有兩條街的距離，但已經這麼久過去了，待在這個房間了的人都還在這裏看電腦而不是化為灰燼。
“這....難道是虛張聲勢？”阿閃不由得說出他的疑問。
“開什麼玩笑！！！！”
沒想到的是，是那個原本還在昏迷的老人發瘋似地在地上掙扎。“怎麼可能？！我的估算不會錯的！那種等級的【能力者】就是會壓縮成原子彈一般的能量才對！怎麼會？怎麼會？....”
“怎麼會什麼？！”白先刀一手揪住老人的后衣領，將他整個人拉了起來。“你現在有何解釋？！你現在還想做什麼出格的行為嗎？！”
“不，不，不！我...給我看！給我看錄像！！！”
克里奇發瘋似地大喊大叫。
“安靜點！這可是病人們休息的地方！”阿閃擔心這聲音引起莉莉的注意。
“.....可以，就讓你看看你的【成果】吧！”白先刀一臉不爽地把老人揪到電腦前。“你知道怎麼調到原來的地方你就...額，用你的下巴來調！”
在克里奇的調試下，畫面逐漸從密密麻麻的聚落圖放大到原來的街道。
甚至，畫面都還沒有完全清晰。
無論是白先刀，還是阿閃，都在篤定。
自己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他們沒有想到，【爆炸】還沒有結束，但是，【爆炸】已經不會再往外波及了。
而克里奇博士，更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那是他絕非能想到的可能性。
因為過往的他，絕不會將這一情況定義為【可能存在】。
因為只要相信，他就與自己的身份向違。
可是，眼下他所見到的又是什麼呢？
阻止了爆炸的，是一個隨處可見的，就像是黃髮少年【傑·加西亞】的，普通學生。
“額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少女】呼喚的那一刻，史蒂芬的右臂就感覺到了炸裂般的劇痛，就好像是其中有什麼東西要把他的右臂撐開，從內到外將他的右臂撕扯乾淨一般。
“不....不是.....絕不該.......”
近乎於昏厥，在迷離的視野中，史蒂芬與完全失去意識也沒有什麼差距了。
可是，如果這麼放任【它】的話，眼前的【少女】，可能就如她之前所說的，就要把她給吞噬掉。
“不行啊啊啊啊啊！！！！”
事與願違。
甚至都沒有血肉受到了撕裂的聲音，史蒂芬的整條右臂完全變成了數以萬計的碎屑。然後，那原先的空白中，頓生出堪比於眼前爆炸所產生的的巨大能量波。
那是蔚藍色的，龐大的烈焰洪流。
要把眼前的，不管是爆炸，還是那位【少女】，都給【吞噬】殆盡。
“不要.....”
史蒂芬已經經歷過，沒有救到人的事情。
“不要.....”
【龍神】也會死在這裏嗎？
“不要.....”
少年不想再有人消失不見。
“給我乖乖地聽話啊啊啊啊啊！！！！！”
就只是一瞬間的事，如同閃電一般，一縷白色的流光從藍色的烈焰中穿梭流動。
接着，原本的熊熊大火，一下子扭曲變形，逐漸逐漸地，變成了藍色的旋渦。
旋渦逐漸延長變寬，如同一條蒼藍色的東方龍，在蜿蜒盤曲中繞過了停留在原地的【虛之龍神】，而徑直地將她身後的能量團【蠶食】，【攪碎】，【消散】。
就好像，這不是能量的焰團，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物質，是一個可以被簡單的方式給【摧毀】的【事物】。
這是什麼呢？
克里奇·布萊克，和他的祖父【大衛·布萊克】一樣，都在許多的歲月中專心鑽研人類的【異能】。可是眼前的，真的是他所見過的【異能】嗎？
他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着【魔法】。
可是如此地，如流氓一樣把基本物質世界攪亂得一塌糊塗的東西，是【魔法】能夠做到的嗎？
自己本來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將【科學】延伸至世間萬物，直至【魔法】也變為科技的一部分。
可現在，這個少年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他想起了，祖父的話。
“科學是有限的，世界不是。”
……………………………………
“你救了我啊，這還是頭一次見……”
少女躺在史蒂芬的懷抱中，微微一笑着慢慢說道。
“你，你怎麼了？可惡，還是沒有救嗎？你先撐住！我…”史蒂芬非常着急，他四處張望，但顯得手足無措。
“不，只是，稍微被剮蹭到而已…我不要緊的。”
少女扯住了史蒂芬的衣服，緩緩說道，但是她的語速越來越慢了。
“開什麼玩笑？你告訴我，這種情況怎麼辦？實在不行我把達爾克那邊的人叫來…”史蒂芬想走，但衣服被死死抓住。
“安啦，只是小睡一會兒…我肯定會再見到你的…【守護者】……”
少女，閉上了眼睛。
史蒂芬呆在了原地。
按理來說，不出一會兒，珍妮就會醒來吧。
“啊…誒？我睡著了嗎？你怎麼了？”
珍妮睜開眼睛，注意到了少年悶悶不樂的神情。
史蒂芬聽罷，慌亂地調整表情，“啊？啊沒事沒事…”他站起身來，順便將珍妮也拉了起來。
原來那個黃髮少年所在的地方，變成了一個深坑，坑的周圍也滿是燒焦的痕迹。
史蒂芬看向那裏，說不出話。
他不會反對黃髮少年接受到懲罰，他甚至都不會反對他因此而死。
只是，讓他以一種非法理的方式唐突死去，未免也過於殘忍了。
不過，無論他犯了什麼錯，原因都是為了向史蒂芬這個【背叛者】復仇。
儘管史蒂芬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記憶，但歸根結底，學校的遭遇，大叔的死，以及黃髮少年會落得如此結局，史蒂芬自己也沒有辦法脫的了干係。
“…？”
史蒂芬感覺後背有人在拍自己。
轉頭看去，原來是珍妮，她看向自己。
“你不用內疚的…”
“…”
史蒂芬抬頭看向天空，巧合的是，他的視線正好與衛星對上。看着屏幕里安然無恙的兩人，白先刀嘆了一口氣。
他也不知道這個少年還有多大的秘密。
“嗯，也許頭兒喜歡這種趣聞…”
白先刀正這麼想着，房間門口卻被砸開，門外，一個模樣噁心的，血肉模糊的傢伙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
“博士…我來…救你…”
“？！”
阿閃和白先刀立刻擺開架勢，拉上克里奇一同和眼前的闖入者拉開距離。
“這是什麼東西？！”白先刀滿臉厭惡地問道。
“好像是那個假扮【院長】的傢伙…天啊被燒成那樣都沒有死嗎？！”阿閃也傻了眼。
“你們，死！！！”
【院長】直接將擋在他面前的東西丟開，一股勁直接往兩人衝來。
不過，還來不及多多發威，【院長】的腹部便被貫穿了一個洞口。
“什麼…沒有東西能刺穿我的皮膚才對？！”男人驚呼道。
“是嗎？”
白先刀只是一揮手，他的周圍立刻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長矛。
.......
“啊呀，死透了。”阿閃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沒有動靜的男人，喃喃說道。
“嗯，不過多虧了那位小妹妹，不然他那種鋼化自己皮膚的【能力】我還真不好下手......話說，玩魔法的都這麼狠的嗎？燒的內臟都露出來了....”白先刀說著看向了阿閃，接著說道：“那她怎麼樣了？”
“貌似有她那一身衣服的保護，沒有被燒成這幅樣子。不過還是受了點燙傷。另外頭部有明顯的撞擊，沒幾天估計醒不了.....”
“....”
白先刀默默再一次看向了電腦，看向了屏幕中的史蒂芬和珍妮二人。
“沒想到，這一次的行動會有這麼多的外人幫了大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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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某辦公室內。
“那個瘋子現在才抓到嗎？還是在我們鎮裏，真是恐怖。”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着電視上的早間新聞，不由得發出驚嘆。
“上班期間可不要看電視啊，斯塔克老師。”張老師提醒道。
“哎呦之前一直躺在診所裏面睡大覺，我都沒時間看電視了....”斯塔克搖搖頭，掃興地回到座位上。“沒辦法啊，大家前幾天也一直在診所療傷不是嗎？”瓊斯老師開口道，“警察說是不明氣體泄露，也不知道我們這種小學校哪來的氣體可以泄露嘛.....”
“所以我就說，有可能...”斯塔克突然眼睛發亮，笑着湊過來。
“什麼啊？”
“你看，那個科學狂人不就躲在我們鎮子裏嗎？說不定就是他搞的鬼啊！”斯塔克激動地說道，他一向都很喜歡這種類似都市怪談一般的東西。
“拉倒吧！！！”辦公室內，其他幾名老師異口同聲地嘲諷道。很明顯，他們是不會相信這種騙騙小孩子的東西。
“真是....還好你教的只是音樂，要是你教別的學科不得把學生們帶壞啦？”唐老師反駁道。
斯塔克只好尷尬地不得不埋頭處理他該做的工作了。
張老師倒沒有太投入於其他老師的談話，因為在這裏只有她一個老師沒有被送進診所治療。“咔啦~”辦公室的門被緩緩打開，一個她一直在等的學生走了進來。
“你什麼時候可以來的麻溜一點？”張老師無奈地摸摸額頭。
史蒂芬一如既往地拘謹，他站在張老師面前，低頭沉默，儼然一副準備挨罵的樣子。
“唉。”張老師看見他這樣子，哭笑不得，她頓了頓，從身旁桌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史蒂芬。“老師，這是...？”
“我聽6班的同學說，額，你和那位加西亞同學關係較為密切，所以我想請你把這封信轉交給他。他最近轉學走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走了....”
加西亞？誰是加西亞？
史蒂芬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
“請問，加西亞同學...是哪位？”
張老師狐疑地歪了一下頭，“傑·加西亞啊？傑·加西亞你不認識么？還是說你認識好幾個【加西亞】？”史蒂芬突然反應過來，由於自己失憶過，所以這個人也有可能是自己曾經認識的。
“啊...可能，是太久沒聯繫了吧....老師不如你給我看看他長什麼樣，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
“這樣嗎？...”張老師照做了，她把手機遞給了少年。
“.....”
“怎麼了嗎？你的手在抖嗎？...”張老師注意到了史蒂芬的不對勁，連忙詢問道。“...啊，沒，沒有什麼，沒有什麼事.....我，我明白了.....”
史蒂芬剛轉頭就要走，可是還沒走幾步，又掉轉回來。
“請問老師，你是我們5班的老師，為什麼突然想給他寫信呢？”
“因為...”張老師回頭看着某處，靜靜說道：“加西亞同學是個可憐的孩子，喜歡讀書，但總是受別人的欺負....我由於不是他的班主任，沒有辦法過多干涉6班的事物.....所以我想請假，私下去拜訪他的家人，想好好鼓勵他，想給他提供幫助.....可是，人找不到，也沒有聯繫方式....”
史蒂芬這才想起，在周二的那個早上，他親眼見到張老師走出了校門。難道就是在那個時候嗎？
“您剛才是說，他轉學了是嗎？”史蒂芬開口道。
“是的，你不知道嗎？....”
“不，...好的老師，我一定，一定會送到的！”史蒂芬鄭重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這封信會寫些什麼呢？按照張老師的性格，應該是很多鼓勵的話語吧？
要是傑·加西亞受到了，哪怕沒有走出陰霾，也會感受到些許的溫情吧。
可是，實際上史蒂芬清楚，他比任何其他的老師和學生都要清楚，傑·加西亞並非是轉學了。
但是這不代表，這封信就不會有意義了。
無論是用何種方式埋葬，這封信，一定要送達到它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