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坦白

5

余年被賀行缺堵在輪椅上,抬着頭,看着他的臉。

賀行缺微微垂眸,同他對上目光。

余年不自覺往後躲了躲,一臉乖巧。

賀行缺語氣鎮定,低聲問道:“有沒有傷到?”

余年搖搖頭:“沒……”

這時,賀小鶴湊上前:“大爸爸,爸爸正要給我表演輪椅轉圈圈。”

賀行缺認真地看着余年:“沒有摔倒?”

余年同樣認真地看回去:“沒有啊。”

賀行缺皺眉:“那‘嗷’什麼?”

余年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前……前搖。就是,每次出招之前要‘嗷’一嗓子,增加氣勢。”

余年越說越小聲:“我沒想到賀總在外面,也沒想到這病房隔音這麼差……”

真丟臉啊。

賀行缺鬆開輪椅,站直起來:“小心。”

“嗯。”余年緊張地點點頭,“不……不玩了。”

賀小鶴一臉遺憾:“啊?不玩了?”

老管家推着餐車,適時出現:“先生,可以吃午飯了。”

餐車上擺着今天中午的午飯,還有剛送到的草莓小蛋糕。

賀行缺回頭看了一眼,再看看余年膽小的模樣,後退了半步:“我還有文件要批。”

老管家還想幫他創造機會:“賀總……”

賀行缺正色道:“不用,你們先吃。”

老管家點頭:“是。”

余年坐在輪椅上,不自覺癟了癟嘴,看着賀行缺離開病房。

賀行缺是不是因為他才走的?

余年忽然感覺……

有點怪怪的。

老管家盛好米飯,放在余年面前:“先生。”

“噢。”余年回過神,接過碗筷,“謝謝。”

余年往嘴裏扒了一口米飯,想要問老管家一些事情,想了想,還是沒能問出口。

一直到吃完午飯,老管家推着餐車離開,余年也沒把想問的問題問出口。

余年撐着頭,吃着草莓小蛋糕,和賀小鶴一起看動畫片。

唉,好苦惱。

高中生余年感覺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他轉過頭,看看賀小鶴:“崽?”

賀小鶴轉過頭:“爸爸?”

余年想了想,問:“我和賀總的感情真的很好嘛?”

“很好。”賀小鶴不忘補充一句,“爸爸和我的感情也很好。”

“賀總……”余年頓了頓,“很愛我?”

“嗯,很愛。”賀小鶴繼續補充,“我也很愛爸爸。”

余年垂了垂眼睛,目光落在草莓小蛋糕上。

他感覺到了。

賀行缺給他買蛋糕,帶他做體檢,每次靠近他之後又默默退開。

賀行缺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再感覺不到,他就是大傻(sa)子。

可是這和書里寫的完全不一樣嘛。

大反派竟然會很愛很愛小炮灰。

要是大反派很討厭他、很恨他,那余年逃走毫無壓力。

可是大反派愛他耶。

余年擅長苟命,不擅長辜負真心。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大反派到底是愛原書里的小炮灰,還是愛他呢?

余年撐着頭,看着動畫片,捏起一顆草莓,蘸了一大塊奶油,塞進嘴裏。

嚼嚼嚼。

賀小鶴看着爸爸的側臉,總覺得爸爸好像不高興了。

唉,爸爸不高興的時候,就會狂吃東西,把嘴巴塞得鼓鼓的,他都知道的。

賀小鶴剛想安慰他,忽然發現——

“爸爸,你吃的是我的蛋糕!”

余年回過神,手忙腳亂地安慰他:“給你換一個,換一個!多給你一個草莓!”

*

吃飽喝足,看完動畫片,余年摟着賀小鶴睡了個午覺。

遇事不決,倒頭就睡。

余年覺得自己是穿書。

可是其他人都說他是失憶了。

余年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余年,他到底是不是大小反派愛的那個余年。

大小反派現在是不是……愛錯人了?

這個自我本我和超我的哲學問題,對余年來說有些超綱。

午睡醒來之後,余年去浴室洗了把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結果不小心弄濕了額頭上的紗布,麻煩醫生幫他重新包紮。

余年乖乖地坐在沙發上,仰着腦袋,對正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生說:“對不起,麻煩您了。”

醫生幫他換紗布:“沒關係的,余先生不用內疚,不小心而已。”

余年滿懷歉意:“真的對不起。”

醫生搖頭:“真的沒關係。”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富有的微笑:“賀總會給我發額外的獎金。”

“……”

處理好傷口,醫生推着小推車離開。

余年癱在沙發上,抬頭望着天花板。

賀小鶴拉着賀行缺,站在病房門口。

賀小鶴趴在門上,擔心地說:“爸爸從中午開始就不高興。”

賀行缺看着余年,上午還好好的,中午出了什麼事?

是傷口很疼?做了噩夢?還是草莓小蛋糕沒吃飽?

這時,余年直起身子,小小聲地喊道:“爺爺?”

大小反派回過頭,把老管家拽過來。

“在這裏!”

老管家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皺,走進病房:“先生?”

余年抬起頭:“我想要紙和筆。”

“好的,我馬上去準備。”

“謝謝。”

不一會兒,余年坐在桌前,面前是帶着玫瑰香氣的信箋,兩支昂貴的鋼筆,一瓶藍墨水。

余年鼓起腮幫子,用鋼筆筆帽戳戳自己的臉頰。

好難。

他總覺得自己是穿書的,不是原來的那個小炮灰。

大小反派好像認錯人了。

他雖然膽小,但是他也不想將錯就錯,搶走別人的東西。

他想把事情跟他們說清楚,但又怕說不清,只能選寫下來。

現在看來,他好像也寫不清楚。

余年戳臉蛋的時候,大小反派就站在病房外。

賀小鶴問:“為什麼爸爸看起來更不高興了?”

賀行缺道:“年年十六歲的時候,做不出數學題,就是這個表情。”

賀小鶴似懂非懂:“唔?那爸爸遇到數學題了嗎?”

*

余年拿着筆,一直坐到太陽落山。

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他不想把自己穿書的事情告訴別人——這是金手指,余年看遍網文,知道這不能說。

但是他又不想冒領小炮灰的老公和孩子。

太難了!

余年放下筆,撐着頭,喊了一聲:“爺爺?”

老管家及時走進來:“先生?”

“賀總呢?”

余年想,算了,他直接去找賀行缺好了。

“賀總在隔壁房間主持一個線上會議,先生要見他嗎?”

“嗯,我想見他。”

“那我去……”

“還是等他開完會吧。”

*

大樓天台上,余年穿着病號服,撐着頭,看着他完全不熟悉的景色。

太陽快下山了,微風吹過余年的頭髮,吹起兩三縷,餘暉照在照在上面,塗抹上一層淺淺的栗色。

賀行缺迅速結束了線上會議,走上天台:“年年?”

余年回頭:“賀總。”

賀行缺大步上前:“管家說你找我,出什麼事了?”

“賀總……”余年看着賀行缺,沒由來有些心虛,“你有沒有覺得我出車禍之後,和以前不一樣了?”

賀行缺斬釘截鐵:“沒有。”

“啊……”這麼果斷的嗎?

余年瘋狂暗示:“真的沒有嗎?說不定……”

賀行缺還是沒有猶豫:“沒有不同。”

余年恨鐵不成鋼,恨不能揪着他的衣領,在他耳邊大喊:“我說有就有!說不定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年年呢?”

賀行缺落在余年身上的目光一沉,大約明白了什麼:“年年,你以為你不是年年?”

余年的氣焰矮了下去:“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出了車禍嘛。”

賀行缺抿了抿唇角:“你最愛吃的甜品是草莓小蛋糕。”

余年抬起頭,疑惑地看着他:“啊?”

賀行缺正色道:“最愛喝的奶茶是芋泥波波,最愛吃的東西太多了,牛排、烤肉、小龍蝦,街邊小攤愛吃烤冷麵,早餐最愛吃瘦肉羹,加很多的酸蘿蔔。”

余年:!

他怎麼知道?

“數學考過十九分,然後狂吃一百個數字餅乾,希望以形補形,結果真的考了一百分。後來每次數學考試前都要吃數字餅乾。”

余年:!!

他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你一放假就熬夜看網絡小說,最愛看‘豪門世家’‘校園’‘復仇虐渣’。你最愛的《霸道總裁小逃妻》,也是你的啟蒙文,你看了八遍……”

余年:!!!

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余年踮起腳,撲上前,想要捂住他的嘴:“不許說!”

賀行缺單手摟住他的腰,偏了偏腦袋,躲開余年的手,做最後總結:“年年,我能確定,你就是年年。”

“如果你是在煩惱這個,不必煩惱,只需要相信我。”

說完這句話,賀行缺自動轉回頭,乖乖地貼着余年的手,讓他捂住自己的嘴。

嗯,不說了。

余年看着他,回不過神。

怎麼會這樣?

他本來是打算跟賀行缺坦白,然後一個人遠走天涯,虧他在天台上吹着風,醞釀了這麼久的悲傷情緒,結果……

該死的,大反派對他了如指掌!

賀行缺不說話了,只露出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余年差點被賀行缺深邃的眼睛給吸進去,他收回手,從賀行缺懷裏掙脫出來,用手捂了捂發熱的臉頰。

“是……是嗎?那是我多想了?”

“對。”賀行缺失笑,“你一個下午就在琢磨這個?你以為你不是你?”

“也沒有啦,也有琢磨一些別的。”

余年低頭看看自己的腳尖,假裝看看其他地方。

好丟臉。

賀行缺剛開完線上會議,還穿着正式的西裝。

他脫下西裝外套,披在余年肩上:“太陽下山了,回去吧。”

“噢。”

余年揪着賀行缺的西裝外套,跟在他身後,走下天台。

見他們下來了,老管家迎上前:“賀總,手機。”

“好。”賀行缺接過手機,遞給余年,“年年,新手機。你的手機在車禍的時候撞壞了。”

“唔?”余年抬起頭,眼睛一亮。

他竟然可以獨自擁有一台智能手機嗎?高中的時候都不可以。

好耶!

賀行缺道:“數據遷移過去了,你常用的幾個app都下載好了。”

余年開開心心地擺弄着自己的新手機:“謝謝賀總。”

“還有你常玩的幾個遊戲,簽到和日常任務我昨天幫你做了,沒有斷掉。”

“哇!”余年驚嘆。

這是大反派嗎?這明明是他的好大哥!

賀行缺最後道:“不能熬夜看文,晚上九點我會收手機。”

余年燦爛的笑容瞬間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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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我和反派有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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