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來自大山的孩子
2006年9月10號。
農曆7月18，是華夏傳統意義上的教師節。
宜：打掃，動土，安葬，拆卸。
忌：結婚，開業，祭祀，安家。
這一天，張偉終於迎來了他重生后，大學生活正式開始的時間。
如果當初，那個定下開學時間的領導，有提前看黃曆，那他應該不會覺得，這是一個適合新生報到的日子。
因為這一天，那些不但沒收到新生的教師節禮物，反而還惹來一堆事情做，搞得一身臭汗的勤勞園丁，工作態度都不是特別好。
張偉帶着行李箱與兩大包行李，在沈大偉的陪同下，輾轉了數輛公交車，終於抵達了那個記憶當中，目前還是百廢待興的理工大學新校區。
作為大一新生報道的唯一一天，學校里，打着學長和志願者旗號，其實是準備割新生韭菜的兼職小能手有很多。
一路上，張偉看到了從杯碗勺盆，窗帘被褥，甚至是蚊帳秋褲等各式各樣，體貼入微的尾隨式推銷攤點。
其實，類似的生意，在每一個大學校園裏，都很常見。
因為其操作起來，真的是非常簡單。
只需要派幾個苦力的學長，守在新生繳費處，熱情洋溢地幫新來的學弟學妹提一提行李，送上一程，基本上，就能把對方還缺什麼生活用品，打聽得八九不離十了。
許多新生都是從外地由家長陪同而來，不可能帶太多行李，總歸要買，所以也根本不會在意那多貴出來的幾塊錢，還能因此而免費獲得一個苦力，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誰要是能在大學裏，拉起這麼一支龐大的勞工隊伍，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放簡歷里，至少能包裝成一個大學生創業之星了。
不過顯然，在理工大這種，學術氛圍相對還不算太差的大學中，能看上這種科技含量不高的“包工頭”活計的人，不多。
最後，不得不落到了某些學生會組織的偏門部門手裏，成為了他們為數不多的學生會活動。
張偉身邊此時就跟着這麼一個人。
“學弟啊，你家是西都本地的嗎？我看你這咋連被褥和洗臉盆都自己準備好了啊。”
走在送張偉前往新生宿舍的路上，黃寶強的內心，現在十分的苦逼。
物色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在新生繳費處，撈到一個聽口音像是外地人，但是穿着打扮，卻帶着點以純、361、納迪雅，這種學生牌子貨的買主兒，和周圍絕大多數一看就是從山區走出來的孩子，差別還是很明顯的。
以為總算能好好地賺上一筆了。
結果特么居然隨身帶着一個小倉庫。
現在，都別說能不能讓對方大手大腳的花上一筆了，連特么開張都費事。
可憐自己，還從人家繳費就開始等，一直挨到對方新生體檢結束，才發現他是跟他哥來的，行李都在他哥手裏提着呢。
現在，反倒是把他哥的雙手給解放了，人家倆人輕裝上路，搞得跟踏青似的。
“這位......王學長？”
“我叫黃寶強。”
“哦，寶強學長，冒昧問下，您有沒有一姓馬的女朋友？”
“沒有啊。”
問完那句話，別說黃寶強，就連張偉自己都是一愣，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會問出這種沙雕問題。
“不好意思啊學長，我是想說，我是從東北過來的，之所以行李準備的這麼全，是因為我哥也在西都上大學，現在他畢業了，我就把他用過的舊東西，繼承了過來，縫縫補補又四年。”
“哦，原來如此。”
“是啊，我也很難的，你是不知道啊，我們那嘎達，窮啊，90年代下崗潮一批又一批的，好多人吃不上飯，最後，只能去菜市場裏面，撿爛菜葉子吃。”
“就我哥這套行軍被，還是從他爸當年在這邊插隊的戰友那裏討過來的，不過你別失望，我這還缺一套換洗的枕巾和床單，一會可以從你那裏買，不過你可得給我便宜點、”
“我現在，可是真的窮啊，那可是我未來一個月的生活費呢......”
一路聽張偉從知青下鄉，講到父母下崗，鄉親生病，村裡湊錢供他這個村裡唯一的大學生出來上學。
說得是那叫一個慘。
要不是，早就認出了他這一身行頭，和兜里揣的手機，黃寶強還真特么信了。
最後，實在是一旁的沈大偉憋不出笑了，張偉才斜了他一眼，停了下來。
黃寶強算是服了。
不就是賺你點錢么，要不要這樣，我現在，還沒賺到呢。
這整的，好像我賺的是啥昧心錢，搞的人賊特么鬧心。
可實際上，玩笑歸玩笑，黃寶強和沈大偉哪裏知道，張偉現在是真窮啊。
網店運營了這麼多天，除了第一天那幾個成交訂單是當場確認收貨外，後面幾天的訂單，都是買主們自由發揮，當天就確認收貨的人極少。
如此，因為X付寶到賬周期的原因，張偉連身上最後那600塊生活費，都已經墊付進去了。
現在全身上下交完學費，充完飯卡，就還只剩下90多塊錢。
是真的難。
不過還好，從今晚開始，之前那些沒有確認收貨的訂單，就要開始自動確認收貨了，保障網店的正常運轉倒是沒什麼問題。
再過些日子，等到賬的數額多了，說不定還能勻出一些零花錢。
一路踏青到男生宿舍樓門口，張偉終於打算攤牌了，指着宿舍樓不遠處的一個攤位，說：
“ok，黃學長，您就送到這裏了吧，耽誤了您這麼長時間也不太好意思，這樣，咱們現在去您那看看，還有什麼生活用品，是我這裏還需要的，至於價錢嘛......”
黃寶強強忍着心中想一口老血噴死對方的衝動，把張偉帶了過去，留下沈大偉和行李在原地。
得，這特么，連我是哪個攤兒的，都摸清楚了，看來這個小學弟，在學校裏面有人兒啊。
被迫幫張偉和學生會的其他幹事瘋狂談價，別看他是內部人，這個優惠也不是那麼好拿到的，而且還直接關係到他自己的提成。
最後，硬是刷着一張老臉，把張偉選的那些零了巴碎的物品，打包價便宜了30塊錢。
原價80多的東西，只給算了53塊錢，都不敢讓別的買家聽見。
結果張偉還只給了50，連一塊錢零頭都沒多給。
這可把其他幾個幹事氣壞了。
“多擔待，多擔待一下，差額的那幾塊錢，實在不行，就從我提成里扣吧......”
點頭哈腰地一通解釋，好不容易把那幾個幹事安撫下來，結果張偉那小子，居然還留在原地等他。
“不好意思啊，黃學長，你看我這行李又增加了些，可能還得麻煩你。”
卧......
饒是寶強這麼好的脾氣，都有點想說髒話了。
再次跟着對方回到宿舍路門口，剛準備上前提行李的時候，原本跟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的張偉，居然突然抽了一張20塊錢的票子出來，徑直塞到了黃寶強手裏。
“麻煩您了哈，學長，一點小錢，請學長您喝點奶茶，也算是謝謝你幫我砍價。”
黃寶強微微一愣，連忙推辭，“不行不行，我收你這錢算怎麼回事。”
張偉這一單，就算是全價買，他也只能8塊錢，結果被張偉這麼一通騷操作，逼自己硬砍價下來，他竟然還賺了。
“你就別推辭了，學長，伱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村裡走出來的窮孩子？”
“沒有啊？”黃寶強腦瓜門子都急出汗了，這特么都哪跟哪啊。
“那你就收着。”張偉義正言辭地道。
“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那以後有好事情，您可以想着學弟點，就比如說，有什麼可以撈錢的兼職什麼的，也能讓我勤工儉學儉學。
話說，在您這個社交圈兒里，是不挺多苦孩子想要找兼職的啊？
就是那種，人很窮，但是又踏實，最好還能有點電腦基礎的......”
黃寶強：“......”
扯了半天，這個錢，也不白拿啊，我就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