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公寓與刺殺（四K）
褚博延站在床邊，嫌惡的一皺眉，揮手驅趕走在盤旋在男人屍體上，嗡嗡作響的綠頭蠅。
而後他才俯下身，踩着一地血泊，細緻觀察着死者脖頸上的一條猙獰傷口，得出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殺人的那把刀很快。
“死者名為董昌，是望京海產生產公司位於泉海城西區的一位小代理。”
長相粗獷，留着滿臉絡腮鬍的閻老二在他身後瓮聲瓮氣道：“董昌平日最喜愛流連於煙花柳巷，會所勾欄，與諸多女支女有染，也是隔壁公寓那個人妻的公開情人。”
“雖然他是個色中惡鬼，但據其親朋好友所說，其人最大的缺點也僅僅只是好色，在人際交往方面表現尚好，
董昌的妻子與他分居，但也時有聯繫，隔壁女人的丈夫被董昌戴了綠帽，但其實他本人是知曉，並默許董昌勾搭其妻子的行為，與董昌本人之間並沒有所謂的奪妻之仇。
他在社會關係上也並沒有樹敵眾多，與人交惡的經歷，雖然其公司內部有些員工看不上他的行為，但最多也只是感到厭煩而已……”
“也就是說，董昌沒有必死的理由，但是他還是被人殺死了。”
褚博延捏起半隻蒼蠅的屍體，打量着它平滑的切面，而後屈指一彈：“還是以夢中刺殺的方式，而且殺手甚至有可能是一位超凡者。”
他緩緩踱步來到窗前，藉著陽光打量着地板上的鞋印：“殺手從窗戶進入卧室內，在董昌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他，然後用利落的一刀切開咽喉，緊接着便跳窗離開現場。”
“果斷，乾脆，一擊斃命。”
“嘶~~不對。”褚博延抱臂，用左手摸着下巴推測道：“在董昌死後，殺手應該還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等到幾隻蒼蠅被死人的氣息吸引過來后，他順手殺了這些蒼蠅然後才離開的。”
“可為什麼他要專門殺死這些蒼蠅呢？”
閻老二皺着眉頭：“因為他討厭蒼蠅？”
“可能是原因之一。”褚博延饒有興緻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是殺手特意留下的痕迹，他在彰顯自己作為超凡者的身份。”
“是在挑釁我們么？”
沉默片刻后，褚博延伸了個懶腰，沒精打采道：“嘖~~算了，先把這具屍體帶回去吧，還要讓警署的人細緻搜尋一下董昌的身份信息，他身上肯定藏着某些秘密。”
“這是第一起刺殺事件，也希望是最後一起，一天到晚已經夠累的了！可惜元貳去休假了，要是他在的話，還用得着我在這兒瞎猜？”
閻老二看着床上的屍體，看着點綴在屍體身上的幾隻蒼蠅，眼眸中有一道銳利的流光閃過。
而在公寓下方的街道中，一個推車小販不經意間，抬頭看了眼五樓的窗戶，旋即又低下頭去，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
元貳推開門，看見元杉杉正在書桌上奮筆疾書，一頭髮絲被木筷簡單束起，發質略顯枯槁，並未得到良好的打理。
“諾，你的饅頭。”元貳走上前，把用黃紙包住的饅頭隨手放到桌面上。
元杉杉小聲說了句謝謝，便一邊叼着逐漸冷硬的饅頭，一邊認真的在紙頁上書寫答案。
直到最後一個字寫完，她才抬起頭，放鬆的呼出一口濁氣，這時她才意識到，元貳已經在她身邊站了半天，雙眼出神的望向窗外雲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察覺到元杉杉疑惑的目光，
回過神來，眨巴眨巴眼，冷不丁提議道：“要不我們搬家怎麼樣？”
“搬家？”
“就是換個地方住。”元貳環顧四周簡陋的房間道：“從各個角度來說，這間旅舍都太不方便了，連最基本的煤氣燈都沒有，晚上還得點蠟燭照明。”
“反正我現在薪水也已經翻倍了，沒必要為了省錢繼續住在這兒，我們可以搬到東區那邊，我朋友替我在那物色了一套公寓。”
元貳侃侃而談，如數家珍的介紹道：“兩室一廳，有單獨的小廚房和浴室，離我的公司比較近，離你上的學校也不算太遠，而且東區那邊靠近城中心，治安要好很多，你晚上沒事也可以出門逛逛，不用擔心遇上醉鬼痴漢之類的……”
“等等！”
元杉杉抬手叫停了他的介紹，語氣無比認真道：“老哥你說的這套公寓這麼好，那它的價格呢？也很美麗嗎？”
“呃……還行，每月租金四元五，不包括煤氣費和水費，押一付三。”
“伙食費，路費，煤氣費，水費，租金，還有我的學費，住宿費，藥費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快七八元每個月了！”
元杉杉掰着手指頭，勸說道：“老哥你就算升職漲薪了也不該這麼大方的花錢，你以後結婚也要錢，買房也要錢，打理關係也要錢……要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前你攢不下錢不說這些，可是現在生活上有結餘了，還是要省着點花。”
得了吧，現在不瀟洒點花錢享受兩天好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輪到你花我撫恤金了。
而且錢這種東西，其實也不算多大問題，缺錢了我可以去找深淵要嘛！
就當申請間諜活動經費，我為了深淵在第九科‘出生入死’，給點錢安慰一下受傷的心靈怎麼了？
再說了，如果他們不給錢，那我就去找他們的‘種子’借唄！
總歸是要殺人的，不如趁機撈點外快。
似乎有一個‘種子’就住在富人區那兒……元貳一邊在心裏盤算着‘借錢方案’，一邊大大方方的一揮手：“沒事，你哥我有錢，而且那套公寓真的很不錯，原本每月租金是五元五，因為我朋友的關係才特意降價租給我。”
“以後每住一個月就相當於賺了一塊錢，住滿一年咱不就賺了十二元！你看多好！”
“哥，你妹我是學經濟的……”
“咳咳…理論依據大差不差嘛！”
元貳咳嗽兩聲，轉而用深沉的語氣誘惑道：“而且你難道就不想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和浴室？每個女孩都該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才對！”
“嗯~每個男人也應該有。”
元杉杉愣了半響，面上嚴肅的表情一時間有些鬆動。
元貳見狀在一旁趁熱打鐵道：“要不去公寓那邊看看？”
…………
嘖~~
血全噴我手上了。
幸好今天穿的是皮衣。
當林溫書拔出刺入老人心窩的匕首時，他這般想到。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製風衣，穿着黑色長褲，戴着漆黑墨鏡，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小巷高牆的陰影下，造型很是拉風。
頗有點像最近賣得火熱的俠客小說里那種詭譎冷酷，身着夜行衣，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中，深入重重保護的皇帝宮殿，行刺王殺駕之事的刺客。
可惜的是，現在時間才剛到黃昏，還不是夜黑風高的半晚；他殺的也不是貪官污吏和暴虐帝王，僅僅只是一位頭髮花白，扶牆走路的老人。
嗯，是的，僅僅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普通到在他死後林溫書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他只是想隨便找一個目標，而這位老人在一分鐘前很不幸的進入他的眼中。
僅此而已。
但其實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作為一個刺客，林溫書頭上卻頂着一個紅色針織帽，上面綉着一隻歪歪扭扭，十分之醜陋的黃色老貓。
鮮艷且顯眼，犯了大忌諱。
不過林溫書管不了這麼多，他彎下腰，用老人身上的衣服將匕首上的血跡仔細擦拭乾凈，而後又拿出絹布將大衣手腕上的血液抹去后，隨手將絹布丟到老人的屍體上。
而後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小瓶粉末，均勻的撒在地上老人的屍體上。
屍體連同滲出的血液開始冒出一個個泡沫而後又炸裂，宛如一鍋沸騰的開水，不一會兒，地面上圍繞着屍體的地方只留下一個淺淡輪廓。
注視着屍體逐漸消失的駭人場面，林溫書不由得愜意的吹起了口哨，而後提腳蹭了點路邊的泥土，將地上殘留的輪廓也一同抹去。
順利的做完這一切收尾工作后，他才舒心的嘆惋一聲，了卻心中慰藉，邁步走向巷外，可就在這時，對面迎面走來一個男人。
男人突然站定，面色古怪的瞥他一眼，而後目光略過他身側，徑直延伸向老人死去的地方。
難道被發現了！？
林溫書心中一驚，放在大衣口袋裏的左手握住匕首，他朝男人友善的一笑，而後在距離男人不到五步的距離下，突然拔出匕首，面色猙獰的刺向男人裸露出來的脆弱脖頸。
可是男人沒有林溫書預想中的驚慌，他只是微微一側身，避開林溫書的撲擊，而後踢起左腳，對準他不做防備的腰部，輕輕一踹。
林溫書整個人頓時如同兵人玩具般飛了出去，而後砰的一聲撞在牆壁上，又摔倒在地，當他掙扎着再度起身，絕望的想要拚死一搏時，卻聽到一個熟悉的冰冷聲音。
“是我。”
林溫書目光愕然的與男人對視，看着他緩步走近到三步之類站定，帶有侵略性的冷漠眼眸直勾勾的上下掃視。
“秘葯消化的不錯，這段時間殺了幾個人？”
林溫書眉眼低垂，伸出四根手指：“四個。”
“嘖~~”男人面上顯露出一種半是嫌棄半是欣賞的彆扭表情：“這才兩個星期不到，你就殺這麼多人，你覺得第九科里的那幫人是吃乾飯的么？”
林溫書默然不語。
男人搖搖頭，突然掏出來一張照片，他指着照片上摟着女人笑得燦爛的董昌，問道：“他是你殺的嗎？”
“不是，我不認識他，我也沒見過他。”
“真不是？他曾經去過泉海女子中學，你也去過那！他在今天早上被人發現死在西區臨海路公寓的床上。”
“我去那兒是去接我女兒，又不是去接他。”林溫書不耐煩的甩着匕首：“我就沒見過這個男人，或許見過，但我每天見過的人多了去了，誰記得呀？”
“而且我可不會閑的沒事幹大半夜出門就為了一個我認都不認識的男人！”
“哪個傻子干這莫名其妙的破事？”
男人狐疑的打量着他，旋即淡淡道：“他和你一樣，也是教派的種子。”
“所以呢？”林溫書疑惑道：“你認為我會因此而嫉妒他嗎？我為什麼要嫉妒一個死人？他都被吾主所拋棄了！”
“……”
“最近泉海城裏有危險。”男人沉默片刻后，說道：“教派被第九科針對了，我們懷疑有人在暗中採取行動，清除種子。”
“你作為種子這段時間要小心，不要再繼續殺人了，教派對你寄予很高的期望。”
“沒有事情乾的話，就回家陪你女兒吧。”
“換個地方也不行？”
“不行。”
林溫書聞言舔舔嘴角，語氣中帶着遺憾：“好吧，我收手一段時間。”
男人看着他這幅模樣，微微皺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漆黑的符紙遞給他。
林溫書看着符紙上如蟲豸般蠕行扭曲的古怪符文，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警惕道：“這是什麼？”
“半張污穢符籙，製作時的殘次品，只能拿來對付低序列的超凡者，對你來說倒還有點用。”
林溫書皺眉接過符紙，拿在手中有種人皮般的滑膩觸感。
“好了，就這樣吧，最好別死了。”男人最後瞥他一眼，便轉身離去，丟下一句冷漠的話語，
“把你那帽子摘了，像個屁。”
林溫書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符紙，卻是嗤笑一聲，摸了摸頭頂的針織紅帽，不屑道，
“你懂個屁！”
“你就是嫉妒！”
他將符紙隨手揣進兜里，又吹起口哨，走出小巷，在路邊買了一個小糖人後，順着熟悉的路線，回到家裏。
剛一開門，便有一聲嬌俏而稚嫩的驚喜歡呼在他耳邊響起，
“老爹，你回來了！”
“哈哈！”林溫書喜笑顏開，對着面前的乖巧女孩敞開懷抱：“乖女兒，來抱一個！”
“抱個屁咧！都多大一個人了還抱抱抱！老爹你真不知羞！”
“略略略~~老爹羞羞！”
古靈精怪的女孩朝着他做了個鬼臉，吐着粉嫩的小舌頭，又笑嘻嘻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