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潞王監國
待馬阮二臣離開，朱常淓趕緊放下茶杯，算算時間，清軍應該已經進入了湖州府境內，不日便會抵達杭州城下，留給自己準備的時間不多了。
於是他對近侍李寶吩咐道：“速派人去請右僉都御史張國維急赴杭州面見本王！”
李寶一愣，被自家殿下的氣勢驚到。
回過神來李寶正要轉身去辦，忽的想起什麼。這空口白牙的去，人家萬一不信怎麼辦。於是面露尷尬地小心問道：“殿下，是否攜書信前去？”
“無需書信，只管把話帶到便是！”朱常淓自信道。心想：朕可是來之前專門觀察過哪些人可堪大用，這張國維就很不錯！說起來，大明的臣子們能幹的還是很多的，只是可惜由檢那娃娃不會用。
現在朕既然來了，自然不會讓他們再壯志未酬了，朕可不想學趙構那後生。
李寶急忙點頭稱是，轉身匆匆離去。
朱常淓也沒閑着，在府上侍衛的護衛下，乘坐馬車來到了城中百井坊巷的一處老舊的民宅。
推門而入，院當中長着一顆粗壯的柳樹。
樹蔭下，一位身着素袍的老者席地而坐，正給弟子們授課。
見有人進來，鬚髮皆白的老者微微抬眼一瞥，見是潞王駕到，急忙顫顫巍巍想要站起來。
“先生無須行禮，快快請坐！”朱常淓趕緊箭步上前，將老者扶住。
“還不速速拜見潞王殿下？！”老者有些生氣地對着眾弟子呵斥道。
席地而坐的青年學子們紛紛跪拜。
朱常淓笑着揚了揚手，示意眾人平身，隨即便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坐在了地上。
劉宗周心中訝異，不知道潞王親自前來有何用意，但前幾日巡撫張秉貞前來拜會他的時候，透露過想擁立潞王監國的想法。
“念台先生，想來您也知道清軍馬上兵臨城下，何不帶着諸弟子南下避禍？”朱常淓發問道。
劉宗周聞言，卻臉色一沉，憤憤道：“殿下莫不是在拿草民取樂？在下雖已削職奪籍，卻也願追隨先帝，為社稷死！”
朱常淓聞言，心中暗暗讚許，不愧是四朝老臣，蕺山先生。
“先生莫要生氣，本王只是擔憂先生的安危！”
“唉，避又能避到哪裏去呢？韃虜為禍，他日兵進杭州，草民不過唯一死耳。倒是殿下，監國之後，莫忘了先帝未竟之志。”
朱常淓一頓，看來劉宗周的消息還挺靈通。
“本王有一問想請教先生。”
“殿下請講！”
“大明養士三百年，文治武功，何有今日亡國之患？”
朱常淓心想，朕的大秦二世而亡，後人個個都說是朕暴虐無道所致。可大明以仁孝治國，為何兩都失陷，仗義死節者屈指可數，反倒是降者比比皆是呢？
劉宗周可不知道眼前的朱常淓其實是始皇帝嬴政，於是想也沒想便開口道：“哼！文臣爭權，武將惜身，勛戚離心，以致韃虜坐收漁利，時也命也！”
“那先生以為大明比秦之如何？秦又因何而亡？”朱常淓充滿期待的看着劉宗周。始皇帝想知道這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如何看待自己。
見眼前的朱常淓一臉真誠，劉宗周起了疑心，據他所知潞王是一個從不關心政事國事的人，今日怎麼一反常態地問起了這般問題。
雖心中奇怪，但是劉宗周還是耐心答道：“秦？二世而亡無甚可說，歷代定論最甚者，不過一句‘暴秦苛政猛於虎’罷了。”
這樣的回答讓朱常淓很失望，暗道若是自己當年的脾氣，必會暴起罵一句老匹夫，然後命人將其叉出去斬了。
只不過現在不會了，始皇帝不禁想起當初，自己親眼看着項羽將咸陽宮闕一把火焚燒的乾乾淨淨，滔天怒火在胸中翻湧，想要將項羽碎屍萬段可卻無能為力，因為那時自己已經是世間虛無縹緲無聲無息的一縷魂靈了。
那天，是始皇帝嬴政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與反思。
一陣清風拂面，朱常淓回過神來，站起身道：“劉宗周！本王欲召你為王府博士......哦不長史，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宗周緩緩起身，朝着潞王躬身行禮道：“殿下，草民已至垂暮之年，無心仕途了，請殿下另擇賢能吧。殿下若是有其他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必會相助。”
見劉宗周婉拒，朱常淓也不強求，他要的，是劉宗周後面的那句話，之後還真有需要用他的時候。
據始皇帝的觀察，大明的有些臣子似乎心理十分脆弱，遇到困難動不動就要自盡尋死。況且劉宗周這人，真的又忠又軸，所以今日特地親自來見他，就是希望這老傢伙別因為國事頹喪而想不開。
正要離去，從小院門外竄進來一名王府侍衛，神色匆匆地跑到朱常淓身邊，一陣附耳密語。
朱常淓聽罷，嘴角輕揚，原來是馬士英，阮大鋮，陳洪範，朱大典，張秉貞等人聯名向太後進言，讓太後下詔，命自己監國。
此時，詔書已經在前往王府的路上了！
於是，朱常淓不再耽擱，急忙辭別劉宗周，準備火速返回王府。
出門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劉宗周繼續講學的聲音。
“今日講些旁的吧，講一講秦王嬴政一統六國之志。”
剛坐上馬車的朱常淓渾身一顫，悄悄掀起車窗上的帘子，扭頭眯着眼睛，目光如矢般射向劉宗周。
車馬飛馳，王府侍衛的呼喝聲不絕於耳。
道路上四處是扶老攜幼，挑擔推車的百姓朝着涌金門步履匆匆地走去。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人群中的嘈雜聲，巡城兵丁的打罵聲......
朱常淓有些恍惚，眼前浮現出了了大火中的咸陽，烈焰中的洛陽，還有冷雨中的汴梁。
“報！殿下，馬首輔轉呈湖州府急報，清軍已破安吉！”
傳令兵騎在馬上，將一封塘報從車窗中遞給了朱常淓。隨即便飛馬向著城外奔去。
朱常淓飛速瀏覽一番，這是湖州知府任大訓發來的，清軍馬步軍五萬已經攻破了湖州府安吉州，正兵分兩路南下。一路奔武康，一路奔德清。任大訓希望杭州早做準備，湖州府支撐不住了。
看罷示警，朱常淓感受到了緊迫，連聲催促車夫加速迴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