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幹什麼的
地處粵西省的平川縣，在九月份艷陽高照。時間還未到晌午，熱烈的陽光就已傾灑在小縣城的每個角落。白楠穿着便裝，掛着實習工牌，跟着兩位同事步行來到案發現場。雖然短短兩條街的距離，白楠的後背已經冒汗，淺藍的襯衣被汗水沾染后透出點點深藍。與兩位同事並肩行走，寒暄介紹之後話題自然就來到了案件之上。
從跟李芬一同參加接案問詢筆錄的小趙口中得知，報案人名叫鄭秀娥，稱自己和丈夫前天下午從鄉下進城，原本是想與人對接，私自盜賣從自家農田挖出的一件瓷器，誰料想在旅館內等了一晚，文物倒賣販子沒見到人影，一覺醒來，自己丈夫卻口吐白沫斷了性命，藏在旅館床底的瓷器也不見蹤影，李秀娥這才嚎啕大哭的前往最近的川東路派出所報案，還撞了白楠一個趔趄。
小趙說的眉飛色舞，他從警這麼多年也沒遇到過命案，愣是把女人的如何無助和失控學的惟妙惟肖。快走到案發地時時，小趙繼續說道。
“像這種命案肯定歸市局刑偵大隊接管了，我們一會兒就去輪崗，保護好現場就行，屍體昨天第一時間就被拉去做法醫鑒定了，我們估計都見不到，你別有心理壓力，放輕鬆呀。”
一旁的白楠只顧點頭稱是，內心卻泛起陣陣漣漪。
“先過去瞅瞅吧，應該輪不到自己費腦子，哦不，我得試試我這腦子還靈不靈......”
剛想到這裏，就看到前方圍觀的人群。二層的旅館，一樓唯一的入口被警戒帶攔住，七八個人圍在門口議論紛紛。接替完值班一晚的刑偵大隊的民警，白楠和同事們也將人群勸散，但仍有好奇心強的過路群眾駐足觀看，畢竟在這樣的平靜的小縣城連警笛聲都很少聽見。
“我能上去看一眼嘛？”
好奇心促使白楠問了一嘴兩位同事。小劉小趙四目相對，片刻遲鈍后，小趙說道。
“說實話，我也想去，這輩子都沒見過命案現場。我們仨輪着去唄，規矩都懂吧，站門口瞄一眼就下來哈，一會兒刑偵大隊的那幫人可能會過來，最好別讓他們罵我們添亂。”
說完小趙就順着正對賓館門口樓梯快步走了上去，而此時得知能去二樓看一眼的白楠突然間也感受到了某些使命感。吸了口氣，輕閉雙眼片刻，睜開后眼神如同泛光，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你老家哪裏來着？”
一旁的小劉拉家常言語，此刻白楠直接忽視，腦海中映刻着從賓館門口到前台，再到樓梯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物件，每一處台階。白楠目光幾近獃滯，所注視的每一處畫面都如同打印機般，將彩色繪像圖在腦部神經上細細雕刻，直至整個目光所致畫面全部保存在腦部神經當中，再將視線移向下一處。順着畫面，白楠也掃描到了樓梯口。此時“瞄了一眼”的小趙輕步下來。
“咋了，發什麼呆？”
“我也不知道他咋了，他就這麼慢慢的到處盯着往裏挪...”
白楠身後慢步跟着的小劉回答道。
“這麼好奇嗎，都發獃了，上面沒啥可看的，人都運走了。”
“別管他，讓他上去看一眼，喂！怎麼又有這麼多人圍觀。”
小劉小趙顧不上白楠離奇的舉動和專註直至的眼神，走向門外勸散圍觀群眾。白楠一步步緩慢的登上樓頭，目光所及的每個台階的塵埃，牆壁上的貼紙，牆腳的蜘蛛網，天花板星星點點的灰板，全部映刻在大腦當中，
就好像用一億像素的照相機拍一張全色彩實景照片之後，可以不斷放大每一處細節，甚至能看到某個角落裏的頭髮絲。
眼睛不停地掃描，白楠大腦不停地運轉。
“樓梯拐角的紙屑顏色泛黃，略帶潮濕，紙屑上的腳印模糊，預計三天前丟落在此，與本案無關...樓梯至少三天沒人打掃...樓梯兩側灰塵...”
“二樓出口處牆面腳印位43碼，腳印為運動鞋底紋可能性極大，腳印一處覆有一絲食物飛濺汁液，身高175-185男性至少七天前留下，與本案無關...食物汁液...靠近聞...”
“死者房間門把手為鍍銅鋁合金材質，銹跡可見在5年之上，門把鑰匙孔摩擦程度和划痕為至少3個月之前留下，死者所在房間門鑰匙在三個月前有更換過的可能，與本案無關。”
“......”
白楠像高考前一個月，把一本本課本，一張張模擬試卷記錄到大腦中一樣開啟了掃描模式。-不知覺，白楠竟挪動到了死者床前，完全忘卻同事交代的“瞄一眼就走”的話。全身心的關注讓白楠額頭冒出了汗珠，與此同時房間的各種味道也充斥進白楠靈敏的味覺神經。鼻孔輕吸，眉目緊縮，白楠已到達一種身無外物的境地。
“開啟的黃桃罐頭，在九點鐘方向。”
“罐頭果然在九點鐘方向的床頭柜上，掃描...放大...玻璃罐頭正面只有一個人留下得的新鮮指紋，蓋子...蓋子沒在床頭櫃，是站在我這個位置開的罐頭...隨手丟在右側牆角...牆角...”
“約10立方米嘔吐物浸濕枕頭...味道...”
“死者布鞋...165-170身高...鞋底磨損程度不一...難道死者是？？？”
“......”
每一處細節，每一處味道，每一處畫面帶來的大腦飛速的推測和梳理，讓此刻的白楠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甚至從散落的碎發，白楠在三秒內大腦略過至少幾人在三天內進過這個房間，以及進過房間人的性別年齡...不斷地沉浸，不斷地抽絲剝繭...
“你幹什麼的！！！”
突然一聲洪亮嚴厲的呵斥聲打破二樓的死寂，也直接把白楠猛然拉出極致專註的狀態。白楠猛然被驚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趟了下來，輕微喘着，緊繃的肩膀也瞬間松垮下來。脖子扭向房間門口，看見一位魁梧身材的男人，帶着警察工作證站在門口，怒目圓瞪，此人正是平川縣公安局刑偵大隊長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