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章 突如其來
這一日,卯時未至,李澈沒有前往昌寶殿學習煉器之法,而是按照計劃早早來到了白羽觀,今天是他值事。
還沒才進白羽觀,才穿過樓牌,就有一個守衛弟子叫住了他,“李師兄,觀主讓我轉告你,來去直接去九樓找他。”
李澈略感意外,問道:“謝觀主找我?可有說何事?”
守衛弟子搖搖頭。
李澈道了聲好,拱手稱謝,穿過樓牌,一路沿着樓梯來到了九樓。
諾大的屋室空蕩蕩,國字臉的謝子濯神色肅穆,身穿白衣,端坐在中央,身下是一頭振翅飛撲的不知名禽鳥石台雕塑。
李澈上前見禮,問道:“觀主,您找我?”
“嗯,”謝子濯輕輕應了一聲,一指下首的作為,“坐下說。”
李澈應聲落座。
“鄭常興還記得的吧?”謝子濯突然提到了這個名字。
李澈一怔,來了精神,奇道:“如何能不記得?他怎麼了?”
謝子濯悠悠然道:“你知道他身上有一層玄妙的禁制?掌教真人與你說起來過?”
“不錯。”李澈愈發感興趣。
這六個月來,他一直在府內修鍊,出門要麼是去昌寶殿學法,要麼是白羽觀值事,並沒有處理過曹阮交託的事情。
這不是他忘了或者一心修鍊什麼的原因,實在是他沒有辦法接觸到鄭常興,如果主動去問一問,後面一旦出了什麼事情,他很容易就會引起謝子濯與顏真人的懷疑。
這個風險,李澈不敢胡亂頂冒,好在峰迴路轉,車到山前必有路,今天謝子濯不知怎麼就主動與他說起來此事。
“前段日子,掌教真人已經取得了進展,不過……又有些意外發生了。”謝子濯微微眯眼。
取得了進展,莫非是……李澈心頭一動,試探道:“可是老師將鄭常興身上的禁制給破除了?”
謝子濯搖了搖頭,“一齊參與破禁的還有門中幾位精擅法禁的前輩與同道,本的確以為取得了突破,然而……一層禁制下還有另一層,再下面還有,綿密淵長,統共有十層禁制。”
李澈震驚了,既驚於這鄭常興的來歷,居然能讓伏羅派設置下十層禁制,又驚於這禁制的高深繁澀,能讓顏真人以及幾個禁法大師齊力對付,不可謂不興師動眾。
甚至從抓到此人起至今,已經過去了近三年功夫,而直到近日宸虛派內才有所突破,結果卻還發現只是破除了一層……
“在沒有破除全部十層禁制之前,什麼手段都沒有辦法從這鄭常興的腦袋裏撬出些信息來。”
“這第一層禁制花了快近三年的功夫,時間是久了些,不過也算開了個頭,後續進度應該會快些,所以掌教真人決定讓你也參與進來。”
李澈聽着聽着,覺得哪裏不對,愕然道:“讓我也參與進來?”
謝子濯點頭,“不錯,剩下的九層禁制破除過程,你可以待在一旁旁觀。”
李澈難以理解,“這……讓我旁觀是為何?”
謝子濯輕笑道:“這鄭常興是你親手抓獲的,功勞你分屬頭等,讓你從旁配合處理很正常。再則……這是掌教真人的意思,說是他對你的考驗。”
“考驗?”李澈越發疑惑,同時心底還有一些沒底。
如果說考慮到人是他親手抓獲的,顏真人讓他加入到處置鄭常興的事務中來,那還算是說得過去的理由。
但所謂的考驗……
李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曹阮的提醒,顏真人很可能已經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懷疑。
念及此處,他心頭一緊,強自鎮定,問道:“老師有說是什麼考驗么?”
這段日子,李澈並沒有很勤快往寰霄星宮走,一來是煉器、學法、修鍊、外出、值事幾樣事情來回忙,再則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心底也多少有些不自然,下意識的在避開顏真人。
除了作為弟子該要去拜訪,保證禮義,他連修鍊上的問題都很少去請教這位宸虛派掌教,生怕被看出來了什麼,暴露身份。
謝子濯神秘一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李澈心下沒有着落,只能摸着鼻頭苦笑。
“今天先這樣,照常在八樓值事,明天開始,我帶你去關押鄭常興的地方,你就在那裏旁觀破禁。”謝子濯敲定主意。
“從早到晚?整日整夜?”李澈微微皺眉。
如果是這樣,那他就不能再用印璽修鍊了。
“不須,掌教與幾位自然不能整日在牢房內,他們只會每日空餘出一個時辰的功夫聚在牢房內,其餘時候都是各自研究破禁,待有所得,再來交流碰撞思路。”
謝子濯擺了擺手。
如果是這樣……李澈心頭微動。
卻是考慮到,這樣一來,他是不是就有大把時間能夠接觸到鄭常興了呢?久未有推進的任務似乎有了鬆動的可能。
“你不消想太多,鄭常興身份特殊,一般弟子輕易不得接觸,平素都是由我身邊一個親信童子在負責照顧起居。”
“你只需要日出至,日落回,和在八層坐班一樣,其餘都有我那童子負責,不需要你做什麼。”
“好!”李澈猶豫着點頭,不知道這樣讓他去有什麼意義,越發覺得蹊蹺。
謝子濯不再說話,揮手示意。
李澈起身告退,回到了八樓,靜默良久后開始處理起手上的事務。
……
傍晚。
李澈與觀中來人交值,隨後縱劍回到居府內。
事發突然,按他所想,其實是先知會曹阮一聲比較穩妥,但他現在一想到顏真人有可能就在關注着自己,實是不敢輕舉妄動。
他身上倒是有一隻可以與曹阮通信的青玉竹筒,但若在宸虛派內直接使用,無異於在顏真人眼皮子底下小動作,很可能就要被抓個正着。
曹阮之前也提醒過他,盡量不要在宸虛派內直接使用。
曹阮自己可以使用,那是因為沒有人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喚作自己,情況卻就不一樣了。
但若要出門再來聯繫對方,唯一正當的理由也只有出門易售法寶,採購靈材,但……
李澈這六個月來,每次出門都是在當月下旬,已然形成了習慣,顏真人若看在眼裏,那他現在以此為理由出門卻太早了。
而且白天謝子濯才通知他這件事情,自己就做出什麼反常的舉動,這不等於是告訴別人自己大有問題么?
李澈思索良久,最後輕嘆一氣,去了榻上休歇,沒有選擇冒險。
……
翌日一早。
李澈來到白羽觀,見樓牌下謝子濯早已等候在此,正與幾個值守的弟子正說些什麼,緊忙上前,見禮拱手,喚道:“觀主見諒,弟子來晚了。”
謝子濯擺手,“與你無關,我早下樓了而已,與我走罷!”
說罷,放出一抹清潤的玉白色靈光,裹捲住李澈,在幾個值守弟子艷羨的眼光中飛空而去。
李澈置身於靈光內,罡風浸潤不透,只覺渾身暖陽陽,奇道:“觀主所學……是門中的《四宮神寶靈玉決》?”
“嗯。”謝子濯頷首。
自從被催促提快動作尋找那門不知明的可以輔益掐算的神通道術,他就將宸虛派內的功訣道法過了一遍。
宸虛派真陽觀內,統共有神通二十一種,功法一十五卷,其中前者有一十二門開放,後者九卷開放,餘下的所有神通功法,皆須要掌教戳印方可學習。
這其中,李澈至今已經了解到的,神通中有《大日存玄劍》、《太素上景真靈劍》以及《彌宏罡斗豁元劍》。
這三門都是劍法,被規劃在了神通一類中,因為李澈之前要選擇劍法,這才有所了解。
剩下的功法,如今他已知的並不多。
首先就是他自己所學的《升玄太陰霄辰寶書》,這是一門水屬性功訣,並不對門內弟子開放,甚至整個宸虛派如今都只有他一人學究。
其次便是另一門水屬性功訣《真波上尋瑞澤真經》。
此門功法對所有弟子都開放學習,將其修練至大成的,便是趙向心的老師,天機星詹班蘭詹真人。
其次便是《玄道五神回精平天法》與《綠華青靈寶功》,這兩門功法,宸虛派亦是完全開放,門內學究的人非常之多,李澈有接觸過的便是張滕、張潘以及傅圭三人。
最後便是《五化元火明燈內曜法》,這同樣是一門完全開放的功法,因為斗戰之能出色,廣受門中弟子喜愛。
而將之修鍊到極致,併發揚光大的,即是曾經將李澈從御虛魔洞救回來的七殺星薩文茵,薩真人。
再就是眼下這門《四宮神寶靈玉決》。
這是目前李澈除了自己的《升玄太陰霄辰寶書》,見到的第二門不對門中弟子開放的功法。
據說這門功訣會在修鍊者體中四個主要穴竅內凝練出四座寶宮,每一座寶宮又都會蘊養出一枚有獨特功用的靈玉,攻守兼備,斗戰、輔用,都極為厲害,是一門外界少見的頂階功法,堪稱宸虛派特色。
李澈聽他承認,心中微震,暗自心驚這位願意代替坐鎮白羽觀台前的顏真人親信的真正本事。
一時無話,不知不覺兩人就來到了距離白羽觀西側十餘里的一處空地。
李澈見停駐在此,不由疑惑,“觀主,這裏……”
謝子濯沒有說話,取出來一枚令牌,掐了一個訣目——
紅艷的霞光初升,一抹耀眼折射過後,天空中無端就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鳥籠。
籠架、籠圈、籠條、籠門、底座全都由一種銀白鋥亮的金屬構架而成,板頂則匍匐着一隻與白羽觀外的鎮獸,以及謝子濯房內石台一模一樣的禽鳥雕塑。
籠圈通透,能夠見到自底座盤桓至板頂的蜿蜒走道,中體則是一豎實心的立柱,每一層隔段距離都有一個柵欄窗口,分明就是一間一間獨立的牢房。
李澈瞠目結舌,哪知道這一片他偶有通過的地方,半空中隱藏着這麼一座建築!偏還通過時如若無物,也不知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謝子濯靜待他觀望個夠,片刻后,把令牌拋了過來,解釋道:“鳥籠是我白羽觀關押最為窮凶極惡的罪犯的地方。”
“其地址飄忽不定,以白羽觀為中心,大約附近百里之地,每個時辰都會在這片區域內游移轉遁,須要有這通引令牌方可循至,你拿好了。”
說罷,他將通引的決目教給了李澈,落腳到了底座正門。
李澈算是開了眼界,將東西收好后,心中既是嘀咕,又是興奮,隨其一併落腳。
門口仍舊有兩名披堅執銳的甲士值守,見到謝子濯,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一左一右斜斜架住長槍,單手按住劍柄,將入口封鎖了起來。
謝子濯取出來自己白羽觀觀主的令牌,示予二人。
兩名甲士幽黑的瞳孔內亮起幽光,盯着令牌片刻后,才徐徐黯下,收回長槍,拱起雙手,用難聽如金石擦擊般的聲音道:“觀主請進!”
謝子濯頷首,提步入內,站在門檻后看着李澈。
李澈也挪動腳步,然而兩名甲士的長槍復又架起。
尖刃上的寒氣透徹,李澈臉上都覺得生疼,不覺望向謝子濯。
後者淡淡道:“入內必須要出示令牌,令牌、原主、以及身份符玉缺一不可,否則白甲人傀會將你就地格殺。”
李澈看着兩名甲士逐漸凶厲的眼神,這才發現此二者並非活人,乃是機械傀儡,同時也感覺到了他們身上的恐怖氣息。
這赫然是兩名元嬰境界的人傀!
李澈心中一沉,一邊出示令牌與符玉,一邊想到了方才在外看見廊道內似乎也有許多這般模樣的身影,不禁驚疑:莫非這些都是元嬰修士的人傀。
若然如此,這等重要險地,他該要怎麼動作?
好在情況沒有那麼糟糕。
隨着謝子濯走進大門,穿行在蜿蜒而上的走道,李澈看清楚了這些偶爾擦肩而過的人傀,基本都是金丹修為。
謝子濯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領着李澈就來到了中層,推開了一間牢房的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