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素描本里的夫妻
佐藤警官那輛可憐的萬事得就這麼落進了萬事得終結者·萩原研二的手裏。
和跑車同名的松田同學拄着掃把桿兒對萩原說出了那句名言,“想當警察的女人,反正也肯定是個彪悍的男人婆啦。”[1]
“哦是嗎?”北川柊在旁邊特意等着松田說完了這句話,胳膊自然地搭上了松田陣平的肩膀,“之前我可能忘了說,其實一周目的時候,你臨死前最後一個發短訊聯絡的人,就是你口中的那個男人婆。”
“而且你那封說明了第二處炸-彈位置的短訊末尾,還特意夾帶私貨,跟人家告白說‘我一直對你很有好感’呢——”
松田一聽到北川柊提到之前周目里他死亡前的事,原本神色還稍稍嚴肅了一些,有些擔憂對方又想起什麼難過的經歷,結果後面越聽越不對勁,直到最後,原本拄在掃把桿上的下巴往旁邊一歪,身子差點栽到地上,整張臉連帶脖子和耳根都紅透了,抓着北川柊的肩膀一陣猛搖。
“啊啊啊——你胡說什麼!”
“閉嘴!”
“我怎麼可能!”
已經坐上了心愛萬事得的萩原研二特意搖下車窗探出頭來,“嗚哇!小陣平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不過我倒是相信柊醬說的——這種看似瀟洒實際只能讓女孩子傷心做法真的很小陣平哎!”
“Hagi你這混蛋——”
油門轟地一聲,白色的萬事得已經跑遠,徒留松田對着汽車尾氣原地跳腳。
與此同時,旁邊的降谷零一邊盯着萬事得RX-7俏麗的車屁股,一邊嘴裏還不忘給惱羞成怒的松田煽風點火,“喂捲毛混蛋——我說黑頭髮那個——想不到你居然還能有這樣的桃色故事啊。”
“虧你這種嘴臭、毒舌、不像個好人又粗神經的傢伙,居然還會有女孩子喜歡——怕不是單相思?”
“你想打架嗎金毛混蛋!!”徹底炸毛的貓貓被班長熟練地按住安撫,只能隔空輸出貓貓髒話。
諸伏景光倒是一副完全不擔心兩人打起來的樣子,還有閑心笑眯眯地跟自家幼馴染聊跑車,“那輛萬事得零也想開開看嗎?正好你跟它外號都叫‘Zero’。[1]”
“那麼花哨的車,我才沒有興趣。[1]”降谷零一臉傲嬌地否認。
北川柊看着因為被降谷零無視掉明顯更氣了的松田陣平,主動“安慰”道,“松田,其實你不用這麼激動的,反正之前的所有周目裏面,除了班長,大家都是單身狗啊。”
松田陣平&降谷零&諸伏景光:……
謝謝你告訴我們這個,柊。
*
“我就說不要緊了。”
北川柊右手的紗布被拆開,裏面的傷口幾乎已經癒合。
“這不是已經好了嗎?紗布直接拆了就行,不需要換藥了。”拿着雙氧水和紗布過來的醫生看了一眼又把東西放回了急救箱。
“是因為你那個特殊的體質嗎?”降谷零趁着醫生離開偷偷湊到北川柊耳邊說。
“對啊,我說了嘛,我現在有能夠讓傷口快速癒合的能力,你們不會不相信我說的話吧?”
北川柊故意露出略顯詫異的神色,就好像對方如果不相信他,就是辜負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樣。
實際他是早就預料到那五個人肯定會不放心他,所以中午趁着午休的時間特意把體質拉滿,治好了身上所有的傷。
“怎麼會,”降谷零當然不會承認,“我們只是怕你這個能力會有什麼不好的副作用或者後遺症。”
諸伏景光昨晚已經跟他們說了北川柊白天時吐血,血壓掉到40/70,心率飆到100的癥狀,雖然北川柊解釋過說這是他身體加速恢
復期間的正常現象,實際他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但凡是看過他之前那份各種卡着標準線的體檢報告的人,都不可能相信北川柊所說的“沒有任何問題”。
大概在北川柊的認知里,“沒有任何問題”的定義就是“短時間內不會死”吧。
不過他們五個人商量之後還是覺得,眼下暫時還是先不要對柊逼得太緊,畢竟柊好不容易才願意和他們親近一點,萬一再把人嚇跑就更麻煩。
於是他們五個經過激烈的討論,最終通過抽籤選出了他作為第一個觀察員,監督柊養好身體,恢復健康作息,並且密切關注柊的心理狀態變化。
降谷零仔細確認過傷口癒合的情況后,又忍不住嘮嘮叨叨地叮囑,“就算你有這種身體快速修復的能力,也絕對不能因為自己有這個能力所以就不顧自己的安危隨便亂來,聽到沒有?”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北川柊笑得很乖。
降谷零彷彿拿對方毫無辦法一樣無奈地笑了笑,又揉揉北川柊的頭髮,既沒說相信,也沒說不信。
“晚上我去找你,我們先梳理一下之後針對我們五個的加訓計劃吧,我可還想在畢業之前看看能不能重新把警校第一拿回來呢。”
“柊君,你來啦,”值班室的門被人拉開,一顆棕色捲髮盤着丸子頭的腦袋探進門來,“正好我還想說去找你,看看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這會兒——方便嗎?”青木玲子看向坐在北川柊旁邊的降谷零,深灰色的眼睛明明白白地詢問“我可以和柊單獨說會兒話嗎?”
“那你們先聊。”降谷零還不至於干涉北川柊的社交自由,先一步走到外面。
降谷離開后,青木玲子先是問了問北川柊的身體,“抱歉,柊君,我不知道那張照片對你的影響會有那麼大。”
“沒關係的,是我個人的問題,青木醫生也預料不到這種事。”北川柊溫潤的杏眼眨了眨,微微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清澈的湖水被風輕柔地吹皺,讓人看着就能放鬆下來。
其實那張照片里的小孩子她已經沒什麼具體的印象了,時間太久,而且她也只見過一次。
可只要親眼見到眼前的人,那道幼小的、模糊的影子,就被填補上了所有缺失的時光,理所當然地和眼前的形象,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青木玲子終究只是個醫生,說不出那些刑偵學上識別外貌特徵的專業術語,如果硬要說是直覺,長谷川叔叔怕是只會笑話她。
“他的身世很複雜,而且對於普通人來說太過危險,你不要再主動接觸他。”這是長谷川叔叔的警告。
但她不想這樣。
對方救了她,而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道個謝。
而且她總覺得放心不下。
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人跟她有一樣的感覺——
那孩子屬於看上一眼,就知道絕對不能放任不管的類型。
這樣的小孩即便哭起來都沒有聲音。
因為害怕吵到別人。
“我看柊君你經常買甜點吃,”青木玲子將一隻藍色便當袋舉到對方面前,“我自己親手烤了蛋糕,你嘗嘗。”
“謝謝。”北川柊接過便當袋,手指有些糾結地捏緊了便當袋的一角。
“那個——”北川柊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有個事想請青木醫生幫忙,應該會比較麻煩。”
“當然,如果實在為難的話,拒絕我也沒關係。”
“其實我是孤兒出身,這些年一直在調查自己親生父母的身份。”
“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失去了10歲以前的記憶,甚至想不起父母的具體長相。”
“之前照片里的那名女性給我感覺很——”北川柊頓了頓,一
只手不由自主抓緊了胸口的布料,“親切。”
“所以想冒昧問一下,您知道她的名字嗎?”
*
長谷川慎吾的辦公室最近兩天搬來了不少資料。
是他讓下屬搜集過來的,關於一個名叫“北川柊”的警視廳警察學校現在校生,在考入警校之前的所有能夠搜集到的資料。
作為維護國家穩定的暴力機關,必然會在錄取新任成員之前進行包括身份、學歷、體能等情況在內的多道審查。
北川柊都通過了。
但那些畢竟是對待社會上一般人群的考察。
近期發現的一些情況讓他不得不更為慎重地對待這名自入校后就一直表現得極為亮眼的“未來警界新星”——那些警校的教官們私下裏都是這樣稱呼北川柊的,儘管對方甚至還沒從警校畢業。
DNA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北川柊可以確認與八代春信存在親子關係,並且與青木由紀子存在很近的血緣關係,而這也就相當於確認了,北川柊就是這兩個人唯一的孩子。
雖然因為八代春信和青木由紀子去世時間太久,檔案庫內也沒辦法將兩人的基因樣本留存到現在,但青木由紀子哥哥還留有一雙兒女,沒有任何親屬信息的八代春信則剛好在活着的時候進行過造血幹細胞的捐贈,於是他們找到了那名受捐助者,提取了血液DNA的樣本。
作為青木由紀子曾經的同學和同事,得知原本以為早已死去的孩子還活着,長谷川慎吾自然替對方感到高興。
但無論是他自己的身份,還是這個孩子父母的身份,都讓他短時間內,還不敢將這樣的失而復得,判定為單純的幸運與巧合。
八代春信——原屬於那個特殊組織的腦科學家,后在證人保護計劃的幫助下逃出組織,加入與公安合作的腦科學研究所。
青木由紀子——原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零組負責人,也是他親自培養並派往那個組織的卧底,八代春信參與證人保護計劃的申請人。
“這是什麼?”長谷川慎吾從下屬新交上來的一疊資料下面抽出一張明顯是複印件,卻好像是素描冊一樣的紙。
然而看到那張紙完整內容的瞬間,長谷川慎吾卻直接愣住了,甚至連下屬彙報的內容,都沒能聽進去。
短暫的恍惚之後,長谷川慎吾才回過神來,“你剛剛——說什麼?”
下屬有些驚異地瞟了一眼難得失態的長官,“我剛剛說,這是從北川柊自己在外面長期使用的一個儲物櫃裏找到的幾個素描本,我們在複印過之後已經把原件原樣放回了。從物品的使用痕迹上看,年頭最長的一本應該至少用了七八年。另外我們在他現在警校的宿舍內也找到了一本內容相似的素描本,複印件就在這裏面。”
這些素描的主要內容都是人物,男人或女人,跑在花園裏的,站在講台上的,走出實驗室的。
但卻都沒有臉。
空白的五官讓原本筆觸柔和的畫作看起來有些恐怖。
而那名下屬不會知道的是——
這些其實全部都是同一個女人,和同一個男人。
儘管沒有臉,他卻能從那些線條勾勒的行走坐卧中,認出那對曾經鮮活的,耀眼的,本性善良又溫柔的夫妻——青木由紀子與八代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