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德蒙的夙願
時間回到【白獅】將索菲雅送入密道之後。
遲暮的【白獅】便扛着旗槍來到了艾德蒙的面前，他命令他的侍衛官艾倫率領殘存下來的騎士們進到堡壘大廳內修整，而他自己，則用魁梧的身軀擋住了正門口。
他直視着眼前的逆子，複雜的目光中含有濃濃的悔恨與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不理解。
“艾德蒙，我曾對你負有厚望...可你太讓我失望了！”
赫爾曼眼前的瘋王子艾德蒙有着【埃瓦隆】王室特有的淡金色發色，與尋常貴族的髮型不同的是，他的是幹練短髮，而他穿着樸素，甚至亞麻制的衣服上還有一些油膩的污漬。
他並沒有繼承【白獅】的雄偉身軀，比起護衛在他四周的黑甲構裝士兵【黑鱗衛士】來，他的身軀更顯得瘦弱矮小。
若對比一個需要披荊斬棘，執劍先行的王位繼承人，他可能更像一個工匠。
“記得嗎，父王，你曾與我講過的那個故事？當無名的勇者斬斷了既定的宿命，舊時代的黃昏會滋養新時代的黎明。”
艾德蒙古井無波的語氣讓赫爾曼陷入了沉思。
遲暮的老人想起了他意氣風發的那些年，他的長子艾德蒙誕生的時候，他已經是這個國家的王，他想着他會追隨歷代先君的腳步，守護這片樂園，這片從【女帝】建立國家以來‘始終如一’的樂園。
他維持着王室領地子民們的安樂生活，他堅信着他的繼承人和麾下的貴族們也同樣會堅守最初的誓言，讓他的王國依舊如初，永遠會是那塵世中的理想鄉。
這份信仰令他在選擇繼承人時分外的執拗，恰如一開始他對艾德蒙寄託的厚望。
只是，艾德蒙恰恰繼承了他已逝母親的溫和性格與纖細身材。
在赫爾曼的眼裏，他的長子並沒有一個王者該有的身姿和心性。
如此，他便冷落了艾德蒙。
時光荏苒，在艾德蒙十歲的時候，他的妹妹索菲雅剛剛出生，在索菲雅受禮之日，他用自己打造的構裝零件，製作了一隻精巧的構裝小貓，想要送給他的妹妹。卻被懷抱着嬰兒的【白獅】抽出聖劍斬碎了，而正當【白獅】想要責罵艾德蒙不務正業時，【必勝之誓】卻發出了共鳴般的輕顫與屬於神的光輝。
聖劍的共鳴，意味着神選之王的出現。
赫爾曼認為是神的旨意，讓彼時尚雄心萬丈的【白獅】不得不正視眼前這個不受他喜愛的長子。
從那時起，赫爾曼為了培養一個合格的儲君，年幼的艾德蒙總是會被勒令放棄他心愛的構裝工程學，然後學習歷代【埃瓦隆】王者應該必備的無雙劍術。
而每當艾德蒙達不到赫爾曼的要求，嚴酷冰雪下闖蕩出來的【白獅】便會更加嚴厲的操練他。
以至於在幼小的艾德蒙眼裏，作為父親的赫爾曼，彷彿根本就沒有給他過關愛。
直到有一天，赫爾曼為艾德蒙講了一個預言故事【來自異鄉的無名勇者】，他的本意是想告訴艾德蒙，故事中的無名勇者其實是歌頌了黑暗時代，先民們為擺脫被黑暗統治的註定宿命而抗爭的勇氣。
為的是想讓艾德蒙作為【埃瓦隆】的繼承人能體會到先君披荊斬棘開創希望時代的榮耀之得來是如何的珍貴。
從某種意義上說，赫爾曼的故事起作用了。
從那時之後，艾德蒙再也沒辜負過他父王的期望。
他那瘦弱的身軀彷彿包含着無盡的力量般，
在他的成年禮上，他甚至能在劍術上與和他切磋的【白獅】平分秋色。
只因他想有一天能達成他心中的夙願。
而事實上，赫爾曼根本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對艾德蒙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我記得，但那個預言已經實現了。如今的【埃瓦隆】，不正是由黑暗時代的無名先輩們一起開創的嗎？只要再次度過魔潮，延續王國的榮耀，便是最好的新時代！但如今，你正要毀了這片理想鄉！你在玷污先君的榮耀，艾德蒙。”
赫爾曼不甘心的怒吼着。
“不，這個預言是實現過，但它從未結束。”
艾德蒙依舊平淡的述說著，“父王，你老了，對於國家的現狀根本不了解，我曾召集遊歷過王國疆域的旅人們，他們告訴我，北境的人民依舊苦寒，終日不能飽腹；西境的貴族已經背棄黑暗年代時就存在的神聖同盟，為了探索開發黑森林的他們甚至已經與隱世的湖妖精與森精靈們開戰；而東邊不歸海，海賊叢生，那裏的人民為了魚獲甚至可以背棄吾神【無盡光輝】轉而信仰【屏障之海】的逆子【怒海大君】；南面的無邊荒漠，沙民們本就貧苦，森精靈們原先想改造那裏的環境，卻被邊境的貴族驅趕，理由竟是吾等生來如此，不應改變。”
短髮的王子輕描淡寫的將國家的近況說與赫爾曼聽。
“真是可笑啊！父王，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那樣堅守最初的誓言，漫長的時光讓一切都變了味道，那些獲得了先民們最期望東西的後輩們，他們不會滿足平淡的生活，只會想要擁有更多的權利與享樂。”
“就算如此，你即將繼承王位，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改變這一切，為何不等等？”遲暮的老人依舊不解。
“父王，吾神長眠已久，王國的貴族們慾壑難填，輪迴的魔潮又將來臨，就算我順着既定的命運線繼承王位，也改變不了這麼個老舊的國度。”艾德蒙依舊不急不緩，轉而又輕輕問道，“而這樣的【埃瓦隆】，還算是理想鄉嗎？”
聽聞這番話，赫爾曼沉默了。
“但，這也不是你背棄吾神，信仰邪神的理由。”
然後，他還是爆發了。
“不，我依舊信仰吾神，我信仰的還是那個帶給人民希望與光明的【無盡光輝】，這份信仰從未偏離過，【機巧之龍】對於我來說只是個合作者。”
艾德蒙認為自己並沒有在辯解什麼，只是說出了他的心聲，“您知道的，我偏愛構裝工程學，我相信【神賜武裝】是可以仿製的，那些構裝體不止可以用來戰爭，亦可以用來生產與建設，我嚮往的理想鄉，是即使底層的人民也可以富足生活，孩子們更能有追求夢想的權利。”
然後，他的夙願使得他的決心更加堅韌了。
“而這樣的世界，我認為，只能在已經不能被稱為理想鄉的【埃瓦隆】之廢墟上建造！”
“我要革除自己既定的命運！我也要重新定義‘理想鄉’的含義。”
艾德蒙說著，抽出了他的武器，一柄由精細零件組裝而成的長劍。
“而我最敬仰的父王啊，就算是您擋住我前進的道路，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來吧，就算是為了各自的信念而戰吧！這最後一戰，便讓我親手送您前往吾神的國度吧。”
他揮揮手，將環衛着他的黑甲士兵驅散，空出了一片場地。
緊接着，艾德蒙攻向了赫爾曼，獅心劍術華麗的光影瀰漫了空曠的庭院。
沉默的赫爾曼看着眼前的兒子，他想起了太多過往的回憶，他甚至清晰記得艾德蒙那時刻苦的樣子，雖然像他這樣剛強的人從不會後悔，他只是有些遺憾艾德蒙沒有走向正確的道路。
“艾德蒙，比起從前，你的劍術退步了，而比起劍術，我的槍術更強一點。”
執槍的他看着艾德蒙攻來，只是輕輕向前一刺，便消散了那些劍影，逼得艾德蒙收劍回防。
兩人的交戰走向其實很簡單，深知獅心劍術在沒有聖劍加持的情況下會前期疲弱的老白獅在一開始就佔據了上風，加上他賴以成名的槍技更是當世無雙的。
而長柄克制短兵的天性，也使得赫爾曼的優勢越發的擴大，更別提雙方體魄上的差距了。
一對一的較量對於艾德蒙的體力確實很不友好，他妄想用他不算差的劍術擊敗赫爾曼，而名正言順的去創造他想要的新時代。
但【白獅】終究是他爸爸。
雖然戰鬥還是持續了很漫長的一段時間。
因為，赫爾曼也有着拉長戰鬥進程的理由，他好像是在做最後的親子遊戲，也像是在拖延着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