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孺子所望
夕陽沁入低矮的長房,明月顯現出虛渺的微光,一座城市,迎來了屬於工作者的些許微遐。
就像往常一樣,蘇柏行走在回家的路上,車水馬龍一如往日,高層林宇透出夕日的餘暉。
夏日的傍晚總是清爽的,當然,如果是休息日,會更好一些。
也許是有些疲憊的緣故,蘇柏的腦中沒有太多有關思考的意向,走着,電話的聲音忽然想起。
“喂,兒子,最近忙嗎?”
“嗯,還好吧,剛剛下班。”
電話的那頭猶豫了片刻,這一猶豫,讓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兒子,媽給你找了一個相親對象,有時間你們聯繫聯繫吧。”
蘇柏已從大學畢業三年,不知為何,僅僅是如此短暫的時間,他便已經加入到了需要催婚的年紀,而每一次談到這個,也都讓他有一種莫名的壓力。
像是來自工作、親眷,與社會的所有形態的結合。
這一瞬間,他有些喘不過氣,期望本身是一種很頑固的東西,而這在大多數時候恰恰也會是約束其他人步伐的圈套。
“我知道了,媽,回頭再說吧。”
蘇柏果斷掛掉了電話,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而此刻,卻是有些分不清方向。
本能嘛,總有出現差錯的時候。
“小心!”忽的,後方傳來路人的呼喊聲。
蘇柏瞬間回過神來,本能地回頭望去。
陰影,在回頭的片刻,擴散開來,蘇柏這時才意識到,真正的危險,在頭頂。
他抬起頭,一個黑色的方形物體正在他的頭頂,只有不到三尺的距離。
……
再睜眼,頭頂,卻依舊是藍天白雲,腳下,卻是滿天繁星,這景象是如此美輪美奐,就像是站在了星空的邊緣,踏在世界的邊界。
“無辜的靈魂,怎會出現在這安息之地?”
一縷白衣落下,立於蘇柏的對側,無比華美與聖潔的容顏讓人很容易就猜中她的身份。
“我這是死了嗎?”蘇柏問道,不知為何,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到有些釋然。
“生者的靈魂,輪迴的記錄者,汝需完成汝的試煉。”白衣的天使,似乎並沒有聽見蘇柏的話語。
“試煉嗎……”蘇柏微微嘆氣,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疲憊,一種浸沒在靈魂中的疲憊。
“智者的靈魂,汝會看清汝之世界,汝當清曉汝之本源。”
話語飄忽遠去,而蘇柏,就像是受到了冥冥之中的什麼力量的指引,抬頭,望向那艷陽高照的天空。
那一刻,他覺得,陽光,似乎還沒有那樣刺眼。
……
再回過神時,蘇柏已經站在了一方院落之內。在他的頭頂,濃郁烏黑的旋風卷過,夾雜着風暴的雷雲,像是毀滅世界的天災。
而偏偏蘇柏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似乎是與世隔絕一般。
“小夥子,過來。”遠處,傳來老者的聲音,貫穿了整個院落,很是空靈。
蘇柏走過去,經過一個木亭長廊,便是露出於水面的半邊棧橋。只顧行走,竟不知何時已站在這水塘之上。
老者正坐在木橋之上,垂墜着他的魚鉤,而這水塘是如此淺,如此清澈,一眼望去,就能看清水下的一切。
“小夥子,你是來參加盛典的吧?”走到一半時,老者已經發現了蘇柏。
“盛典?”蘇柏有些疑惑,似乎這裏,有什麼慶祝盛會一般。
“是啊,
盛典,也許,是為了新世界?老夫我可是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了。”老者說的話是雲裏霧裏,讓人難以琢磨。
蘇柏不再說話,而是走到老者的旁邊,看着他垂釣。這就像在生命的池水之中,游起的生靈一樣。
這種感覺很奇妙,似乎自從他死過之後,很多事情的考慮都會以生命為代價,即使這件事情有多麼尋常。
或許在這裏待一段時間,這種狀態就會好一些吧?
老者似乎看到了蘇柏心中所想,他微微抬手,將釣竿抬起,他的動作如此之輕,以至於這水面沒有一絲波紋。
“小夥子,老夫有些累了,你若是能釣上一條魚來,這魚竿,就歸你了。”
老者說著,便把那魚竿遞給了蘇柏,也不論後者是否拒絕,自己便頭也不回地走回了屋內。
垂釣吧,往往會讓人心態平和,特別是當它沒有成為一種商品的時候。
蘇柏盤腿坐在木橋之上,將釣竿架在一旁,水面是如此的安靜,以至於只有這小小的動作引起的波紋,就是整個水塘的全部。
時間過去的很快,至少,蘇柏自己是這樣感覺。這樣清閑的時光,是所有人都懷有願景,卻沒有多少人能夠得到的。
“小夥子,怎麼樣?”耳邊忽然出現聲音,讓蘇柏的心頭一緊,-一看到是那慈祥的老者,卻也是瞬時有些愧疚。
老者看到蘇柏這幅模樣,自然也明白了結果,只見他走到蘇柏的另一側,拿起那釣竿,順手甩了甩。
幾道波紋擴散開來,水下,似乎也有什麼東西在跟着運動。
“小夥子,你要讓它們動起來。”老人又輕輕揮了揮魚竿,原本安靜的岩石之中,竟鑽出了長尾魚,這種魚的樣貌,蘇柏從未見過,不過看老者的狀態,其味道應該不錯。
“噗。”一個很小的聲響,老者順勢一拉,長鉤帶着半透明的長尾魚從水面衝出。
“好了,它歸你了。”老者將蘇柏扶起,而那魚竿,就像是能夠縮放的照片一般,在老者的一攥之下,化成了一個只有兩寸長的裝飾,而老者又一揮手,一條長線,將這小裝飾穿了起來,掛在蘇柏的頸間。
好神奇。
蘇柏心裏想着,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它。只在碰觸到了時刻,他便感覺到,這魚竿的延伸、使用,所有的方法都出現在了他的腦中,一切魔幻到難以理解的法術就如此輕易地掌握。
“好了,走吧。”老者一擺手,院側的小木門打開來。外面的世界,也是那麼的寧靜,彷彿一切都停了下來,除了他們。
“老人家,我把魚竿帶走了,你怎麼辦呢?”蘇柏走了兩步,卻似乎有些放不下這個意欲深遠的老人,他總是覺得,對方帶給他的話語,還有什麼他沒有理解的深意。
“走吧,走吧,一個魚竿而已。”老人揮一揮手,這一次,蘇柏沒有再猶豫,在老人的目送中離去。